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人家 作品

368. 冥婚5 当夜,阮家。 阮父从梦……

当夜,阮家。

阮父从梦中惊醒,惊慌地左右四顾,低喊了几声,“四娘?”

无人回应,本以为只是一场噩梦,低头,却觉手中触感不对,粗糙硬实,根本不是白日刚晒过的绵软被褥。

慌忙下床点亮桌上的蜡烛,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知何时,原本的被子被换成了一床旧被子,再去看门闩,严严实实,不曾被打开。

一瞬间门,冷汗染湿了衣襟,正自惊慌无措间门,就见阮母同样醒来。

他忙凑过去,问,“你也看见五娘了?”

阮母是被阮父一系列动作吵醒的,闻言满是不解,“当家的,你胡说什么,五娘不是在孙家吗?”

“可,可,”阮父结巴,他到底说不出,阮母却已经反应过来,“前几天,不是说,送她下去陪孙家大少爷了吗?”

话说完,只觉屋内吹过一股凉风,阮父打了个寒颤,朝着屋内小声问,“五娘,你还在吗?”

半晌,无人回答,他才松了一口气,复又坐回床上,仍旧心有余悸。

一旁,阮母见他一系列动作心生不好的预感,再低头看见被子,忍不住问,“这不是六娘她们的被子吗,当家的,你换了被子作甚,别冻到咱们宝儿。”

“不是我换的。”阮父无力道,不等阮母再问,他悄然道,“是五娘回来了。”

瞬间门,一股冷汗席卷,阮母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向来信鬼神之说的她没多怀疑这个说法,只喃喃道,“难道五娘真的去了,可这还没到头七呢。”

时下一向有做七的说法,头七,亦即亡者死后第七日,有传言亡魂可归家,生者需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余下六七,则坟地烧供纸钱,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亡魂离去,方才算了结。

如今,距离棺材下地才四天,怎的就来了呢。

阮父气她关键时刻还想这些小事,气愤道,“还能为啥,人家头七是惦记活人,她回来就是来讨债的。”

此时尚且夜深人静,别说家禽,就是鸟兽虫鸣都听不见一丝,整个世界都安静地好似与世隔绝。

一时,两人互看一眼,都觉屋内凉飕飕,再看床上的破被子,怎么都不敢再待下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阮母还没忘记宝贝儿子,小心将人裹好,一家口来到隔壁屋,果见簇新的被子铺在床上,两姐妹正睡得憨甜。

“这俩讨债的。”阮母第一反应是生气,就要冲进去抢回被子,被阮父拦住,“算了,左右我也睡不着了,先给她们盖一晚吧。”

若不是他那四下逡巡的眼神,阮母还真信了他状似体贴的话。

这屋子太小,除去一张床外,再无多余可下脚的地方,偏阮父碍于不知是否存在的五年的鬼魂,不敢直接去唤醒,只得委屈自己来到前厅,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不敢睡,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估摸鬼不在了,阮父才僵着舌头问,“去做饭吧,待会还得出去干活呢。”

久违的,没有咒骂,阮家两姐妹睡到了自然习惯,犹觉做梦般,阮老六年纪到底大一些,睁眼就是后怕,连忙翻身起床,“七娘,快起来,做饭迟了。”

阮七娘同样慌慌张张起来,披了件衣裳就跟着往外跑,结果刚冲进厨房,就见背着孩子正在灶前忙活的阮母。

“娘。”两姐妹暗道不妙,做好挨骂的准备,结果却出乎意料,阮母的态度算不得多和善,却也没破口大骂,只淡淡道,“行了,来端菜吧,马上吃饭了。”

姐妹俩晕乎乎断了碗碟出来,都没回过神,只以眼神互相询问,却无果。

一家五口沉默地吃着早饭,阮家的氛围一向这样,除了吩咐干活外,阮父阮母一向是懒得搭理家里女儿的,此时却听阮父忽然开口,“昨晚睡得怎么样?”

“啊?”阮六娘还以为是迟来的责骂,低头,如鹌鹑般回,“挺,挺好的。”

“没遇见奇怪的事吧?”阮父探究的眼神盯着她们,像是要窥探什么秘密。

“没有啊。”阮六娘回着,隐隐察觉些许怪异,这股奇怪一直持续到回屋,见到床上那床被子,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几乎是有些惊慌地拽着阮七娘,“七娘,床上的被子!”

瞬间门,阮七娘露出同款震惊脸,“这不是爹娘的被子吗?”对被子,她们倒是很熟悉,毕竟如今家里的家务活都归了她们,当然包括晒被子、拆洗被套这些了。

“肯定是出什么事了!”阮六娘斩钉截铁道,爹娘上好的被子莫名其妙到了她们的床上,这就算了,且看他们还没有拿回去的意思,兼之方才饭桌上阮父的试探,她可以肯定,却猜不出原因。

阮七娘有些慌张,看着床上的被子,询问,“六姐,这辈子要给爹娘送回去吗?”

“不,”阮六娘眼神流转,思考了会儿才咬牙道,“不,我去问问要不要送回去。”

不问还好,一问,顿时给阮父出了个难题。

谁不想睡好被子,若是可以,他当然希望把被子拿回来,如今正值初秋,天气逐渐转冷,那床破旧的硬被褥压根不保暖,奈何,他不敢。

摸不准阮五娘到底是回来看一眼,还是以后夜夜都要来,在其明显对自己有怨气,且有意看顾两赔钱货后,阮父便不敢轻举妄动。

“你先盖着吧,等我要的时候再说。”纠结半晌,在被冻几天、和被鬼女儿找麻烦之间门,阮父暂时选择了前者,反正还是初秋,冻不死人。

阮六娘心中震惊,甚至觉得阮父脑子坏了,面上却不露,只乖巧回着,“哦,知道了。”

阮父如今瞧见女儿就糟心,忙挥挥手,“行了,去干活吧,别杵在跟前偷懒。”

阮六娘闻言,忙一溜烟溜了,与阮七娘凑在一起,边干活边猜测,可惜怎么也想不到五娘变成鬼后上门算账上去。

————-

另一厢,几乎与阮家同样的时间门点,孙宅内,孙父孙母也开始了行动。

孙家的下人们今日很奇怪,怎么主子起得比他们还早,唯有资历老、与主子们走得近的几个老仆和管事心中不妙,这是又闹幺蛾子了,毕竟上次这般,还是几个月前,老爷夫人非要给早死的大少爷们配冥婚,净敢遭天谴的事,不知这回又是为何。

管事们战战兢兢去听令,就听自家老爷吩咐,“去把那阮家那两口子带过来。”

按理,哪怕是冥婚,孙家与阮家也是正经结了亲的,勉强称得上亲家,但孙父这么称呼,明显没把人当正经亲戚走动的意思。

“阮家那两口子?”反应慢的还没回神,反应快的就已经在心内哀叹,果不其然。

奈何做下人的,只有听主子的份,孙家大管事领了几个下人就往阮家去,也不多解释,就一句,“老爷夫人要见你们,”就直接把人带走了,这不免叫阮六娘阮七娘更为奇怪,难道是五姐的事出了变故。

年纪不小的她们自然知道,五姐是被爹娘卖给孙家配死人的,也争过闹过,甚至怂恿五姐逃家,可又能逃去哪呢,没有户引、没有银钱,一个独身女子出去的下场可能比死更可怕,最后还是只能接受。

五姐“出嫁”那天,姐妹哭了一整晚,前几日,姐妹俩又哭了一场,为五姐、也是为自己,都说物伤其类、唇亡齿寒,前面的五位姐姐没一个有好结果,轮到她们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阮父心慌,想起昨晚阮五娘入梦,担心莫不是还去了孙家老爷夫人的梦中恐吓,这么一想,脚下就先软了几分,走路一步一停,最后是被孙府的下人们架着去的。

宁山村占地面积不小,其中还包括了两座山头,村东边有一条溪流穿行而过,故而村中农田的粮食产量一向不错。

可惜的是,风调雨顺没便宜大多种地的老百姓,概因村中田地大都握在本村两个大地主手中,村民们只是佃农罢了。

葛地主是其一,另外一家就是孙家,且比起前者,后者家中时常出一两个读书人,有着当官的祖宗,在村中百姓眼中更多了几分尊贵,于阮父而言,同样如此。

故而,当初将女儿许给孙家那个童生大老爷,哪怕对方是个死人,阮父也不觉得自家女儿吃亏了,毕竟那可差点就是秀才老爷呢,如今被孙家传唤,在他眼中,跟被官老爷逮走也没多少差别。

颤颤巍巍到了孙家宅院,阮父试探着打听,“大老爷,不知孙老爷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管事却只是睨他一眼,并不回答,板着脸,“等到了就知道了。”

阮父讪讪,终于被押着到了偏厅,上首高高在上的正是孙家老爷夫人。

上下之差,云泥之别,阮父顿时不敢吭声。

只见孙老爷眼神示意孙夫人,示意她开口,孙夫人梦中被死去的婆婆训斥一顿,正满心不高兴,人死了还不安生,好在对着阮家人说话也无需客气,直接发问,“阮家的,你们家阮五娘可是做了什么好事?”

语带责怪,又牵扯昨晚刚见的五娘鬼魂,阮父没弄明白,就一下全招了,“老爷夫人见谅,真不是我,是五娘那死丫头自作主张,若有冒犯之处,你们尽管教训就是。”

瞬间门,孙母的脸色阴沉如水,人都死去地下了,哪有自己教训的份,这人莫不是在咒自己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