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个雄子从台阶上滚下来,脑袋给摔破了?”
“可不是,差点没命了,前两天清醒了一下,又昏迷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天啊,居然让尊贵的雄虫阁下受这么重的伤……那他的雌君岂不是要倒霉了?”
“你说诺维尔少将?估计要被摘掉翅膀,流放荒星了……”
楚辞躺在病床上,脑袋疼得要炸开了,他微微睁开眼,看见了一片花花绿绿的治疗仪器。
“……水,水。”
“尊敬的阁下,您是要喝水吗?”
一旁的医护第一时间发现了楚辞的不适,他把水杯递到楚辞嘴边,将柔软的吸管塞进雄虫的嘴里:“请您慢点喝,我去叫您的主治医师。”
雄虫阁下受了伤,整个医院如临大敌,现在他终于清醒过来,门外兵荒马乱,主治医师一路小跑,赶到了楚辞的病房。
“阁下伤的很重,还需要卧床静养。”医生在平板上一通操作,给楚辞做完了基础检查:“需要我给您的雌君打电话,让他来服侍您吗?”
楚辞茫然看向他:“雌君?”
他的脑袋不怎么清醒,记得刚刚提交了毕业论文,正打算和室友勾肩搭背地吃烧烤,然后……
然后他猝死,重生,成为了一只新生的虫族幼崽,忘掉了人类的一切,和这个星球无数的雄性一样,在偏宠和溺爱中长大,变成了一只令人唾弃的废物渣虫。
楚辞脸色苍白,医生看着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他鼓起勇气,重复问道:“阁下,您大病初愈,需要体贴的照顾,能让我给您的雌君打电话吗?”
医生其实知道楚辞的雌君没办法赶过来,诺维尔少将看护不利,让尊贵的雄虫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楚辞阁下拒绝签署谅解文书,少将现在应该已经被押到管教所,为流放荒星做准备了。
但诺维尔少将毕竟是整个虫族最年轻的少将之一,也是医生敬佩的对象,即使知道可能惹怒雄虫,医生也忍不住提了一句。
雌虫不怕责打和惩罚,却害怕雄主的遗忘,被忘在管教所,忘在荒星,自生自灭,这才是最恐怖的结局。
万一楚辞阁下记起雌君的好,愿意将他调回身边,亲自惩罚呢?
楚辞的头混混沌沌一片,脑壳上顶着一个大包:“雌君?”
哦对,雌君就是老婆嘛,他这一世已经有老婆了。
雄虫的脑袋不记事,雌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位置,废了立马就能娶下一个,更不用说还有数不尽的雌侍雌奴,对雄虫而言,记不清结了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楚辞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俊的面庞,他的雌君诺维尔有一头银白的长发,苍青色的眼睛像星星一样耀眼,他穿着淡金色的军服,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腰线,修长的小腿被皮质军靴紧紧包裹。
雄虫都是草包,从来不需要想事,故而相比起虫族这二十年的记忆,对楚辞来说,前世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拼死拼活过四六级考研究生的记忆反而更鲜活些,但唯独诺维尔的长相异常清晰。
诺维尔的五官确实优异到让人过目不忘。
楚辞敲敲脑袋:“我的老……雌君,我的雌君现在在哪里?”
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他将平板递给雄虫:“诺维尔少将在管教所,您要把他放出来吗?”
管教所?
楚辞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雄虫用来教训雌虫的地方。如果雌虫犯了大错,家里地下室的刑罚都不足够严厉,就会把雌虫送到管教所去。
……为什么要在老婆身上用这些离谱的东西,神经病吗?
他对着医生点点头:“请将他放出来吧。”
为了不显得太突兀,楚辞又补充道:“我需要他的照顾。”
在虫族,雄虫是绝对不会说‘请’的。
医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如此的顺利,他赶忙调开平板,将谅解书放到雄虫眼下,又从衣袋里摸了根电容笔递过去:“阁下,请看看这谅解书,如果您没有其他问题,就拉到最后签名吧,我保证您的雌君已经接受了足够的惩罚,他现在的样子已经在这里了,请您查验……”
说着,医生点开了谅解书的附件,诺维尔的脊背放大出现在了平板上
楚辞只看了一眼,撑在床沿,捂住嘴。
“呕——”
雄虫吐了。
楚辞摁着床沿,紧紧掐着被单,吐的昏天暗地,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他身在现代,已知最可怕的刑法也就是新加坡的鞭刑,但雌虫身上的痕迹是楚辞从未想象过的,更重要的是,是他亲自下令,将诺维尔关入管教所,是他拒绝签署谅解令,才让雌虫在管教所待了那么久,这些伤口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楚辞。
楚辞的脸绿了。
医生脸色惨白,雄虫对着雌虫的照片吐了出来,那一定是厌恶到了极点,他再不敢提赦免诺维尔的话,扶住仍在呕吐的雄虫:“阁下,对不起,请您谅解,我这就把它拿走。”
医生匆匆关了平板,神色黯然,被雄主厌恶到这种地步,诺维尔少将此生都不可能得到谅解了,等待他的结局只有无边的刑讯,摘取翅膀,然后在荒星流浪,因为得不到雄虫的信息素而暴动早亡。
他正要从雄虫的膝盖抽去平板,却被人按住了手背。
刚刚还在呕吐的雄虫一脸苍白,抓着平板的力道却大得出奇:“等等,我说了拿走吗?”
“……您的意思是?”
楚辞深吸一口气:“打开谅解书,我签字。”
雄虫修长的手指握住电容笔,他飞快地划过上头的图片,在最后刷刷两下签上大名,然后交还给医生。
“快点,和管教所的虫说,不准拖延,我今天就要见到我的雌君。”
管教所内,诺维尔喝了口水,靠着监牢的墙壁小憩。
看管人员坐在诺维尔监牢的对面,他看着风光无限的少将沦落自此,十分唏嘘:“诺维尔,最迟再过十天,你就有可能面临流放的结局了,你不害怕吗?”
诺维尔坐在原地:“我该受的。”
看守顿了顿,略有些不忍:“你的雄主拒绝签署谅解文书,你知道吗?”
每一只雌虫都害怕被雄主厌弃,着意味着他们暴动的精神海再也得不到雄虫的安抚,只剩下狂暴-被关到荒星-凄惨至死的结局,
这回诺维尔顿了顿,才道:“……我知道。”
本该如此。
每个雄虫都是这样,他不该有所奢望。
楚辞已经算是雄虫中比较仁慈的虫了,他不那么喜欢用鞭子,也不怎么罚跪,但雄虫该有的骄矜暴戾却一点没少,雄主从二楼翻下来雌君却没有接住,本就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即使那时他是按照雄主的吩咐在厨房做菜,也不能作为辩解的理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牢狱的大门发出沉闷地响声,诺维尔抬起脸,看清了面前站着的刑官。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站起来,准备接受今天晚上的例行惩罚:“到时间了吗?那开始吧。”
“不需要开始了。”刑官在他震惊的眼神中调出光脑:“诺维尔少将,恭喜,你的雄主签署了谅解文书,他现在仍在医院,需要照顾,你赶快换一身衣服,洗掉身上的血污,赶去中心医院吧。”
谅解?
诺维尔一瞬间以为他听错了。
他挺直脊背,一双苍青色的眼睛注视着刑官,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刑官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少将,你的雄主已经醒了,现在很虚弱,急需要人照顾,他刚刚签了谅解令,现在管教所依律将你释放,请您尽快收拾好自己,去医院照顾雄主吧。”
诺维尔垂下眸子:“我明白了。”
刑官将一只提袋递给他:“这是你入狱那天的东西,包括你的衣物,光脑,以及一些钱财,还有管教所提供的洗浴用品。”
他拍了拍少将的肩膀:“快些去清洗吧,别让身上的脏污冲撞到雄主。”
虫族总是这样,即使雌虫深陷苦难,最先考虑的也是不能冲撞雄主。
诺维尔垂手接过这些东西:“多谢。”
他迈步走入一旁的浴房,刑官在一旁提醒道:“少将,虽然您的雄主签署了谅解令,但仍有一周的追溯期,请您务必好好服侍雄主,争取得到他的谅解,不然一周后教管所回访,您的雄主如果不满意的话,您还是要回来的。”
虫族对雄虫的偏爱是无底线的,即使他们签署了赦免令,也有反悔的机会。
诺维尔已经拧开了花洒,流水将他背上的痕迹冲刷干净,他淡漠地看着地上淡红色的水渍:“多谢。”
但诺维尔心中已经有了三分笃定,七天后,他还是会回到这里。
没有任何一只雄虫会赦免保护不力的雌君,所谓的赦免,只是因为雄虫没有别的雌侍雌奴,身边无人照顾,临时抓过来的劳动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