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的事情基本都是由阮婆子做主,她犹豫不定的,就会询问阮老头的意见。
而阮老头的态度十分坚决,不能卖,道理很简单,三两银子是缺,可自家不是少了这三两就活不了,相反,若得罪了贵人,他们压根没有抵抗的能力,等待的或许就是家破人亡。
所以,选择很简单,对此,阮婆子表示接受,但转眼,她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老二家的,你不是有个娘家堂叔在找童养媳吗,明儿回去问问。”
闻言,阮家二儿媳顿时苦了一张脸,她争取的时候嫌弃人家没钱,现在没别的退路,又想起人家了,但现在,她也不敢介绍了啊。
要知道,她那堂叔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所以脑子有点问题,还是当宝贝一样,要是知道自己介绍一个扫把星过去,自己以后在娘家都不用做人了。
她讪笑着,连连摆手,“娘,这就不用了吧,我那堂叔家可是独子。”
多的不用说,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给克死,估计也要找上门来拼命,想到此,阮婆子顿时歇了主意,反正也没几个钱,犯不着为此冒风险。
只是,东想西想,都没处安排,难道扫把星要烂在自家,阮婆子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当年刚出生,她都能将人甩出去,如今怎么就扔不掉了呢。
扔,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一拍手,她想到,对啊,卖不掉,还不能扔掉嘛,不过八岁的小丫头,带着人扔得远远的,让其回不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行了,我再想想,先散了吧,老四家的,明儿赶紧去镇上把人回了,解释清楚,别以为我们故意忽悠人。”
阮家四儿媳连连应下,上次的五文钱还有剩,婆婆心情不好,她可不敢再要钱了,还是自己贴钱去吧。
阮老头和阮婆子一走,三房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本以为占便宜的大好事,结果闹成这样,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翌日,阮家四儿媳大清早就往镇上赶,生怕来不及,到了地方,不仅好言赔罪,还送了一份厚礼,才将人安抚好,最重要的是,原本她以为能从中占些好处,如今这钱也没法找阮婆子报销,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亏大了。
好在事情解决,没有后顾之忧,也不必担心被贵人牵连,回家都能睡个好觉,回去的牛车上,她的表情不停变幻,最终定格在认命上。
村中的消息传得一向很快,等她从镇上回来,村里人就七嘴八舌凑了上来,问来问去。
“阮老四家的,你真要把侄女给卖了,卖了多少银子啊?”
阮家四儿媳一脸义正词严,“瞎说,我怎么卖侄女呢,就是我黑心,爹娘他们也不能同意啊。”若能得些好处,坏名声背就背了,如今么,当然得维护好名声,她和一双儿女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呢。
见她一点消息不透露,村人一脸失望,问就是去镇上看当家的,反正没有卖侄女卖孙女这件事。
一番纠缠,摆脱村人,阮家四儿媳从人群中挤出来,大声招呼,“都没有的事,就别瞎传了,地里的草锄了吗、粮种下地了吗,该干嘛干嘛去吧。”
村人们趁兴而来败兴而归,纷纷四散开来,没了讨论的兴致。
阮家四儿媳趁机溜回家,并决定接下来几日承包家中的琐碎事,再也不要出来被人追问了,也不知道一个个哪里来的消息,连她去镇上找了牙婆都知道。
无人注意,四散的村人中,有一个年轻妇人悄悄避开众人视线,走向了山脚阮家三房的住所。
“秀娘,在家吗?”
阮柔正在院中发呆,听到声音连忙过来,见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婶婶,好似阮母还在时交好的小姐妹,“田婶婶。”她低着头,尽力扮做刚失去父母的怯懦小女孩子一般。
“唉,秀娘,没事,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阮家那群黑心的本来想把你卖了,不过现在已经打消主意了。但你还是得小心点,以防出什么馊主意再害你。”
原来是好心提醒的,阮柔恍然,随即感激道,“谢谢田婶婶,我身上不好,也没什么东西感谢你的。”
“不用不用。”田姓妇人摆手示意不用,犹豫了会儿,她才补充一句,“若有麻烦解决不了,你可以去找我,我家就在阮家老宅左边那户,不过尽量不要让阮家人看见。”
阮柔重重“嗯”了声,有些真心的感动,愿意冒着扫把星的风险,以及得罪阮家的可能来帮忙,着实是个好人。
而且,虽然自己努力经营扫把星的名声,可阮家人的想法她却无法左右,想也知道,这位田婶婶定在其中做了不少努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前几日在众人讨论时,阮柔扫把星可能殃及贵人的言论就是她率先提出的,后来村人越讨论越觉得悬,传到阮家才彻底断绝了其被卖的可能,这些,方才田婶婶来时都没提,阮柔却猜个七七八八。
“唉。”将人送走,阮柔继续苦恼,被阮家买卖的可能暂时没了,但对方为了两亩田地,定不会善罢甘休,到底是个麻烦,除此之外,如何寻个说得过去的能养活自己的手艺谋生,同样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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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阮父阮母的头七,阮家三房大人在这一天都要上门,也没请人,直接带了粮食和一些黄纸上门。
因着没有儿子,烧纸的是阮家大伯,乡下有一个传言,说是女人烧的纸,地下的人收不到,烧也白烧,故而,只需男丁烧纸。
阮柔却觉得明显是个谎言,且不提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地府之说,饭菜也是女人做的,怎么不说亡者享用不了呢,可见不过是忽悠世人,批一层遮羞布的。
等人走后,阮柔取出家中的黄纸,自己阮父阮母少了两卷,“爹娘还有秀娘,若你们在地下团聚了,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好好生活的吧,还有阮阮家人,他们先动的坏主意,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事毕,阮柔只觉浑身倏然一轻,好似去除了什么沉重的负担。
头七已过,阮婆子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越来越不耐烦。无他,日日让人送饭过去,可总会时不时伴随着些倒霉事,尽管都不大,但叫人闹心的慌张,生怕哪天来个大的。
“老头子,你说这事让谁来办最好?”两人前阵子已经商量过,将人送到相隔两个镇的田罗村,届时任其自生自灭,他们只当没这个人,对外也好说,就说人自己走失了,亦或被人拐走,总之,没阮家什么事。
“还是我们来吧,老大他们心不够狠,再者让几个儿媳知道了也不好。”阮老头想的面面俱到,听得阮婆子认同不已,“果然还是老头子你想的周到。”
“至于日子,过几日找个机会让他们几个带着媳妇孩子回娘家,咱们再把人带出去扔了。”
“行,就是回娘家还得备礼,真是浪费了。”
阮老头其实一直瞧不惯这吝啬样,眼中闪过几分不屑,但还是温言宽慰,“算了,几个儿媳都为咱们阮家生了孙子,就当看在孙子的份上吧。”
“那倒也是。”阮婆子应下。
又过几日,地里的活计终于忙完,一家子围坐的饭桌上,阮婆子难得神态轻松,“趁着地里不忙,你们几个都回娘家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过阵子地里忙起来,可就别扯这些了。”
几个儿媳听完心中诧异,婆婆主动张罗她们回娘家还准备送礼,可真是稀罕。
拎着八个鸡蛋、一捆青菜,一堆红薯回去,阮家三个儿媳出门脚下都有些飘。
正巧三人前面一段顺利,阮大嫂疑惑问,“爹娘这是准备做啥呢。”
是的,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是特意把他们打发出来,还叮嘱若来不及可以明日再回,简直做的太明显了。
“管他呢,有八个鸡蛋,我才不管。”阮家二儿媳是个想得开的,她在娘家是老二,不受爹娘看重,结果嫁人还是嫁给家中老二,若不是老三夫妻为了女儿昏头,她绝对是阮家最垫底,此时能带八个鸡蛋回去耀武扬威一番,很是满意。
阮家四儿媳撇撇嘴,心道,一群傻子,还能图什么,自然是为了解决心腹大患,将那扫把星送走了,当谁不知道呢,她就是故作不知,否则要是让她跟着怎么办,她可不想霉运缠身。
如今得了八个鸡蛋,还不用坏了名声,好事一桩,她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大嫂,我先走这边了。”岔路口,她打了声招呼,就往娘家去,不过婆婆可真抠,八个鸡蛋,她还得自己贴一点进去。
而另一边,没有了小辈碍手碍脚,阮老头和阮婆子在家顿时行动开了,先是问村中人家借了牛车,借口去镇上采买,实则架着马车,往山脚一绕,阮老头看管牛车,阮婆子则负责上去将人忽悠下来。
家中,阮柔依旧无聊度日,忽然听到阮婆子的声音,别说,以往恶声恶气的阮婆子,还是能正常说话的。
“奶。”她欢喜的模样上前,随即后退两步,“奶,你来啦。”
“嗯,快出来,我和你爷带你去镇上玩一圈。”阮婆子随意忽悠道,她可注意不到那么多,只觉得眼前的小崽子万分可恶,害了自己的三儿子,如今还要害自己,好在就要解决,一了百了。
“去镇上。”阮柔欢呼雀跃,“我都好久没去镇上了,奶你等等我,我要背上娘亲给我做的小包包。”说着赶紧往屋里去。
阮婆子见状,也许着急,催促,“什么包不包的,你赶紧出来。”
不一会,阮柔出来,身上多了一个花色的小布包,瞧着颇有些可爱。
不过阮婆子没空欣赏,她在前带路,一个劲催促,“赶紧跟上,要是掉队,就不带你了。”
一句话糊得小孩子慌张不已,连忙跟上,前方,阮婆子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笑。
到了山脚,果真见到阮老头,他架着一辆马车,神情很是和蔼,“秀娘来了,快上车。”
阮柔颇有些无言,心想这老两口是不是把自己当傻子忽悠,自己八岁,可不是三岁说啥都信的年纪。
但她还是上了牛车,有恃无恐,因为她的小包里还有几包特制的药粉,其中一种就是能刺激家畜发狂的,原本准备上门搞破坏,如今么,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