谢恒李归玉这一架打得格外激烈。
最初他和李归玉动手,没了片刻,朱雀青崖就闻讯赶了过来,刚好撞上李归玉的近侍青竹紫棠,六个人在广场打得难舍难分。
李宗带着杨淳赶到时,李归玉掐着谢恒脖子撞断了水中石柱砸入水中,谢恒在水下用脚将他整个人绊倒入水,随后一个翻身就跪压在他身上,按着李归玉的脑袋埋进水里。
李宗见状睁大眼睛,怒喝出声:“你们做什么?!”
听到这声怒喝,所有人都同时停下动作。
谢恒喘息着抬头看向李宗,沉默片刻后,便放开李归玉,涉水从池中走出,冷着脸跪倒李宗面前,行礼道:“见过陛下。”
他一跪,所有人都松了手,陆续上前跪下。
李宗恼怒低头,正要骂人,就见谢恒衣衫湿透,脸上挂彩,水珠顺着发丝落到地面,倒是李宗少见的狼狈。
骂人的话一时堵在嘴边,李宗又听旁边脚步声响起,便见李归玉跟着上来,跪在李宗面前,压着怒意道:“见过父皇。”
“你们……”
李宗抬起手,看了一眼周遭,杨淳立刻意识到什么,赶忙让小太监将周边人清空。
朱雀青崖青竹紫棠都跟着散开,临走时,朱雀和紫棠还不忘各自瞪了对方一眼。
等广场上只剩下李归玉谢恒李宗三人,李宗终于才压低声怒骂:“你们这是做什么?宫城这么多人眼睛盯着,一个监察司司主一个皇子,这么动手不难看吗?!”
“是儿臣不是。”
李归玉闻言立刻领罪,忙道:“儿臣听说了一些流言,赶着入宫,刚好见到谢司主便想询问,谁知谢司主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了过来,儿臣一时没忍住……”
李归玉没说下去,只低头叩首道:“是儿臣太过冲动,请父皇责罚。”
这一番请罚夹枪带棒,说冲动,他这个被打的又怎么能比得上主动那个人冲动?
谢恒瞟他一眼,没有多说,李宗听李归玉这话,便知道了因果,有些无奈看向谢恒:“你说说,你为什么动手?”
“我手里拿着圣旨,他拽我。”谢恒回答,李宗一时觉得头脑发昏,仿佛又回到了谢恒五六岁的时光。
你为什么打他?
他拽我。
“你……”
“而且,”谢恒平静道,“洛小姐过去在监察司任职,如今又由陛下赐婚,于情于理,都是卑职当维护之人,三殿下口出狂言,微臣不能忍。”
这话出来,李宗便彻底明白过来,李归玉怕不仅仅是拉拽谢恒,大约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李归玉的心思他也清楚,毕竟听说他已经在备婚,未婚妻突然被赐婚给他人,他心中不甘这是自然。
但谢恒的性子李宗更是清楚,就算只是为了杀郑平生,洛婉清名义上也赐婚给他,在这场婚事结束之前,谢恒都会将她当作妻子敬重。按照谢恒的脾气,李归玉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他又哪里是好相与的?
搞清楚了状况,李宗的气也散了大半。
他看着两个年轻人,过了好久,摆摆手,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儿当没发生过,恒儿你先走吧,我同归玉说说。”
谢恒闻言行礼,正准备起身,突然想起什么,认真道:“陛下,圣旨方才受水损伤,能否让中书省重新抄写一份?”
“杨淳,稍后去办。”
李宗懒得在这种细枝末节计较,立刻应下,谢恒说了声“多谢陛下”之后
,这才起身,领着青崖朱雀离开。
等谢恒拿着圣旨走远,李宗这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他怎么没把圣旨还回来?”
杨淳闻言看了一眼谢恒背影,笑着道:“或许是忘了,等谢司主想起来,应该会送回宫中的。”
李宗得话点头,念及也不是大事,便转过头来,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李归玉双手撑在膝头,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消瘦,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清秀温和的面颊旁,他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一架打完,他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跪在地上,有些疲惫道:“父皇不是答应过我,让我娶她吗?”
“儿啊,强扭的瓜不甜,”李宗半蹲下身,颇为无奈道,“她在监察司与恒儿有了感情,与你又有仇,你娶了她,保不准哪一日她就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不会的。”李归玉沙哑开口,随后又没头没脑道,“她杀不了我。”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恒儿亲自求娶。”李宗说着,抬手轻拍在李归玉肩头,“你是君,他是臣,一个女人,你和他有什么好抢?”
听着这话,李归玉捏起拳头,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想把面前人掐死在原地情绪,只有些难过道:“不是因父皇偏爱他吗?”
“你是我儿子,他不是,”李宗有些不可思议,“朕怎会偏爱他呢?”
“那父皇要将小姐赐他?”
李归玉抬起眼,执着询问。
李宗想了想,慢慢道:“朕只是觉得,这样更好罢了。”
“可……”
“归玉,不要对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动心,”李宗语气重了几分,堵住李归玉所有话语,他眼神中带着警告,“更不要将会握刀的女人放在榻侧,朕的话,明白吗?”
李归玉没在出声,他看得明白,李宗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他盯着李宗,将所有情绪压下,垂下眼眸,紧紧捏着拳头,低声道:“是,儿臣明白。”
李宗见他乖顺,满意点头,随后起身道:“放心吧,朕会给你另外找一门好亲事,不会亏待你的。”
李归玉面色不动,只看着地面,麻木回应:“谨遵父皇安排。”
“回去吧。”
李宗抬手,有些疲惫道:“这么丢人的事儿,以后别做了。”
李归玉跪在地上,送着李宗离开。
等李宗离开,青竹紫棠赶紧上前,扶起李归玉,急道:“殿下无碍吧?”
“无事。”
李归玉冷着声,他看了一眼李宗离开的方向,思索片刻后,立刻道:“去宫里探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将陛下、谢恒、小姐所有相关人等,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李归玉似是慢慢想明白什么,冰冷道,“都悉数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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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恒同李宗再讨要了一遍圣旨,便领着朱雀青崖去了宫门外马车,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才往地牢过去。
李宗不是要他真的成亲,而是让他以此为借口将洛婉清领出宫外安排,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婚仪,只想让谢恒赶紧将人带出去才是要紧。
于是谢恒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地牢,等看见洛婉清时,洛婉清正在打坐,听见脚步声,洛婉清睁开眼来,便见谢恒已经走到她面前。
牢中空无一人,谢恒半蹲在她身前,笑眯眯道:“打坐呢?”
洛婉清一眼就看见他脸上不正常的淤青,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哦,没事
, ”谢恒也知道瞒不过去,轻描淡写道,“和李归玉在门口打了一架,不说这个,”谢恒笑起来,“最近如何?”
洛婉清没接话,只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察觉他心情极为愉悦,便揣测到发生了什么。
但她面上不显,假作不知,只接了他的话道:“还不错,近来调整内息,感觉真气又稳固几分。”
“那就好。那么……”谢恒从袖中取出沾了水的圣旨,摇了摇道,“想不想出去?”
洛婉清疑惑看着圣旨,就看谢恒将圣旨递过来,笑眯眯道:“夫君来接你了。”
洛婉清闻言瞬间有些脸红,接了湿漉漉圣旨,展开低声轻叱:“胡说八道什么。”
谢恒笑着不答,洛婉清看过圣旨上的字迹。
圣旨上的字都已经模糊开来,只依稀能辨认出大约是什么,洛婉清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这圣旨怎么这样?”
洛婉清有些担心:“不会是你伪造的吧?”
“我怎么可能伪造这个?”
谢恒不满将圣旨从她手中抽回来,慢条斯理卷起来:“和李归玉打进水池里,弄坏了。我让陛下重新补了一份。”
“那你不还给陛下吗?”
洛婉清奇怪,他既然让李宗再补一份,这一份自然是要还回去销毁的。
谢恒瞟她一眼,颇为谨慎道:“还回去,他又改主意怎么办?”
洛婉清见他神色,压着笑没有多言,看了一眼锁链道:“那叫人来开门吧。”
谢恒也没多说,自己站起身,从袖中取了钥匙,替她开了牢房。
而后他走到洛婉清面前,替她认真开了手脚上的铁镣。
这些铁镣磨破了她手脚上的皮,又生了痂,有些痂被反复磨破,谢恒看着,眼神中的笑意便减了下来。
洛婉清由他开着锁,盯着他脸上的伤,还是忍不住询问:“你和他怎么打起来的?”
“我和他动手还需要理由?”谢恒从袖中取出帕子,为她包上有些流脓的伤口,淡声道,“只要借口。”
“那是什么借口?”
洛婉清继续追问,谢恒抬眸一看,颇有些不满道:“你倒是关心他得很。”
洛婉清噎住,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道:“我是关心你,怕你被打。”
谢恒看出她在说好话安抚她,轻笑一声,也没揭穿,只拉着她往外走去,解释道:“陛下赐婚,他得了消息过来,说话不中听,我便同他便在宫门口打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们有数,寻个借口泄愤而已,没伤筋动骨。”
这话说得仿佛两个普通青年随意打了一架,洛婉清不由得看他一眼,小声道:“也太失脸面,不怕陛下罚你。”
“他还要求我办事。现下可不会罚我。毕竟娶你,”谢恒转眸看她一眼,面上笑意盈盈,“我委屈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恒:“娶洛婉清?不太合适吧,不过也行,我成婚后就把她杀了。”
李宗:“委屈你了。”
谢恒:“好,那我告辞,这份赐婚圣旨看不清了,你等会儿给我搞一个完美的让我拿回来收藏。”
李宗:“可以,但是……”
(看着谢恒疾步远去的背影)
李宗:“你可不可以先把坏了那份还回来?”
谢恒:“还?你给我发的老婆,你还想我还?”
李宗:“我是说圣旨。”
谢恒:“没什么区别,我娶老婆,不容有失。”
李宗:“说好杀她呢?”
谢恒:“我说你信,活该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