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作品
124:黑心小皇帝
宋浡昌一抬头也看到了人,就开口把人叫进来,笑着说道:“快吃饭,过会儿就凉了。”
宋浡昌自己是庶出,虽然是个哥哥,但是对着这个嫡出的堂弟却从不以哥哥的身份自居,与他往来多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宋浡樾对着宋浡昌笑了笑,“让二堂兄久等了。”
“这有什么。”宋浡昌不以为意的笑道。
宋浡樾看着默不作声的宋浡明,又想起这些日子父亲对他的训斥,本就发白的脸色渐渐透出几分青色来。
宋浡昌端起酒杯与宋浡樾碰了一下,笑着说道:“浡樾,家里请的先生年后要辞馆,这件事情我想三叔与三婶已经跟你说了吧?”
宋浡樾抿了口酒微微皱眉,放下酒杯后,这才看向宋浡昌,“说过了。”
正因为这样宋浡樾才越来越心烦,大堂兄已经外放为官,先生要辞馆,仓促下暂时也请不到合适的先生,那他就只能去书院读书。
母亲的意思是想让他跟蔡家的表兄弟一起读书,但是他不想去,蔡家现在越发的不成样子,母亲回娘家舅舅与舅母给她看的自然都是好的一面,可他却知道几個表兄弟去了学堂也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再说父亲也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情父亲与母亲吵了一架,母亲非要他跟着蔡家一起读书,如今大姐回来也这么劝他。
想起父亲骂他的话,他心里更加的苦闷。
他跟云昭自幼不亲,那是因为云昭性子太过尖锐,对着母亲都能上蹿下跳不敬,他怎么能由着她如此无礼?
云昭做了婕妤,他也没想着借她的势,以前俩人不亲,以后大概也会如此。
他们大概注定没有姐弟缘分。
只是,这一年多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看着大伯母雷厉风行处置事情,他隐隐察觉到有些事情与他所想是不一样的。
表象之下,还有他从来没见到的一面,或者说不是没见到,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用心去看过。
武信侯府这门亲事他也是不赞同的,但是他无能,没能劝住母亲跟姐姐,父亲对他很失望,他知道为什么。
他是家里的嫡长子,父亲不在,他这个长子理应撑起门庭,可他没做到。
他曾经看不过眼的三姐,进了宫之后却能步步高升,如鱼游水,可他呢?他一向自恃身份,可认真做起事情来,才知道这里头的不容易。
父亲说,他应该出去看看。
想到这里,宋浡樾看向宋浡昌,“二堂兄,你有什么打算?”
宋浡明听到这话耳尖微微一动,也抬起头看向宋浡昌。
宋浡昌神色和煦地看着宋浡樾,“我跟渤明方才也说了散馆的事情,我们打算出京去看看,不过也只是打算而已,还要禀过长辈做主。”
宋浡明听着宋浡昌没有直接说出杨家的事情,心头微微一松,他不是怕宋浡樾知道此事,而是她姐姐还未出嫁,万一要是嫡母知晓此事对姐姐不满,姐姐出嫁的事情就怕又起波折。
宋浡樾闻言眼睛一亮,“堂兄打算出去游历?”
“是想找个书院去读书,听闻南方有很多书院颇有名气,与京城的书院大有不同,心生向往已久。”宋浡昌笑道,他瞧着宋浡樾有心动之意,心里还是高兴的。
三婶婶是长辈,不管怎么做事,都轮不到他一个晚辈置喙,只是如今行事越来越尖锐,三房整日争执不断,这对宋浡樾来说并非好事。
他与这个堂弟的关系一向还好,有这个机会能拉他一把,他愿意伸手,但是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得看宋浡樾自己了。
至于宋浡明,他与自己都是庶出,前程只能靠自己去搏,便是大哥正经的长房嫡长子,还不是一样读书入仕。
嫡出尚且如此,庶出凭什么不努力?
宋浡樾转头看向宋浡明。
宋浡明心头一紧,抬眼看向嫡兄,“大哥。”
宋浡樾跟这个弟弟不太亲近,但是俩人之间也没多少矛盾,大概是他母亲深深厌恶车姨娘,所以他与宋浡明也生疏得很。
“你想去吗?”
宋浡明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说是,要是嫡母知道非要拦着他,他肯定去不成。若说不是,但是现在也不想骗宋浡樾。https:/
宋浡明的沉默,让宋浡樾明白了,他也没再说什么。
外面的气氛不算是热闹,但是内室里宋家几个姐妹倒是热闹得很。
嫁人后的宋丽容跟宋红娇比在闺中时要活泼不少,宴席上二人活跃气氛,就算是宋清菡有心想要寻事都被她们挡回去了。
宋锦萱全程缩着脖子,力图不跟宋清菡起任何的争执。
宋叶熙马上要出嫁了,也不想惹晦气,所以也不像以前会跟宋清菡顶几句,如此一来宋清菡有力无处使,倒是把自己给气得够呛。
宴席没吃完,宋清菡就说身体不舒服先走一步了,等她一走,宋锦萱微微松口气,宋叶熙看她没出息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宋锦萱如今跟宋叶熙处得不错,就轻声说道:“有什么可笑的,我现在临门一脚快要嫁人了,自然是能忍就忍。”
宋红娇闻言就看了宋锦萱一眼,车姨娘在她们宋家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得宠这么多年不见颓势,生了一儿一女个个都养大了,三夫人可不像是她们母亲宽容,不止养大了,还把孩子养得好,一般妾室谁能做得到。
像是宋红娇她们几个庶女,衣食住行到针线女红,读书识字学规矩,都是嫡母一手安排的,她们的姨娘根本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
但是宋锦萱跟宋浡明不一样,她们都是车姨娘养在身边的不说,这些事情也都是车姨娘亲自打理,怎么能一样呢?
曾经的她们作为庶女,也很羡慕宋锦萱,但是现在回头看看却很庆幸当初能被嫡母教养。
宋丽容在一旁笑着给几个人添了茶,轻声说道:“萱妹妹以后是个有福气的。”
能忍的人,一般运气都不会太差。
倒是宋清菡虽说是嫁进了武信侯府,但是今日她回娘家也不见徐安行送她回来,而且她的气色瞧起来也不如在娘家时好,可见日子过得并不像是她席间夸赞的那般好。
宋叶熙听着宋丽容的话笑了一声,“咱们有婕妤照看着以后都是有福气的人,不过在外做事也得替婕妤想想,两位姐姐莫要忘记了。”
“那是自然。”宋红娇满面笑容,没有云昭在宫里做婕妤,她们在婆家的日子不会轻松体面,何况她们出嫁婕妤都是给添妆的。
宋丽容也随着点点头,宋红娇嫁的是举人感受还不深,可她公公是玉城县令,丈夫还未中举,便是与她成亲后也还继续苦读,再加上父亲在玉城做官,宫里有婕妤在,在婆家十分受看重,她才嫁过门还没生子,如今就跟着婆婆管家理事了。
这回叶熙出嫁,她从玉城赶回来添妆,婆家不仅不阻止,还给她备了一份厚礼,她在婆家的底气全都是娘家给的,所以她比谁都盼着娘家好,婕妤能好。
等再过几年,红娇的丈夫考中了进士授了官,她才能明白这其中的滋味。
宋红娇跟宋丽容都要住在娘家,宋清菡却还要当天回武信侯府,因此到了晚上几个姐妹又小聚一场。
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宋丽容跟宋红娇教她们两个如何与婆家相处,如何与夫君相处,长辈们的教导跟同辈的姐妹角度自然是不同的,宋叶熙跟宋锦萱都获益匪浅。
几个人喝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笑了几回,又哭了几回。
车姨娘让丫头把女儿接回来后,瞧着她双眼红红的就问她,“这是怎么了?”
宋锦萱抱着车姨娘的胳膊道:“姨娘,等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车姨娘乐了,“瞎说什么,你能过好姨娘比什么都高兴,我的后半辈子指着老爷跟你弟弟,可不指着你,你过好你自己的就成。”
宋锦萱鼻子酸酸的,轻声说道:“姨娘,今日宋清菡总想找我的不自在,我看她在武信侯府过得可不舒心。”
车姨娘让丫头煮了醒酒汤来,亲自喂女儿喝下,听了这话就说道:“这婚事本就是外面光,当初夫人跟大姑娘也不是不知情,现在不舒心也是自找的。”
宋锦萱喝了醒酒汤,整个人清醒几分,靠着车姨娘慢慢说道:“我听叶熙说那个烟柳根本就没安排出去,依旧住在侯府,而且徐安行宠得很,便是她有了身孕,也常在她屋子里歇着。”
车姨娘面一僵,“你们都是没成亲的姑娘家,怎么这些话也能听?”
宋锦萱轻笑一声,“眼看着要嫁人了,有些事情该让我们知道的也得知道。”
车姨娘叹口气,“我就是给人做妾的,还能不知道那个烟柳怎么想的。烟柳虽然生下了个庶长子,但是一个儿子不够,所以赶在徐家少爷娶妻前再生一个,最好还是儿子,这样有两个儿子傍身她在侯府的位置就稳稳的。”
宋锦萱听着没有插话,她知道姨娘还有话说。
“她有身孕还要把徐三少爷把持在身边,一来是给大姑娘这个正妻下马威,二来也是一种较量。若是大姑娘这回压不住她,以后大概也压不住,烟柳有两子傍身日子可就好过了。烟柳争的不是一时宠爱,争的是以后的地位。”
车姨娘说到这里就叹口气,“当年我给老爷做妾的时候,可没烟柳这么嚣张,我进府之后一开始对夫人也是恭恭敬敬。不过,那时候仗着美貌年轻气盛,夫人看我不顺眼,处处为难我,苛待我,反倒是激起了我的勇气,我非要跟夫人争个高低。”
“做妾的有守本分的,像是长房的青姨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跟大夫人一条心,这种妾室不止信得过,还能养成左右手。罗姨娘跟我一样是外头来的,不过我虽是买来的却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罗姨娘歌伎出身,我自然比她有底气。”
“只有一张脸是不够的,长房的郭姨娘不止长得好还是落魄秀才的女儿,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规规矩矩在大夫人手下过日子。咱们这一房的秦姨娘,当年她进府时我可都生了你们姐弟,哪里有她鲜嫩,我知道夫人让她进门就是辖制莪,可我不也赢了。”
说到这里,车姨娘看着女儿,“做妾有做妾的法子与活路,你不能跟姨娘学这些,以后你是要做正室夫人的,你得跟大夫人学。不要一味善妒,哪家老爷少爷身边没有几个人服侍的,做正妻就要像大夫人那样,心怀大度,拿捏得当,若是有了庶子女也得好好养着,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当初若不是夫人容不下你们姐弟,我哪有机会养着你们。将妾室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就等于拿捏住了妾室的命脉,你要记住了。”
当初夫人要是管着锦萱跟渤明,她就算是一身傲骨,为了孩子也能打碎了跪在夫人跟前。
可是夫人到底不是大夫人。
所以,女儿以后千万不能学嫡母,一定要像大夫人那般才好。
第二天,宋叶熙出嫁,整个宋家热闹极了,如今宋三爷在御前屡次立功,宋婕妤在宫中正得宠,这可是热灶,不少与宋家没什么往来的人家也前来喝杯喜酒。当真算得上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宫里宋云昭站在廊檐下凝视着宋家的方向,今日放晴阳光普照,是个好日子,希望宋叶熙以后的日子能万事顺意。
宋叶熙出嫁没多久,宋锦萱也嫁了人,因为她是庶女,这次宋家没有上次那么热闹,但是婚事也办得十分体面。
宋云昭听安顺说是宋浡樾背了宋锦萱上轿还挺意外的,她以为会是宋浡明。
宋浡樾那榆木疙瘩脑袋开窍了?
反正这么多年,她对这个弟弟没什么感觉,有等于没有。
这回倒是做了一件让她意外的事情。
宋府两场婚事过后,眼瞅着就到了年底,宋云昭就开始惦记年宴名单的事情,不过皇帝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答应她的事情,不会食言的。
这次过年,宫外也盯着宫里的动静。
贵妃在时,自然是贵妃主持宫里的事务,但是宫里如今没有贵妃只有三妃,今年的年宴谁来主持?
皇帝会选谁?
不要说宫外,便是宫里也人人在猜测此事。
宋云昭最是平静,她只是一个婕妤,这种风光的事情可轮不到她。
再说,书中写了,今年皇帝让三妃一起主持。
没想到在皇帝下旨之前又出了一件事情,皇上以右相救灾有功为由,恢复了卢妃的封号,卢妃又变舒妃了。
宋云昭木着脸,皇帝真是狗啊,为了让三妃平等,捏着鼻子恢复了卢妃的封号。
当初这事儿还是她搞的助攻,这个结果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过卢妃封号一恢复,宫里就有些传闻不好听。
嗯,具体就是当初卢妃的封号是因为宋云昭丢地,现在封号回来了,是不是皇帝对宋婕妤不满,宋婕妤要失宠了!
宋云昭都惊了,这些人的脑子不去写剧本真是白瞎了,这都能联系到一起?
为了表明一下自己地位安稳如山,宋云昭这回没给皇帝送爱心加餐,而是让安顺去太极宫请了皇帝来忘忧宫。
年底忙,皇帝更是转得跟陀螺一样,宋云昭想要见他一面都得预约,这么勤奋勤政的皇帝,她可真有福气,一穿越就给遇上了。
封奕以为宋云昭遇到什么事儿了,赶着午膳的点儿过来了,后头孟九昌屁颠屁颠跟着,不时还要看看时辰,随时准备请皇帝离开。
宋云昭就很服气,孟九昌这大总管不是白干的,反正顶着她的白眼,孟九昌安稳如山丝毫不惧。
有大总管的气派。
封奕虽然忙,但是宋云昭牌的爱心补汤一日一送,存在感刷的足足的,所以面色倒也还可以,入座后,瞧着云昭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孟九昌在一旁听着,心里啧了一声,就宋婕妤这性子,遇上三妃被她抓住话柄都敢顶头干,没她不敢怼的人,就这谁能给她气受?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皇上宠宋婕妤,这一位怕是自己摔个跤,在皇上眼中也是石头的错,宋婕妤能有什么错。
宋云昭可不知道孟九昌的腹诽,就算是知道了,也只会给他点个赞,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她抬头看着皇帝,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不是大家都说臣妾已经失宠了,所以臣妾就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孟九昌:……
他真是低估了宋婕妤的本事,这是能试的吗?
这可是皇帝啊。
宋婕妤真是胆大包天,这回陛下怕是要生气了。
正这样想着,就听着陛下说道:“那你现在说说是不是真的?”
孟九昌听到这话就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他英明神武的陛下啊,怎么遇到宋婕妤就转了性子。
宋云昭绷着的脸听到这话绷不住了,立刻雨过天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皇上坐在这里,可见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就是见不得我好。舒妃娘娘能恢复封号,那是右相立了功,跟我失宠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封奕:……
行,这状告的比以前隐晦那么一点点了。
孟九昌垂着头,他就知道,宋婕妤这样的人怎么会转了性子,果然如此,在这里等着陛下呢。
听听,人家这状告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硬生生的让他听出了一种将来宋婕妤要是失宠那也是皇上有错的错觉。
呸!
万万不能这么想,他的脑袋还不想搬家。
封奕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他是真没想这么多,给云昭夹了菜放在碗中,轻声细语的给她解释,“年宴要到了,朝里朝外都在盯着,我是打算让三妃共同主持宫宴,所以舒妃没有封号就不美了。”
宋云昭懂,地位不平等,怎么撕的起来。
就是要给舒妃加码,以舒妃的性子,可能能让庄妃跟婉妃过个好年。
这个黑心小皇帝,她喜欢。
宋云昭配合皇帝,立刻说道:“皇上说的有道理,右相这次立了大功,舒妃娘娘也为了赈灾一事立了功,恢复封号理所应当。”
封奕:……
宋云昭这么配合他,怎么就觉得不太舒服呢?
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午膳,封奕有点不想走了,在忘忧宫过的就是舒服。
但是还有一堆的朝事等着他处置,哪里能舒舒服服的偷懒。
他穿上大氅,回头看着云昭,伸手拂过她的鬓边碎发,“等过几日封笔了,朕好好陪你几日。”
“皇上这话我可记住了。”宋云昭高兴,皇帝陪着她,那她宠妃人设不倒,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今年的kpi何止是达标,简直是超标!
一高兴,宋云昭踮起脚尖,迅速地在皇帝的唇上点了一下。
封奕眼神一顿,伸手环住了宋云昭的腰。
孟九昌立刻低下头,哎哟,宋婕妤这也太大胆了!
能得宠的果然不是一般人!
眼瞅着皇帝把宋婕妤抱进了寝殿,孟九昌老老实实的当看门人,仰头望着天,心里掐着时辰,下午要觐见的是哪位大臣来着?
寝殿中被压倒的宋云昭也是懵了,她就是想调皮一下,没想到皇帝这么不经撩。
从雪灾以来,皇上摁着右相与秦太傅博弈,左相想要隔岸观火,又被皇帝一把推下水,如今左右二相的权柄被皇帝不动声色慢慢的削减,二相心知肚明,奈何身在旋涡中,想要抽身实属不易。
君臣博弈几个月,皇帝哪里顾得上后宫美色,素了这么久,宋云昭点了把火,自然就跑不了了。
宋云昭事后扶着腰想,大概这事儿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失宠这件事情那就是个笑话。
她宋婕妤,依旧是这后宫得宠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