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救?”
洛婉清皱起眉头:“断肠草也能救?”
“世家大族总有些奇人异士,”谢恒收起软剑,笑了笑道,“活了也不稀奇。”
洛婉清听着,心上有些不安,她扫了一眼周遭,不由得道:“他倒是命大。”
“毕竟是江枫晚和谢悯然教出来的弟子,阵法一道,如今也算顶尖。”谢恒漫不经心道,“朱雀找人入宫,回禀圣上,就说广安王抗旨不尊跑了。”
“你故意的?”
洛婉清反应过来,看向谢恒,皱起眉头道:“为何放他走?”
“只是没有拼尽全力,倒也不算故意放他。”谢恒拉着她慢慢往外,解释着道,“他死了我高兴,但是他若活着,用处更大。”
“何解?”
洛婉清想不明白,谢恒笑笑,却是问:“你说你梦里的上一世,王家什么结局?”
洛婉清一愣,回忆着道:“被你和李归玉……联手灭族。”
“李归玉这个人睚眦必报,你父亲害死他师父,他便狠得下心连你都舍弃报仇。王家弃他如敝履,他难道没有怨恨吗?”
洛婉清听着,慢慢明白过来:“你要用他牵制王神奉?”
“他活着,王家就有扶持自己皇子上位的希望,会将资源倾注于他,可他对王家有怨,不会在意王氏死活。与其让王家另寻出路,倒不如让他们蟹蚌相争。”
“那你还让我来杀他?”洛婉清疑惑。
谢恒叹了口气:“就想着万一成了呢?”
“嗯?”
“出了东都,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早些了结也好。”
谢恒说着,与她走出广安王府,慢慢道:“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便要点军出发。”
洛婉清闻言应了一声,随后想起来道:“我在想……公子觉得,明日若分成两拨走,骑兵先行如何?”
“哦?”
谢恒听这话,转眸看去,就见洛婉清思索着道:“郑家举事匆忙,我若想,若能先率骑兵过去打个措手不及,是不是会更好?”
“倒是好主意,郑家谋逆的消息来得太快,我都怀疑是不是真的。”说着,他笑起来,满不在意道,“要当真是假的,最迟今夜,郑家便会知道消息,我们快些过去,也占一个先机。”
“但我不知道粮草怎么运输。”洛婉清皱起眉头,“我们若是载物太多,行军速度必定减慢,先行没有意义。若载物少,粮草如何供应?”
“军中有马匹一万二,我们可以只带六千人。”谢恒明白她忧虑,思考着道:“每人带两匹马,一匹载人,一匹载物。保证速度不带生米,只带干粮。”
“可按照现在的干粮储备。”洛婉清担心道,“顶多够吃到司州边境徐城。”
“那就够了。”谢恒平静道,“直接拿下徐城,开徐城粮仓。”
“直接拿下?”洛婉清有些不确定,“我们只有六千人,而且……”洛婉清犹豫道,“当真要直接打吗?”
谢恒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若是不打,司主打算怎么做呢?”
洛婉清一顿,谢恒笑起来,虽然认真道:“之后的情况,之后再说,但我可以同你保证,只要到了徐城,我可以兵不刃血,让它城门大开,你信吗?”
“如何说?”
洛婉清有些疑惑,谢恒朝她招了招手。
洛婉清赶紧凑过去,谢恒倾身覆在她耳畔,低声道:“徐州城守将梁辉,是我的人。
”
听到这话,洛婉清震惊转头看他,不由得道:“怎么到处都是你的人?”
“数年积累之功,”谢恒被她的反应逗笑,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笑着往前,“愿为夫人所用。好了,不多说了。”
谢恒领着她上了马车:“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就出发了。”
洛婉清闻言点头,马车哒哒离开,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广安王府。
王府大门紧闭,监察司的人正给它贴上“封”字,洛婉清静静看着府门,许久后,挪开目光。
两人回府歇下,等到第二日清晨,他们早早起来,换上方便的劲装,便赶去了郊外校场。
洛婉清赶到之后,青崖去清点物资,洛婉清便同谢恒周山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士兵集结。
士兵集结好后不久,外面便传来李宗带着百官人来的声音,洛婉清赶忙领着人到校场门口接驾。
看着李宗从龙撵上下来,谢恒上前一步,李宗借着他的手臂下车之后,便转眸看向洛婉清,笑着道:“洛爱卿今日一身颇为英气,意气风发,到的确有些将军模样了。”
“陛下过誉。”
洛婉清礼貌回应,跟在李宗身后半步,李宗由谢恒搀扶着,仿佛一位长者一般,慢慢同洛婉清说着话,询问道:“昨夜你的人来报,说归玉跑了?”
“是。”
洛婉清倒也不惧,李归玉的确是跑了。
李宗似是有些想不明白,疑惑开口:“只是圈禁而已,他为何要跑呢?”
“这就要问三殿下了。”
洛婉清答不卑不亢,李宗却明白她的意思。
李归玉刺杀李宗,这是犯死罪之事,他或许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被圈禁,还是寻个理由悄无声息处决,所以先行逃脱。
李宗心中也明白,却还是试探着道:“说起来,朕一直有些意外,朕还以为,以洛爱卿的脾气,能同朕谈条件,或许会让朕下令处死归玉。没想到只是圈禁,倒也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毕竟死很容易,但活下去很难。”
洛婉清浑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说得直接:“加之这也是陛下的儿子,我也想活。”
李宗一笑,转头却是看向谢恒,玩笑着道:“这丫头片子的话,朕可是一个字都不信。朕只信恒儿,恒儿,”李宗眼中带着审视,“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次,洛大人没撒谎。”
“如此。”李宗点头,似是放下心来,“恒儿开口,我便放心了。”
说着,李宗同洛婉清一起站到高处。
此刻士兵云集,整个校场横十数十方块站列,一排排站满了校场。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李宗看着下方士兵,简单说了几句鼓舞之词,便让人奉上虎符和酒,当众人的面,将虎符交给洛婉清。
等洛婉清拿到虎符,接过李宗赐酒饮尽,李宗又说了几句吉祥祝福的言语,随后便由洛婉清点兵,确认士兵人数之后,战鼓擂起,洛婉清叩拜李宗,随后走下高台,翻身上马。
谢恒朱雀跟在她身后,洛婉清扬声高喝:“出发!”
鼓声急促作响,洛婉清率先驾马奔出。
上万骑兵引整个东都地面轻颤,而这时李归玉躺在软榻之上,急促呼吸着。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他守在洛婉清门外,坐在台阶上给她雕木偶。
她今日遇见了一只三花小猫,看了许久,本是想把它带回来养,但他
去捉时,却发现这猫是隔壁店里养的。
他人之猫,她自然不取,只能眼巴巴看着,随后叹了口气离开。
其实他倒是想将那猫带回来,或许让那家人意外身亡也可。
只是这些时日,他随她去月老庙,偶尔会听说一些鬼神因果之论,他自己倒也不怕报应,可一想这报应若是落到洛婉清身上,他倒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活猫领不回来,他便只能想着猫的样子,给她雕上一只。
他在外面雕木雕,没了一会儿,就听身后窗户打开,洛婉清的声音响起来,她趴在窗栏上,百无聊赖道:“少言,你在做什么?”
“给小姐雕那只三花。”
他轻声回应。
洛婉清笑起来,她歪头看他,笑着道:“你送我东西,那我送你什么好啊?”
“一个木雕,小姐喜欢,我便高兴了。”
“可你要过生辰了。”洛婉清眨眨眼,“我想不出来送你什么。”
李归玉动作一顿,洛婉清试探着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李归玉没说话,他心跳有些快,其实他也告诉自己,不必多说,总就是要分道扬镳的人,何必留恋?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见月下少女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散着头发,随意靠在窗栏上,满眼都是他。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他心中突然生出障念,那一瞬,他好似把自己做过的一切都忘了。
他是谁,他要做什么,他统统忘了,他只看着面前人,他想,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模样。
“那……小姐可以把你送给我吗?”
他突兀开口,洛婉清一愣。
等意识到自己说什么,李归玉慌忙转头,急道:“我……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好呀。”
洛婉清随意开口,她伸出搭在窗栏上的手,笑着道:“那你过来拉着我,我就属于你啦。”
李归玉听着这话,他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填满,它堵上了那些因空洞带来的疼痛。
它堵上了他打开城门那一刻的万劫不复,堵上了他被这世人抛弃的绝望不甘。
他迷恋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犹豫着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
洛婉清笑起来:“好啦,我属于你啦。”
“一辈子吗?”李归玉仰头看着她,下意识开口。
洛婉清眼神温柔起来,认真道:“嗯,洛婉清,一辈子属于江少言。”
骗子……
眼泪从李归玉眼角滑落下来,梦境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她赤裸着身子背对着他,梅花从她尾骨开始一路往上攀延生长盛开。
骗子!
李归玉猛地睁眼,听见瓷器一下又一下轻轻碰撞之声。
他急促喘息着,旁边传来王韵之的声音:“你的人已经安置在王府了,说说吧,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李归玉听着王韵之的话,撑着自己起身。
他看了一眼周遭,确认是来到了王府。
谢恒那一剑要了他半条命,此刻虽然被包扎好,但还他一动,仍旧感觉到牵连肺腑的疼。断肠草毒素明显也没清理赶紧,在筋脉中游走。除却断肠草以外,明显还有另一种毒药。
李归玉面色微变,王韵之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慢条斯理道:“你的伤得养,断肠草没办法解,只能压制,但好好养,以你的内力,也能有个十年寿命
。”
“你们给我用了什么药?”
李归玉沙哑开口(<a href=".co.co)(com), 王韵之轻笑:“沉骨香。”</p>
李归玉面色急凛,抬眸看向王韵之:“天下奇毒,解药一毒一方,王氏这么多年,也不过这一瓶沉骨香,都用给你了。以后每三个月找我拿一次解药,好好听话,我保你不死。”
李归玉眼中泛冷,王韵之轻笑,了然道:“你杀了昌荣,你以为,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吗?”
“其实不必如此。”李归玉平静道,“我不过是想要你们的帮忙,我毕竟是王家人,你们帮了我,我不会亏待你们。”
“我信不过你。话也不多说了,我直接问吧,陛下想杀你了?”
“是。”王韵之闭上眼睛,她想了片刻后,冷静道,“我爹初三便给郑氏送了消息,今日应当已经送达。你暂且留在王府,只要郑氏拖住陛下嫡系军队,我们就……”
“你想弑君?”
李归玉直接开口,王韵之一顿,李归玉抬眸看她,这样的罪名,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担。
“世家再势大,也不敢直接弑君,谁动手,谁便是天天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你敢么?”
王韵之思考着不出声,她想了片刻,直接道:“你有什么盘算?”
“家中按兵不动,只要聚集人马,准备粮草,听我号令,等合适的时机。”
“什么适合的时机?”王韵之听不明白。
李归玉想着什么,眼中带了冷:“谢恒杀了李宗之后。”
王韵之一愣,面露诧异:“你在说什么疯话?谢恒怎么可能杀李宗?”
“他一定会的。”李归玉笃定开口,转头取了旁边茶杯,轻抿一口,用王韵之听不清的声音,含糊道,“只要是崔恒,他一定会。”
“你说什么?”
王韵之听不明白,李归玉没有解答,只吩咐道:“再给郑璧奎传一道信,他若想反,自己亲自去守徐城。郑家在司州作孽太多,但凡被扯出一个口子,他们就完了。所以徐城他必须率主力亲自守。”
说着,李归玉抬眸看向不远处放着的白玉剑,冷静道:“以保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任务就是疯狂拉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