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 赖三他们几个来了,好酒好菜赶紧端上来。”一道粗犷的嗓音在门外想起,阮柔没有应答, 闭上眼睛接受记忆。
原主阮杏花,丰镇人,年方十八, 年初嫁给小镇上的田永,夫妻二人相处还算和谐, 但唯一的问题是, 田永其人,太过大方,
说大方都算夸奖人, 其实就是一个老好人,平时请客吃饭不在少数,遇上谁家需要帮忙, 更是不吝伸手, 是镇上人人皆夸的老好人, 谁说起来都得竖个大拇指。
然而, 这样的老好人, 对于外人来说是好人,对于自家人,却是最恶心不过的吸血虫。
原主娘家阮家为原主相看时,只看田永在镇上的大酒楼当活计, 每个月赚的钱不少, 故而,嫁女儿时很是顺心,连聘礼都没要多少, 嫁妆更是陪了不少。
结果呢,只嫁进来不过半年,那些嫁妆都被田永挥霍得差不多了。
原主爹娘精心准备的两床新被子,一床被送给了隔壁据说日子贫苦的李寡妇家,还有一床送给隔壁即将新婚没钱娶新媳妇的章家老二,由此,田永得了两家一箩筐的好话。
一双床头柜,被送给田永好兄弟尚明家受宠的小闺女,只因那柜子花样秀美,小姑娘来看了一次就心心念念朝着要,被田永充大方送出去,乃至衣柜、新嫁衣、发簪等等,都被各种理由,或人家变相索要、或田永善心大发做好人,总之,一件都没能留下。
原主哭过、闹过,可惜都没能拗得过男人田永,憋屈得够呛。
再后来,田永的又一好兄弟吴强因好赌欠下赌债,田永兄弟义气跑去赌坊答应为人还债,结果,在赌坊要债的壮汉上门前,提前得知消息溜了,唯有留在家中的原主毫不知情,慌乱中被要债的乱棍打死,就此魂归地府。
接收完记忆,感受着胸腔那股难以散发的郁气,阮柔低低呢喃,“放心吧,我会让他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好人,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连。”
于是,那股憋闷暂时压下,她睁眼,外面的催促声愈发急切。
“阮氏,人呢,兄弟们都等着呢。”
一股发自内心的嫌恶油然而生,阮柔深呼吸,望着空荡荡分的灶房,暴躁想,还想吃,吃屁去吧。
其实原主还有一些压箱底银子,那是原主爹娘疼爱女儿,特意藏着给她作私房钱的,连田永都不知道,上辈子,田永催促逼迫之下,原主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忍痛拿出了这点私房钱买酒买菜,供一群闲汉吃喝,而今,阮柔可不会这么做。
她走出灶房,来到院子里已经摆好的小桌上,几人已经开始了耍牌,就差上酒菜了。
“菜呢,怎么还没好?”开口就是责怪。
阮柔挤出一个渗人的笑,“田永,家里没菜,也没钱买菜,你那还有钱吗,我去买点。”
“没钱了?”田永纳闷,“不是才交的家用,怎么就没了?”
此言一出,引来另外几个好兄弟怀疑的眼神,明晃晃质疑她私藏银钱。
这可真是冤枉原主了,就算有那么心,也没那么能力啊。
要说田永这人,也是神奇,听说是年幼时双亲去世,再无其余亲戚,一个人在镇上磕磕绊绊长大,受了镇上不少人家的恩情,故而,长大有了能力,张口闭口就是要帮助他人,面对镇上居民的要求,几乎就没有拒绝的。
在外人看来,这等好性子,算是挑女婿的好人选,故而,媒人来提亲时,阮家应得十分痛快,对外人好,对自家人那不是应该更好嘛。
结果,原主婚后的日子一言难尽。
田永在镇上酒楼做工,手脚勤快,也会说好话,除去工钱外,每个月还能拿到不少赏钱。时下流行家中女人管钱,田永又是个粗糙的性子,不拘月前次多少,都会交给妻子、也就是原主保管。
可惜,也就只能保管一下,往往钱还没捂热,就被田永以各种理由要去,东家难、西家贫的,每每弄得自家生活艰辛,田永在外面不知又多少好兄弟,吃饭喝酒常常在外面,也就原主还得自己想法子糊弄一口吃食。
此时,见人怀疑,阮柔可不惯着,将这个月的工钱用在哪,一笔一笔的数出来,“......,对了,还有赖三家,你婆娘说家中没钱开火,还借了一百个铜板去。”
当面戳破自家借钱,赖三顿时羞得慌,“那臭婆娘,家里哪就缺钱到那个地步了,改明儿回去我就让她还来。”
阮柔心知对方就是扯鬼话,光是这半年,赖三家的就不知来借了多少,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说还,也就是面子上好看罢了。
“不用,都是亲兄弟,借点钱,哪就用还了。”当事人还没说什么,田永就跳出来维护。
阮柔便也不说什么了。
于是,场面还是没酒没菜,反正阮柔身上没钱,至于田永,兜里更是比脸上都感觉,一枚铜板在他身上,只要出门就过不了夜。
还是桌上的另一人,田明,从兜里掏了十几个铜板,“嫂子,身上钱不多,先去买点菜来吧。”
田明,与田永同姓,其实并非有什么亲戚关系,不过凑巧一个姓,两人关系更是比旁人要亲厚几分,还拜了把子,田永更是把田明的爹娘当做亲生父母孝敬,都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田明家这是天上掉个便宜儿子。
总之,除去原主这个真正的家人外,但凡外人,与田永关系越亲近的,占的便宜就更多,田明家堪称占便宜榜首。
不过对方面子做的好,拿了田永的东西不少,偶尔也会挤点出来,做做好人。
阮柔可不管那么多,见了钱,面上笑真诚三分,也不推拒,拿了钱,直接出门去买菜。
十几个铜板,当然买不到什么好菜,阮柔走过两条巷子,才在一处菜市场割了半只烧鸡、一盘花生米、一盘拌凉菜,至于烧酒,那是没有的。
回到家,阮柔没把菜直接给人,而是回灶房,切开装盘。
本就是饭点的年纪,原主已经做好了饭菜,不过两道炒素菜、一锅白米饭,半点油腥不沾。
想了想,她把半只烧鸡扣留了三分之一,花生米和凉拌菜留足自己的份,好在装了盘,不怎么看得出来少了,再加上两个素菜,配上家中的糙米酒,一股脑端出去给外面的田永等人,至于她自己,则留在灶房,吃起香喷喷的烧鸡来。
她可不似原主,被田永牵着鼻子走,自家吃苦、给外人吃好的,结果呢,田永在外当个散财童子,好东西没少吃,苦的也就是原主罢了。
吃饱喝足,外面的男人还在侃大山,阮柔懒得收拾,洗漱过后直接回房睡了,半夜,一道醉醺醺的气息扑过来时,阮柔迷糊间就是一脚,彻底安静了。
第二天,阮柔起得早,就见田永睡在地上,脸上红通通的,估摸是发热了。
今儿是酒楼给的休息日,不然田永也不敢这么喝,阮柔遂没管,自己出去收拾好,就出了门。
她预备先回一趟原主娘家,原主这个傻孩子,嫁给田永后,回娘家只报喜不报忧,阮家还以为原主过得很好呢,对田永这个女婿更是赞不绝口、也大方得很,她回去就是为了跟阮家爹娘说清楚,以后别再送东西,给田永占了便宜。
镇上范围不大,故而两家相隔不远,阮柔很快到了地方,敲门前,她顿了顿,使劲揉了揉双眼,那通红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大委屈。
等阮家大嫂前来开门,很快,如她所料,引来阮家全部人的注意。
大清早的,女儿/妹妹就这么哭着上门,铁定是在田家受了委屈啊,暴脾气的阮家大哥当即就要出门找妹夫算账,被阮家大嫂拦下,“先听听妹妹怎么说。”
于是,阮柔哭哭啼啼将自己嫁到田家这半年来的遭遇说了个清楚明白,听得阮家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阮父眉头高高拢起,似一座小山峰,“杏花,你真没说谎,田永竟是这样的人?”
“没有,不信的话,你们去那几家瞧瞧,我的嫁妆都摆在那呢,”
阮母心疼女儿,捶了下阮父,随即安慰女儿,“杏花,没事的,嫁妆没就没了,你人没事就行。”
不相信的何止阮父,就连阮大哥阮大嫂都不敢相信,阮大嫂也是镇上的姑娘,丰镇是个小地方,镇上的人,家家户户彼此熟识,谁家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个心里门清。
故而,阮大嫂喃喃,“李寡妇、尚明家、章家老二,看着都不是这样的人啊。”
别说是妹妹送的,女儿家的嫁妆,别说外人,就连夫家都不能占为己有,谁家正常人敢要人家的嫁妆,那是连脸都不要了啊。
“不信的话,娘你和大嫂去看看吧。”阮柔同样憋闷不已,每一次新世界都会给她新的惊喜,让她对人的脸皮之厚有新的认知。
还是阮父有决断,在外人和自家女儿之间,他当然更信任后者,故而,对着媳妇和儿媳道,“你和儿媳去悄悄看一眼,是不是当初咱们家准备的东西,要是的话,肯定要给杏花讨个公道。”
阮母当即应下,一点不耽搁,当即借着找人唠嗑的名义,把周边几乎人家转悠了个遍才,出来的时候那脸都是黑的。
而阮家这边,阮父其实已经信了八成,他向来是个老实人,遇上这样的人家,后悔自己当初识人不清的同时,也为女儿担忧不已。
竹里人家 作品
327. 老好人的妻子1 “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