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明白情况, 季也还是给乔序放了假。

大男生迟疑了两秒，屈服了，他觉得季也今天异常好脾气, 背着包，高高兴兴说老板再见。

季也撑着额头, 靠在电脑桌上缓了一会。

虽然乔序没有明说，但季也从他的表情中不难看出来, 真实情况应该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以前的“他”，曾经和纪淮因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闹得非常难看, 甚至导致纪淮因对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连见都不想见他。

但很奇怪。

如果这样，纪淮因为什么又要来帮他, 连小序也那么肯定, 他遇到事，就一定会：“因哥在”。

这只是因为怕从前的“季也”让他丢脸吗？季也想不通。

但或许这就是他要求要一直陪在大猫猫身边的代价，季也想。世界线总不会那么容易, 否则也不会诸多任务者都铩羽而归。

季也思绪凌乱, 有一些关键节点无法连接起来, 但纪淮因并不想理他，所以失去了最重要的了解渠道。

不知道过去多久, 电脑光屏打开后又自动熄灭。

季也坐在桌前, 手指轻点, 刷了会微博, 但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他想不通, 干脆撑着额头打开电脑, 把新拍好的图片导入, 试图用工作分散注意力。

没想到成片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纸醉金迷的包厢里，尽显奢华颓靡，少年们坐在其中，嬉笑怒骂，潇洒贵气。

拍出的照片倒是符合他们一开始的要求。

电话里说——我们准备拍一组主题照片，vampire夜宴主题。

而图片上，冰冷蓝调的光线下，相貌优越的少年坐在吧台前，手里端着酒杯，睫毛低垂，倒真的显现出几分暗夜质感。

季也看了看时间，抬手开始修，不自觉入了神。

修完后，才意识到他忘记给图片加上以前“季也”的习惯，突出景物和色彩，而是按照了他原本的风格。

不过拍照本就是很讲究个人风格的事，成品也是好看的，季也想了想，就没有改。

他轻按眉心，想起之前纪淮因焦躁离开的背影，总有些心神不定。

季也闭了闭眼。

他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看着电脑上冷调的照片，顿一下，抬手给秦子初发过去。

发完后，身体往后，半靠在椅背上。

照片只修了一半，外面天已经黑了。

秦子初那边大概有事，很久没有回复消息，季也拿上外套，准备回家。

锁门的时候，他抬眸，看到门扉上有个锁扣，以前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季也盯着那个锁扣看了一会，才关上门，离开工作室。

因为对A城的路依旧不太熟悉，季也看着路线，尝试着适应。

他没有坐出租，而是跟着导航，和路上标写的各种招牌，磕磕绊绊找到了地铁站的位置。

季也融入在人流里，看着夜晚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和霓虹灯，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他又顺着航线，磕磕绊绊找到家的位置。

夜晚人声寂静，推开门，客厅里也光影静寂，那一刹那，季也顿一下。

他犹豫一下，摸出手机。

手机的灯光微弱，季也靠在墙上，看着屏幕。

纪淮因其实已经把他拉黑了，所以季也一开始并没有在浩如烟海的单子中找到他，辨认了一会，季也才在一大堆头像中认出一个。

是一个白底黑字的“淮”，饱蘸浓墨，游走在洁白的宣纸上，字迹锋利而不失秀气，很有风骨。

季也没学过毛笔字，隐约觉得眼熟，犹豫一下，他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阿淮。』

——信息已发出，但是被对方拒绝了。

季也没开灯，后背抵在墙上，他指尖点着屏幕，顿了顿，又写。

『今晚从江安路回来，两侧的路灯很明，月亮也很圆，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你不要难过。』

——信息已发出，但是被对方拒绝了。

季也闭着眼，后背抵在墙上，时间转换，世界倾改，如此反复，他不觉得崩溃，他是那种很随遇而安，很能适应环境的人。

他认为面临的问题有被解决的可能，因而虽会伤神，但总是情绪稳定。

如今他好像有所改变，大概是因为他有了心疼的人。

纪淮因没有记忆，在一个个世界里孤独的活着。

他的背影在阳光下，和斑驳的树影融合在一起，季也看到的时候，会觉得像一阵没有来处的风。

他可能并不记得自己，但季也很心疼他。

晚上加了班，季也没有什么胃口，简单的喝了杯水，洗漱上床，刚点开床头的小灯，一通电话打过来。

“喂，您好。”季也认出了对方的号码，他抽出一本书，摊开放在腿上，俯身戴上了床头摆放的平光镜。

同时问对方：“是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是秦子初，声线偏冷，男生似乎在点烟，顿了顿，把手机递给另一个人，道，“你自己说，”

“季老师！”方易辙跳脱的声音顿时顺着话筒传过来。

他刚挨了一脚踹，却好像并不记仇，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头伸过来，开始控诉：“怎么没有我！”

“什么？”季也没明白。

那头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他合上书，手指搭在冰凉的扉页上，有点没听明白，重复道，“什么没有你？”

“照片啊。”方易辙的声音传过来。

他道：“他们的都修好了，那么好看，怎么没有我啊。”

方少声音充满怨言，说着，目光挪到全神贯注捧着手机的弟弟身上，睫毛倏地一眨。

酒吧里，灯光垂落。

正低头看照片的方时清不置可否，抬着眼皮，隔空看他一眼。

季也一下午修了四张图片，其中有一张就是他的。

他陷坐在沙发里，周身是蓝调的光，过长的头发垂在耳后，眉目浓艳，指尖烟雾袅袅。

有种颓靡的漂亮。

但即使如此糜烂了，在摄影师的镜头下，凋零的玫瑰不像在赴死，却像是在晒最后一轮太阳。

挺有趣的。方时清喝着酒，手指轻点一下屏幕，把照片推的一晃。

他歪着头，发了朋友圈，想了想，手指轻划，又点开了微博。

『欣赏欣赏。』

『图片。』

和其他纯粹爱玩的二代不一样，方时清是注定要嫁人的B级，平时自己做了点小生意，没经过家里，是个网红公司，在网上颇具知名度。

他生的好，虽然没进娱乐圈，但因为工作性质，也经营着一个粉丝量不低的账号。

他随手发了照片，一刷新，刷出数百条评论。

那头，方易辙已经跟季也产生了另一轮谈话：“真的吗？季老师，明天就能把剩下的完成，发给我？”

“嗯。”季也点头，他靠在床头，俯身把灯光调暗一度。

方易辙满意了，电话挂断，屋子里重归寂静，

季也顿一下，手指轻抬，又看了会书。

室内宁静，他看着穹顶，渐渐生出困意。

季也关灯睡过去，不知道今夜的网络上非常热闹。

方时清有个近千万粉丝的账号，他不怎么经营，但偶尔会发一些动态，认证是某公司的老总。

有钱有颜身段好，还很神秘，属于是buff叠满。

即使平日里方时清不怎么经营，他的动态下也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游客前来打卡参观。

照片一发出去，就小范围爆了一把，很快经过营销号转发，开始大范围传播开来。

方时清不常发微博，夹在广告中的照片就更少了，尤其是这么高清的。

营销号起的标题很有噱头：『论美貌我只服两个人——上天的雕塑纪淮因，美貌的海妖方时清。』

下面是粉丝不断舔屏的声音。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在这张照片下，方时清还回复了一条粉丝的评论。

这是方时清第一次搭理粉丝，以往，他的高冷和他的美貌一样出名。

此时已经夜半，网友们累了一天，正是上网高峰期，却没有刷到什么新东西，营销号无新料可爆，正索然无味。

这个消息一出，几乎是迅速吸引了众人目光，被传播开来。

那个粉丝的评论被截屏转发，但那其实是个很普通的评论。

她只是说：『姐妹们，我方哥颜狗。好看死了，海妖鲨人事件！不过吧，这个照片给我的感觉，除了好看，还让我看到了很不一样的方少，很有……生机，哎说不清，总之很心动就对啦，吸溜！』

乍一看只是一条舔颜评论，但方时清在下面回：『嗯。』

嗯。嗯！你嗯什么！你也是你的颜狗？粉丝不明所以，面面相觑，顿时来了兴趣。

有人说：

『方哥好活！做自己的颜狗，让别人无路可走。』

也有人说：

『我老公好自恋啊。』

但更多的人猜测：

『我觉得不是，我怎么觉得他说的意思是，他也心动了。那么问题来了，他心动谁，那人在哪？或者说，这么拉丝的眼神对着谁？』

这条很快被顶起来，有人回复：

『看了半天，就这个最靠谱，替你问了，照片哪拍出来的，对着谁拍的，方时清在看谁？』

讨论顿时热烈起来。

粉丝们闲来无事，越聊越火，很快把这条微博顶上热门。

同一时间有很多人点进这个词条。

公寓里，杨洲刚忙完一天的工作，累的腰酸背疼。

他回了家，正打算坐按摩椅轻松轻松，小助理突然发了一张照片给他。

『哥，看看，你娱两大神颜，淮因哥和方时清，高清□□，头一回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杨洲皱眉。

他没在意，只是觉得好笑，随手转发给纪淮因。

『看看，又是夸你的，神颜还是能打。』

漆黑一片的屋子里，纪淮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他刚回家就睡了，此时醒来没多久，额头上都是汗，眼眸冷淡。

桌上叮的一响，他没理，过了许久，慢吞吞伸手，指骨僵硬，抖着手，点开手机。

纪淮因面无表情解了锁，一个链接亮在黑夜里。

链接只显示了一半的图片，因为画质，还有些模糊。

但照片里的人露出一半，美艳，糜丽，多情，像被催熟的玫瑰。

但这不是重点。

纪淮因低垂的眼皮因为张照片抬起一点，撑在沙发上的腕骨微凸。

他看到手机上面的图片，打开软件，手指滑动。

两条信息在黑夜中弹出来。

『阿淮。』

『今晚从江安路回来，两侧的路灯很明，月亮也很圆，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你不要难过。』

纪淮因看着消息，目不转睛，很久，他闭着眼，忽然在黑暗中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