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人家 作品

第91章 寡母三合一

一文、两文, 一百文,一蒸笼包子拢共有六屉, 一屉能有十个包子, 拢共卖了六蒸笼,也就是说今天卖出去三百六十个包子,一个没剩。

素包子和肉包子大概各占一半, 算下来五百四十文,将近半两银子。

两人数完了铜板,五百二十文, 可能还有的送给熟人或者便宜卖了。

总的来说, 今天收获很不错, 当然,成本也很客观。

面粉啥的都用的家里材料, 昨天一百文买的配料已经用去三分之一。

也就是说, 今天只是比昨天卖的快, 但实际卖的钱并没有多太多。

如此,若想多赚钱,就得跟着把量提上去,按照今天的速度, 多做一倍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那样大家也都要多辛苦几分。

柳湛青数过钱, 约莫抛出成本, 推过来一百五十文。

“嗯?”阮柔看向他。

柳湛青笑的云淡风轻, “这是你的那一份,五丫也还要用钱,你就收着吧。”

阮柔并不推辞, 事实上,不止五丫需要用钱,她自己也需要。

当然,这话就不必多说了。

记好账单,柳湛青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收进罐子里,就连藏钱的地方,也没有避开她。

阮柔挑挑眉,不置可否。

折腾一番,已经是上午十点。

柳湛青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看向两个孩子却犯了难。

五丫还好说,回自己外家,就是阿宇这孩子要不要带过去。

“都带上吧,以后也是亲戚家,见一面也是好的。”

柳湛青便应了,为此,一家子还特意租下一辆牛车,从镇上往阮家所在的清水村而去。

半个时辰,牛车停下,两个孩子已是颠簸的不清,柳湛青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乡路崎岖,为了赶时间门,很多牛车都会忽停忽走,更让人难受三分。

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又瞧了瞧自己的气色,柳湛青方提着东西,“走吧。”

阮柔一手牵着个孩子,五丫还好,习惯了娘亲的味道,走起来心情甚美,还不时蹦跳两下。

相较而言,阿宇就颇为拘谨,总共认识不过三日,捏在掌心的手小小软软,却僵硬得紧。

一步一步,到了阮家门前。

阮母已提前准备好招待的物拾,只是没想到直至中午才珊珊来迟。

即使如此,见到女儿女婿一派和谐的模样,阮母还是客气上前,接过东西,又扯过两个孩子,领着他们进屋。

午饭并不如何丰盛,但对乡下人来说已算不错。

吃过饭,阮父阮母问了些问题,彼此陷入沉默。

还是阮柔先开口,“过些日子,我预备和湛青一起去府城看大夫,五丫到时候就麻烦您照看两天。”只是照看,至于期间门的粮食,肯定是要一起送过来的。

阮母笑着赢了,就连阮大嫂,也看在那两斤肉的份上没坑声。

至于阿宇,她没说送来阮家,只要担心对方不会放心。

却不料柳湛青却很直接,“到时候阿宇这孩子也麻烦你们了,粮食我会提前送过来。”

其实压根不需要有多余的担心,阮、柳两家这样的关系,他根本不需要担心对方会对自己儿子怎么样,加之又有五丫在,他还是放心的。

之所以将孩子送到阮家,也是不想他跟李家或者柳氏族人太过亲近,以免被带歪。

阮母自然无有不应的。

寒暄过一阵,再没了可说的话,阮母提

回了些回礼,阮柔与柳湛青便再次带着孩子离开。

而回到镇上柳家的小院,两人也没有闲着。相反,计划着明天要做两倍于今日的包子,两人几乎是回到家中就开始忙活起来。

柳湛青揉面,阮柔调馅,均忙的不可开交,直至日色西斜,肚子传来饥饿的信号,两个人才终于忙活完。

期间门不可避免的手上、脸上沾到点东西,彼此相视一笑,俱是赧然。

阮柔做饭的手艺只算一般,好在其他三人也不挑她做什么便吃什么。

第二日,寅时(上午三点),两人自觉起来蒸包子。

第一锅包子出锅时,正正卯时(上午五点),街上已经隐约有行人来往来,客商小贩不绝。

有昨日就买过柳家包子的,闻到味道的第一时间门就凑了上来,一个个均五六七八个的买,多的甚至直接买上一屉十个直接带走的。

即使昨天没有买过的,闻到这香味也后知后觉跟上来,买一两个尝尝,有那种忍不住的,人还没走远呢,两个包子俱都下肚,脚下便不由得回转过来,继续多买上几个。

有人调侃,“柳东家,你们家包子做的这么好吃,我都想一日三餐吃你们家包子了。”

柳湛青便笑,“那你中午继续来,我再给你蒸上一屉随你吃。”

那人便笑嘻嘻地离开了,早上多吃几个也就罢了,就是午间门、晚上再继续吃,不知得费多少银钱,他哪里舍得。

柳湛青也不在意,寡言少语的客人上门,他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不多说话惹人嫌。

如果是话多的客人,他就陪着一起凑趣聊天,说说闲话。

做小本生意就是这样,与什么样的客人都得相处得来,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些熟悉的客人上门。

这一天毫无意外,巳正(上午十点)不到,一共准备的十蒸笼包子再次卖的干干净净。

婉拒了陆续赶来问包子还有没有的客人,柳湛青再次关上铺子门。

关店之后便是熟悉的数铜板环节。

这一次足足数了八百五十文。

柳湛青的眼中泛着亮光,道,“贞娘,真是多亏你了。”

“没什么,这也是我该做的。”阮柔言语上很是谦虚,然而银钱却没少拿,这一次,她拿了两百五十文钱。

她估摸了一下,这两日赚的钱可以先给五丫置办两身像样的衣裳,再买一点护肤的产品她自己也要用,这就能撑很长时间门了。

而按照这样的速度攒下去,或许距离送五丫进学读书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这次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柳湛青的亲儿子柳宇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一个屋檐下住着也没有利益纠纷,阮柔并没有拐弯抹角,相反,她直接问出口。

“阿宇的年纪也不小,你是怎么打算的?”

柳湛青抬头,眼神颇为无辜,“我原先没想那么多,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尽管说。”

“阿宇如今才五六岁的年纪,指望他正经做什么活或者送去什么地方做学徒,我看也没有什么必要,这么大的年纪正好送去读两天书,也涨涨见识,日后做什么都有个章程。”

“读书?”柳湛青还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主要即便略微富裕的镇上人,其实也很少真的送孩子们去读书进学干嘛的,并不是不想着孩子能有个好前途,而是真的能读出个名堂来的实在太少了。

因为读书耽误了学一门好手艺,亦或者在店里帮忙的功夫,银钱都不知费去多少,如此两厢取舍,能去读书的少之又少。

但此刻,柳湛青乍然听到,略一思考,就觉得甚是有理。

他不图儿子以后读书能读成个什么名堂来,只希望他能读书明理,日后不拘做什么事都能多思多虑两分,便于他整个人有益了。

不过倒也真真奇怪,怎么增量提起来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呢,甚至于在李婆子和柳婆子以照顾孩子为由上门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将孩子送去私塾。

不过这几日想不明白的事也不止这一桩,他很快放下,回答道,“读书么,那也挺好的,只是镇上的私塾我也不是很熟悉,等我从府城看病回来,若是手头还有银钱,就趁着明年春天四处开学的时候把他送过去。”

“行,那咱们这段时间门就先打听打听,我对镇上还不太熟悉,你也多问问。”

“嗯。”两人说定,闲暇时间门便各自在镇上打听起来,只阮柔。出去打听这场私塾之外,还在寻找能够教女孩读书的女学。

只是很可惜镇上人少,即使略微富裕的几家地主乡绅,也都是请了女先生家去教导,而非送到所谓的女学。

不过她。我听说县上有伴,有你家女婿大部分能交得起一年五两银子束脩的人家,尽可将女儿送过去。

阮柔很是心动,只是县里距离她现在还太遥远,也只能暂时搁下不提。

倒是镇上的私塾,很快就有了消息传来。

其实真像龙宫,这三件四十五句是不足十人的小地方。

最为出名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老童生教导的,那家私塾开了有十几二十年,也教出过两三个童生,再往上却是没有了的。

另还有一家年轻的童生开私塾,也是这老童生教出来的,开了大概有三五年的光景,只是听说那人本身的脾气就不大好,教导学生的时候很不耐烦,也因为自己想要再往上争取考个秀才什么的,对待学生很不尽心,故而对外的风评不是很好。

但还有一家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秀才开设的,那秀才学问不错,前些年还教出过另外一个村的秀才出来,只是因为教的好、风评也好,故而束脩很是昂贵,一年少说也得三五两年银子起步,这还不看其他纸张买书之类的费用。

因此,看似有选择,其实压根就没有,他们商议过后,便想着先送阿宇去老童生的私塾处读两年,先将常用的字以及三百千这类的启蒙书籍学会后,再转去秀才的私塾不迟。

不过这也都是年后的事情了,当前最紧要的就是先攒上几两银子,先送柳湛青去府城看病,其实不止柳湛青,原主贞娘的身子本就不大好,最好能去复查一遍,好生调理一番。

如此时间门在忙碌中眨眼而过,不过从十月中到了十一月中,天气愈发的寒冷。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门,两人在铺子里的收益却是颇为不菲。

阮柔在置办了不少东西之后,身上也还剩下了五两的银子。

至于柳湛青,身上的存银更是多了十两不止。

于是,再一次被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喷嚏的阮柔,忍不住提议,“湛青,要不咱们过两天就把铺子关了,先去府城看看吧,这天气越发冷了,别熬到冬日下雨下雪的不好出门。”

“也行。”柳湛青还是舍不得铺子里每天大笔的收益,但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其实他自己的身体在冬日之后也不甚爽利,做活的时候时常感到头晕,只是都坚持下来了。

“那咱们明天先把两个孩子送去娘家那边,对了,咱们自家就是做包子的,明天给他们一起送上十个。”

阮柔自然应了。

第二日卖完了包子,两人带上两个大人十天量的粮食,又打包了十个肉包子,以及其他的一些零碎点心,当做两个孩子的零食,便再次往阮家而去。

两人都没空手上门,阮母以及阮大嫂自然十分高兴,亲热地将两个孩子拉过去,言语上称一定好好照顾。

阮柔及柳湛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不拘镇上还是乡下,若是家里大人没空照顾好孩子,经常往邻居或者亲戚家一放就是好些日子,只要不冻着饿着摔着,其他的也就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两人却没有想到,在他们离开之后就又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阮家,因此还闹出了好一通纠纷。

没了两个孩子打扰,两人回到家中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了换洗的衣裳以及路上的干粮,又去牙行找了靠谱的商队,第二天下午便跟着商队往府城去。

他们也不是稀里糊涂就要去府城,而是提前就打听过,府城如今正有一位薛神医,在府城的华寿堂坐馆,听说已经医好了好些疑难杂症,想来他们如今这些小毛病当不在话下。

一路奔波,两三日时间门过去,路上的条件不大好,两人挤在一辆堆满货物的牛车上,只盖了一床厚被子,柳湛青从第二日就开始咳嗽。

如此强撑着终于来到了府城。

阮柔见对方这幅模样不觉心慌,他咳嗽得越恨,她就越着急,当下离了商队连客栈都没去找,就拎着几个大包裹,寻往之前传说中的华寿堂。

远远的只见一道长长的人流,粗略看了估摸有个百八十人。

无奈两人只得跟在队伍后面排队。

即使如此很快,两人后面也再次来了新人,只是前面也不怎么见动弹。

阮柔便将柳湛青安置在队伍里,自己去前面细细看过,找了不少人打听。

这才知道原来府城下面有不少人听说了薛神医的消息,硬是凑钱借钱来看病,甚至有附近府城的富贵人家,特意远远的过来。

奈何病人数量剧多,薛神医却只有一个,为此,薛神医又特意设了一两银子的门槛,才将一般病症的人排除在外,若不然,一开始这条队伍能饶这条街转一个来回还要多。

便是如今这情况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已经在排队的,压根不敢离开,并只能将家中生了病的病人安置在附近的客栈,身体完好的人白天在这里排队,等到天黑薛神医停止医治,便按照顺序发一个号牌,让大家各自散了,方才免了晚上继续在这里苦熬。

阮柔听了不禁暗自咂舌,要是事前就知道这个情况,他们怎么也得早早的就来了,奈何镇上距离这里遥远,压根没打听到那么多。

她回来时,柳湛青已经弯了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样了,我先带你去客栈安置下来吧,待会我再过来排队,总共也没差几个人。”这种时候她是不指望有好心人能替自己占队了,也说不过理去。

柳湛青应了,两人便往最近的客栈而去。

结果,从最近的客栈一直问到五百米开外的客栈,几家的价钱几乎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就这样了吧。”有句词叫洛阳纸贵,想来如今附近的客栈便是因为薛神医的医术而贵。

心痛交了一百文一天,足足五天的房钱,就这还不包括吃喝,阮柔着实心疼。

将柳湛青安置在客栈,请小二送了热乎的热水和伙食,两人吃过之后,柳湛青上床休息,阮柔则是再次出门排队。

果不其然,队伍比起方才又多了十来人,她只得排在最后面,整条队伍只依稀走了前面一两不耐烦继续等的,余下皆耐心十足,甚至有直接坐在地上继续等的。

如此一直到天黑,从前面来一个医馆的小活计领着号码牌从前面一直往后按顺序发,等到阮柔的时候,已经是八十九的位置。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薛神医,一日差不多能治十来个人,轮到她怎么也得六七日之后的事情了。

拎着号码牌,阮柔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回到客栈,柳湛青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

阮柔如实说了情况,得到的同样是一声叹息。

且柳湛青算的不只是这几日要花费出去的银钱,还有铺子里未开张耽误挣的钱,如此一正一负,一天少说也得亏上个几百文,就这还不算届时请薛神医看病拿药的钱。

“也只能等着了,换个角度想想,薛神医能叫这么多人在这排队,想来他的医术一定很好。”

这之后果真排了七日,阮柔终于来到前十。

拎着第七的号码牌,阮柔难得的心情放松了些许。这几日在府城,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也做不了什么,整日除了排队便是跟前后左右的人唠嗑,不仅没有好心情,反而听了一肚子的闷气。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尤其得了重病的人,身上更是满脑门的官司。

当天晚上,两人难得放开,点了客栈几个招牌菜吃个过瘾,翌日一早,阮柔便搀着柳湛青下楼,去队伍直接排着。

好在这一天并没有太久,或许是前面几个人医治得很快的原因,大概到了中午的时间门便到了他们。

已经有小伙计前来喊薛神医去后堂休息吃饭,只是薛神医顾及能多看一个人就多看一个人,还是将阮柔他们两人喊到前面。

薛神医就如大部分人脑海中所想象的神医形象,白胡子白头发,一张面容和蔼慈祥,带着大夫特有的温柔气质。

一番望闻问切,薛神医很快给出了诊断,却原来是柳湛青自小胎中不足引发的热症,几十年下来没有太过精心的养护,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情况已经很是严重。

可以说若是没有狠心来到府城,又恰巧碰到了薛神医,很可能就会因为不足之症,身体五脏六腑渐渐衰弱,直至最后救无可救,英年早逝。

听了诊治,两人皆吓得不轻,还是薛神医安慰了几句,又给开了对症的方子,让人拿着房子去里面药堂开了一个月的药,光是这一个月的药就要了十五两银子,着实花费不菲。

但救命的药,两人谁也没纠结,故而乖乖的拿了药,只是为接下来的药钱发愁。

按照薛神医的说法,他将会在府城一直待到明年开春,天气回暖才会离开府城,前往其他的地方继续救死扶伤。

如此他们不必担心,接下来没有大夫能够继续看诊,但是如此高昂的费用也委实让人忧心。

之后又给阮柔把脉,不过身体长期劳累虚弱导致,开了些补肾益气的方子,好生调理,并不是大事。

两人也不敢在府城多待,当天下午便找了回去镇上的商队,提着药包,带上行李,跟着商队直接往返。

如此回到镇上,两人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用再继续花钱了。

阮柔去后院先熬了一剂药,让柳湛青服下,对方用过药顿时睡得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阮柔也不去喊他,赶在天黑之前又去清水村,接回来了五丫和阿宇,这才知道清水村阮家闹出的这一桩官司。

阮家是阮柔的娘家,自然也是五丫和小六两个人的外家,是的,这一场闹腾就是由小六引发的。

也不知是不是田家鼓动的,田小六愣是被送到阮家来,都是亲外孙,阮家也没有不接的道理,故而三个孩子就凑到一个屋檐下。

五丫和小六两姐弟相见,此时分外亲近,两人整日的在一起,说着分开后的点点滴滴,感情更胜往昔。

田小六听闻她在柳家过的好日子,心下又是羡慕又是委屈,羡慕对方能天天吃肉包子吃到腻味,委屈就是娘亲带着五丫去过好日子却不带上自己。

再一听说娘亲有了一个新儿子,五丫也有了一个新弟弟,就是旁边的小不点,顿时那股子委屈就达到了极致,对对方横挑鼻子竖挑眼。

阿宇是个乖巧的性子,却不代表能任人欺负,在小六几次三番挑衅之下,忍耐不住先动了手,五丫在一旁连连阻止却毫无办法。

最后还是大人发现才将三个孩子分开,阮大嫂本就看这个白吃白喝的外甥不顺眼,当下就将人扭送回了田家,又是好一顿排喧。

好在小六一个孩子,也不可能自己再从田家跑到阮家来,接下来的几日相安无事,阿宇脸上因为挨了几拳头的淤青也渐渐散去。

至少阮柔前去接他的时候,已经丝毫看不出来有受伤的痕迹了。

阮柔听完之后也很是无奈,她对小六这个孩子其实说不上愧疚,但到底是原主的亲生孩子,完全撩开也是不可能。

但她猜测田家在听说他们去府城看病的消息后,定然有所猜测,不过有了府城这一趟,能将先前故意做戏的那一段遮掩下来,好歹省去不少麻烦。

回去之后她也没有特意隐瞒两个孩子的纠纷,说起来其实也就是两个小孩子的纠纷,乡下孩子经常你打我我打你的,隔天照样感情很好,家中的大人也不会因此去纠缠什么,只是两人这样的关系,处理起来就得格外当心。

柳湛青果真没在意,反而笑着调侃亲儿子,“往日从不见你发火,我还以为你真的当真没有脾气呢,如今能闹开也好,等明年春天送你去私塾,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被人欺负了。”

拳拳一番慈父心肠,阮柔听了也不禁动容。

阿宇还是腼腆的笑笑,这孩子贴心孝顺,只是性子着实安静了些,或许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晚饭过后,照例是准备明日包子铺开张的材料,大笔的药钱和来年束脩的压力,使得两人都不敢轻易歇息。

这一天两人准备的面粉量已经是第一日的三倍有余。

包子味道依旧美味,客人因为错过了几日,今日便格外的热切,客人络绎不绝,即使如此仍是到了午间门十二点才将所有的包子卖完。

轻呼一口气,关上店门,两人皆是累得气喘吁吁。

“要不,招一个伙计吧。”

“招一个伙计吧。”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话语,随后便是相视一笑。

“行,那明日我贴个单子,先招个伙计,我这胳膊,是真不行了。”柳湛青甩着胳膊,颇为无奈。

下午有空,便请了街角写信摊子,立了一张招工的子,贴在铺子显眼位置。

如他们这样招学徒,正经教人家手艺,能够教到人家出师的,并不会直接支付报酬。

相反,时下学门手艺不易,家家户户敝帚自珍,往往学徒为了学艺不仅要送上厚礼,师父有事的时候弟子还得顶上,甚至有过分的,会要求其将一家老小都照顾得妥妥帖帖,简直是当半个下人在用。

揉面是项力气活,两人的目标是找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既能出上力气,又能省上一些银钱。

至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担忧,暂时没在他们的脑海里出现,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想着将阮柔调出来的独家馅料教给人家,至于一般的包子铺,镇上就还有一家,也没能影响他们家的生意的,不需要为此担忧。

招工的告示一贴上来,问的人不少,只是一听说条件,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十来岁的小伙子,不论在乡下还是在镇上都勉强能当半个大人用了,这样的年纪出去干活也能挣上几个银钱,即使留在家里也能干不少活,送出来当学徒,未免太过可惜。

如此过了五六天,依旧没有选到合适的人,两人累得够呛的同时,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们的要求太高了一点。

就在他们准备降低标准的头一天,终于来了一个九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小名石头,并无大名,听说是隔壁乡下的,爹娘早已不在,由叔婶养着,成日里非打即骂,每天要做不少活计,却仍吃不饱肚子。

这不听说镇上有间门包子铺要招工,虽然没有工钱,可能管吃管住,他就再没有不满意的了。

“所以你是背着家里偷偷出来的?”阮柔直接问到了点子上。

小石头本来将自己的经历说的十分可怜,就期望着这对夫妻能收留自己,听到这句问话脸色似乎有点难看起来。

到底不敢骗人,他老实道,“走之前跟叔婶说了的,不算偷跑出来,只是,只是他们可能没有当真,还让,让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结结巴巴半天,终于将原委说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心生同情。

柳湛青犹豫半晌,到底同意了,“那你就先在我们铺子里待着,只是说好了,过几日你让人送个信回去,万万不能将纠纷扯到我们这里来。”

小石头连连保证,当天晚上五个人坐在同一桌吃饭,小石头在爹娘去世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肚子吃撑的滋味,晚上撑到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时,眼中的泪水就不由得落了下来。

“爹娘,你们放心,我遇到好心人如今也能吃饱饭,等我学会了手艺,换一个地方开间门包子铺,一定能养活自己,再娶一个媳妇生下大胖小子,咱们老白家也算有后了。”

小石头的宏大心愿,两人不知,只知道这小伙子十分勤快,第二天院子里刚传出一点动静,小小年纪正是贪睡的孩子,就麻利的起来帮着做这做那,揉面挑水一点不含糊。

阮柔今日难得轻松不少,看着柳湛青在一旁边干活边教导小石头,忍不住目露满意之色。

第二天小石头看到村中熟悉的婶子,请人递了消息回去,只是一连几日都没见有人寻过来,小石头也不知是松了口气居多,还是失望居多。

但总归,他能吃饱饭了,先前因为忍饥挨饿而一直瘦瘦小小的身体,在得到充足的营养之后,猛的开始长大起来,逐渐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家中多了一个人帮忙,阮柔逐渐的轻松下来,不需要再做那些累人的活计,每日里只要将买来的各色原料调制一番,成为她独家的美味馅料之后,再由柳湛青带着小石头包成包子,第二天的蒸包子卖包子,也不需要她再早起。

忽然间门她整个人闲了下来,突然有点不习惯。

好在冬日到来,她和五丫,以及小石头都没有足以御寒的冬衣,又急急忙忙去布庄买了布料棉花,缝制成厚厚的冬衣。

接到衣服的那一刹那,小石头的眼眶不由得红了又红,没忍住当着几人的面直接哭出来。

“小石头,收到新衣服不该高兴吗,怎么还哭了?”阮柔调侃。

小石头抹掉眼泪,认真道,“师父师娘,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手艺,将来等你们老了我给你们养老。”

柳湛青和阮柔俱有些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让这个孩子吃饱穿暖不至于受到太大的磋磨,结果这个孩子如此感恩。

“好,那我和你师傅就等着你以后给我们养老。”阮柔应下,其实两人都有亲生的儿女,又有信心不让孩子长歪,这一句只是调侃罢了。

不过小石头却将此当了真,后面一段日子学起手艺愈发勤奋刻苦,尤其在面对他们俩时态度异常恭顺,对五丫以及阿宇这两个弟弟妹妹更有了一股当大哥哥的范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着到了年关。

新年里,小石头的叔叔婶婶依旧没有派人来接,他也只是让人带了一点东西回去,人依旧是留在铺子里过年。

按他的说法,回去除了给家里添一张口,再无别的益处,不过平白挨骂。

但阮柔和柳湛青作为大人,却看的更为清楚,小石头的叔婶未必是全然的大人,否则完全可以将小石头带回去,少吃多做活,总不会亏,可对方没有,便是默认了小石头呆在这里学艺。

但这些他们没有直接说,刚来的小石头充满了愤懑之意,整个人十分尖锐,并不一定听得进去,叔婶为人如何,还得他将来自己去看,去品。

经过一两个月的相处,小石头其实心里已经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尽管知道自己是个外人,可还是忍不住贪恋太多,只有在这里,才会跟他爹娘还在时一般,有人疼有人爱。

到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阮柔又回了一趟娘家,只是这一回却被故意蹲守的田家人给堵上了门。

“贞娘,你在那柳家的日子过得可是不错啊。”

田大嫂话语里阴阳怪气带着一股子酸味以及怨恨。

这些日子她可是被公婆骂了不少难听话,诸如什么把弟媳特意嫁出去呀,是不是自己心里也野了呀,之类的,说的她简直无地自容。

天可怜见,她跟这三弟妹没有多少交情,完完全全为了那十两银子,结果银子归公中,最后黑锅硬是扣在自己头上。

偏这两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她有口难辩,也去镇上偷偷看过那家包子铺,生意红红火火,让人格外看不顺眼。

“那还得多亏大嫂和婶子替我选了这么一户好人家。”阮柔全然不知他们的盘算,依旧笑盈盈。

“我呸。”田老太丝毫不客气,“好一个寡廉鲜耻,不要脸的家伙,你自己在外面过好日子,可还记得你还有一个儿子在乡下吃苦受罪,连饭都吃不饱?”

阮柔故作纳闷道,“你们如今竟然连饭都不给亲孙子吃饱了吗?”

田大嫂连忙解释,“去年秋天收成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家里人人都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呢。”

“哎呀,那我的小六可太可怜了,可也没办法,谁叫他姓田呢,又是个儿子,便是我这个亲娘想把他带在身边过好日子也不能够。”

闻言两人眼睛顿时一亮,皆看到了贪婪之意。

这个说,“三弟妹,小六可是你亲儿子,你不对他好一点,日后还有谁会孝顺你。”

那个说,“贞娘啊,你要是能把小六接过去,让他跟着你一起过上好日子,我这个当奶的以后逢年过节给你烧香磕头,满仓在地下看见也会感谢你的。”

阮柔却是十分为难道,“可是柳家也不会替别人养儿子呀,就是五丫这个女儿也是改姓了柳,人家才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要她带走小六,必须让他改姓柳。

“那可不行,小六是满仓唯一的儿子,改了姓,岂不是要叫他绝了后,以后咱们下去怎么敢见满仓,。”田老太连连摇头,又不是家里真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阮柔摊手,“那就没有办法了,柳家也不是冤大头。”

这话田老太和田大嫂都是相信的,无他,时下带着儿子的寡妇很难嫁出去,相反带着女儿再嫁则会简单上很多。

田老太顿时就放弃了把孙子送到镇上享福的主意,只想着从孙子亲娘,也即阮柔身上抠点好处出来。

田大嫂却是不愿意放弃,家中少一个人能少多少粮食呀,更不用说以后聘礼之类的花销。

可以说,对于田老太来说,小六抑或其他孙子都是孙子,只是轻重上略有不同,而对于田大嫂而言,整个田家只有自己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房则越少越好。

小六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子,可作为三房的独子,只要他一长大必然要分一份家业,如此当然对大房不利。

故而田大嫂立刻拉过田老太悄悄耳语起来。

半晌,田老太竟然改口,“贞娘啊,要不这样,你先把小六带走,让小六姓柳也行,只是那样柳家就得好好把小六当亲儿子养大,等他成年了你再跟他说说,让他改回来,如此也不算断了满仓的香火。”

阮柔简直都要被她气笑了,天底下哪有这样欺骗人的。

“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我还要跟柳湛青过一辈子,这事儿一旦出来了,我以后怎么办?”

田老太却是毫无顾忌的,“到时候小六长大了,自会给你养老,你担心什么?” .w.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