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竹 作品

126. 126 车祸。

【126】

陆凛赶到了家属区的房子。

碰上高峰期堵了会儿车,快八点才到,掌灯时分,大部分窗户都亮着光,他们家没亮。

陆凛心脏陡然提起,他边掏钥匙边快速上楼,到门口就插钥匙开门了。

门内寂静黑暗,只有淅沥的滴水声。

陆凛无声关门,脱下外套,换上鞋进屋,屋外月光灯光同时照进来,地板上流动着水纹一样的光影,鱼缸也亮着淡淡的橘色暖光,阳台门留了条缝,挤进来的风吹得白纱帘微微晃着。

晏鹤清没在。

陆凛就要去卧室,走了两步又停住,侧身听了会儿,旋即换了方向去卫生间。

淅沥的水声不是来自鱼缸,是卫生间。

到卫生间,海棠花玻璃透出浅浅的光,在门前地板落了几个不规则的小圈。

陆凛抬手轻叩了一下门,刚要开口,门先缓缓敞开了。

声音堵在嘴边,陆凛满腹疑虑,迈脚进去,水声来自里间的浴室。

隔着海棠花玻璃隔断,没看到晏鹤清的身影。

滴答。

持续的落水声,来自浴缸。

陆凛脚下加快,进了浴室,他眼眸微眯。

他让换的双人大浴缸装满了水,水面铺满了玫瑰花瓣,水龙头开着,涓涓落着水。

浴室没打开灯,只窗台摆着几个香薰蜡烛,空气里浮动着白梅香味。

温柔的,午夜大雪时分,花枝悄然盛放那刹的清冷香。

却仍是不见晏鹤清的身影。

陆凛轻轻捏了下喉结,转身要出去找人,刚转身,玫瑰花瓣荡开,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伸出来,拉住了陆凛垂着的手。

陆凛意识到了什么,喉咙紧到发疼,他回头,哗啦的破水声,他要找的人冒出了水面。

朦胧光影里,青年仰脸仰望着他,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微卷着向下落水,雪白脸庞上沾着几片深红色的玫瑰花瓣,浅色的眼眸沁过水,蒙着氤氲的温润水光。

晏鹤清还穿着衬衫。

白色打湿了,半透明紧贴在身上,开了两颗扣,一字锁骨上也贴着一片玫瑰花瓣,露出的小片胸膛白得晃眼。

陆凛眸色浓得像夜色,他喉结滚了几次,才勉强发出喑哑的声音,“我的衬衫。”

“是。”晏鹤清眼睛不眨看着他,借着他的手起身,衬衫刚刚到大腿,细长的腿刚要跨出浴缸,陆凛另一只手扣紧他的腰,不让他动了。

还嫌太远,陆凛跨进了浴缸,浴缸里的水瞬间漫出,哗啦啦流到地面,满地都是玫瑰花瓣。

陆凛牢牢将人扣到怀里,水温很热,怀里的人却如白梅一样凉,他手指缓慢插进晏鹤清的头发,沉重的呼吸喷到晏鹤清耳后,“帮我解扣子。”

晏鹤清抬手找到陆凛的衬衫扣子,才要解,陆凛的手从他发间下滑,握住他手跟着他一起解。

他低头亲着晏鹤清的眼睛,顺着眼尾一路下移,最后卷住似乎也沾上了白梅花香的两片嘴唇,陆凛的衬衫落到地上,他揽住人一起落进了浴室。

花瓣不断随着水溅到地面。

晏鹤清望着光怪陆离起来的天花板,浴缸壁滑,他不得不一手抓边缘,一手圈住陆凛的脖子,就像抱住他唯一的浮木,只要松开手,便会坠入深海。

陆凛也发现了晏鹤清的窘迫,他贴近,轻轻啮噬着他耳垂,“右脚也圈住。”

晏鹤清意识缥缈,听到陆凛的声音,他下一秒就抬高脚。

乍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银铃声。

陆凛抽空循声朝后瞥了眼,瞬间黑眸涌上暗红。

摇曳烛光照着纤细的脚裸,一串红绳小银铃折射着隐隐的光亮,跟着晏鹤清的动作发出纷乱的响动。

陆凛回头,用了点力啃咬晏鹤清的耳垂,嗓音哑得几乎快听不清了,“哪学的?”

晏鹤清掀开眼帘,眼尾也染上了一抹红色,回答被银铃声拆分得断断续续,“网、网上……”

花瓣溅起,这次遮住了晏鹤清的眼睛,视野从模糊不清变成黑暗,唯一能感知的,也只剩下相贴的热度。

浴室满地都是花瓣水,水龙头不断在往浴缸添温水,水却还是渐渐变凉,到彻底变凉了,陆凛抱起人回到卧室。

屋内没有开灯,只拉了纱帘,隐约的亮光透过纱帘落到床上,快天亮了。

晏鹤清后背抵到柔软的羽绒被,陆凛刚要去给晏鹤清拿套睡衣,他又被拉住。

陆凛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得能揉出春水,“睡吧,待会儿我帮你穿。”

晏鹤清手指揪紧床单,又很快松开了。

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一把将陆凛拉下来,翻身坐了上去。

“这次换我来。”不等陆凛开口,他低头,在陆凛耳畔轻轻说了最后三个字,“陆叔叔。”

铺天盖地的麻痹感席卷了陆凛,瞬间侵吞掉他还残留的丁点儿理智。

银铃声一直响到了天光大亮。

……

晏鹤清先醒了。

或者说他一直在装睡。

遮光帘拉上了,卧室隔绝掉明媚的阳光,陷入静谧的黑暗里,适应了黑暗,只有隔得近,才能看清眼前的人。

晏鹤清抬手,不想吵醒陆凛,他指尖离陆凛的脸有一公分左右的距离,缓慢描着他的轮廓,眼睛,鼻梁……

描了不知多久,到闭上眼,他都能在心里画出陆凛的模样,他才收回手,仰脖在陆凛嘴唇浅浅落了一个吻。

“好梦。”

晏鹤清悄无声息离开了卧室。

黑暗里,陆凛缓缓睁眼。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

他从陆家宴会那天,就发现了晏鹤清不对劲。

他又要去解决他的债主,不想他跟去。

陆凛拿过手机,拨了电话。

“跟着护好他。”

他眉宇沉着,“今天发生的事不必汇报,你的职责只有确保他安全。”

收了电话。

*

晏鹤清到了京大门口,才开了机。

果然陆牧驰电话很快进来。

“清清你才醒?我出来了!”他呼吸不畅,应该是跑了相当长一段路,“我在打车,去你住处——找个店见面。我叫到车了,你快过来。”

他报出一个地址。

唯恐晏鹤清没记住,他还重复了一遍,“是隐尽路的云顶咖啡。”

晏鹤清挂了电话。

这个咖啡店,他很熟。

去年秋天,下午四点,他差点签下那份催命符。

现在也是快四点。

他仰头看向天空。

不同的是,那天下着大暴雨,今天阳光明媚,晏鹤清闭眼感受了一会儿阳光,很快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到他面前。

他开车门上车,“隐尽路云顶咖啡。”

司机应了声,踩油门汇入了车流。

晏胜炳跟着出租车快一个小时,终于停住了,陆牧驰下车就奔进了咖啡店,晏胜炳紧张吞咽着口水,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陆牧驰一个人出来了。

他双手都在抖,拨了几遍才成功拨出电话。

程简接很快,“成功了?”

晏胜炳不停舔着嘴,“没有,他进咖啡店了。”

程简骂了一声,“好好守着,今天一定要成功!”

“程老板……”晏胜炳脚都在抖,“我紧张……”

电话换到了赵唯方手里,他笑着说:“紧张什么,五百万都到手了,快喝点酒,多喝点,血液浓度高点,这样查不到你身上,明不明白。”

晏胜炳看向赵唯方提前给他准备的酒,几千块一瓶的白酒啊!他浑浊的眼球都冒光了,他“哎哎”几声,放下手机,颤抖着手伸向酒瓶,抓到酒瓶,他收回咬开瓶盖,喝了口,立即上头了,满意吧唧着嘴一口接一口喝。

就在晏胜炳喝得开始骂骂咧咧时,一辆出租车在对面停住。

晏鹤清余光观察周围。

没花太多时间,就发现了晏胜炳的车。

他知道车牌号。

晏鹤清不露声色,平静进了咖啡店。

陆牧驰特意选了靠窗的桌子,晏鹤清下出租车他就看到了。他目不转睛盯着门口,晏鹤清进来,服务员就领着他过来了。

陆牧驰已经整理过很多次他的着装,但晏鹤清朝他走来,他还是紧张地又扯了下衣领。

他跳窗出来,还是穿了一套黑色西装。

和家宴那天,晏鹤清穿的相似。

晏鹤清快到了,陆牧驰赶紧起来给他拉开对面的椅子,目光牢牢钉晏鹤清身上,“先点喝的。”

晏鹤清坐下,不等服务员,陆牧驰抢先递过菜单。

晏鹤清没接,礼貌和服务员说:“一杯黑咖啡。”

陆牧驰赶紧说:“这家黑森林蛋糕也不错。”

晏鹤清没接话,陆牧驰自讨没趣,他没看服务员回到位置,“两杯黑咖啡。”

服务员刚离开,陆牧驰便急不可待问:“你拍那段视频是什么意思?”

他目不转视,不想错过晏鹤清的所有表情,就在这时,他视线凝住,紧紧盯着晏鹤清左耳垂,不太明显,有一个小小的印子,颜色也比别处深。

陆牧驰呼吸猛地下沉。

他经常干,他太清楚,那绝不是被蚊子叮了!

晏鹤清也注意到了陆牧驰目光,他神色自然,洗漱时他就发现了左耳的痕迹,想了想,他没遮盖,他没理会陆牧驰,平静回了他,“我是提醒你,以后离我远点儿。”

他停顿,等服务员放下咖啡,才继续说:“我下个月和你叔叔结……”

“别提他!”陆牧驰毫无预警吼出声。

服务员走飞快。

晏鹤清弯唇,笑得甚至算是平和,“他是我合法丈夫,我为什么不提他。”

晏鹤清的回答再一次粉碎陆牧驰的妄想,他攥紧手,“我不信你没对我动过心!”

他声音带了些歇斯底里,“你难道就没有一秒,曾喜欢过我?”

晏鹤清望着他,浅色的瞳色渐渐浓重。

那些原文描述的片段从他眼前不断闪过,最后全汇集在陆牧驰脸上消失不见,只剩下他的脸。

一张。

令他作呕。

让他恶心的脸。

他嘴角毫无温度,重重吐出一句话,“面对你的每一秒,我都恶心。”

陆牧驰猛地站起身,他隔着桌发狠揪住晏鹤清的衣领,却在看到锁骨处的痕迹停住了。

晏鹤清嫌恶甩开他手,陆牧驰也不动,双目有嫉妒,愤恨,耻辱,最后终于什么都没有了。

陆牧驰心空了一大片,他甚至无法呼吸,他不再看晏鹤清,撞着桌子,缓缓离开了。

晏鹤清没有回头。

面前的咖啡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他知道很苦。

晏鹤清喊了服务员,等服务员过来,他微笑说:“请给我一份糖。”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一盘方糖,有八块,码成了一个小塔,旁边有夹糖的镊子,他夹了两块方糖。

刚要放进咖啡,窗外忽然一声巨响。

接近着身后响起几声惊呼,“出车祸了!”

晏鹤清手一松。

咚、咚。

两块方糖掉进了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