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雷看了她一眼, 意料之外的没有多问什么,只用草原话对一直等在旁边的卷毛异族青年说了一句什么话, 那人应了一声, 便笑呵呵地又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四蹄强健的棕毛马。
“试试手。”穆雷朝商宁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骑上去,“虽然这匹马性格算是温驯的,但是草原马力气大动静也大, 和你们中原长出来的马肯定是不一样的, 看你骑不骑得住吧。”
商宁秀接过缰绳,很有技巧地摸了摸马儿健硕的脖子让它熟悉自己,一边扫了一眼穆雷,开口问道:“……你不奇怪我会骑马?”
毕竟她之前在他面前一直是有刻意隐瞒这件事的,她很自信自己伪装得很好并没有露过馅,但现在男人居然是连一句‘你会骑马?’都没有问。
穆雷蹙起眉宇, 顿了几秒后不解回答道:“怎么你们中原人还有不会骑马的?这不是天生就会吗。”
“……”商宁秀被哽住了。
穆雷是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笑了一声轻松道:“草原上五岁的娃娃都能骑着小马溜达, 你不用紧张,不适应骑不住的话多练练, 一下就熟了。”
商宁秀原本是不紧张的,现在一下子也觉得这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骑丢了中原皇族的脸面,于是她转身便踩着镫上了马。好在商宁秀的马术在京城贵女中算是首屈一指的, 这匹鬃毛马只甩了甩脖子,稍微叫了两声也就听她拉绳差遣了。
穆雷双臂环胸在下面守了一会, 等到确认她不会被马给颠下来之后才骑上了桑格鲁。
“快走快走, 出发啦!”古丽朵儿早就等不及了,她的马儿来回地原地打转好几趟了, 终于等到可以出发, 兴奋劲比天高, 快马一鞭就从马厩后面的跑马道冲出去了。
跑马道修得宽敞,从马厩直接连接到了寨子大门,门口站哨岗的异族青年看这四人意气风发往外冲,也跟着兴奋地大笑朝他们摆手起哄。
飒爽秋风将日渐枯黄的大片草场压出了阵阵海浪,四人驰骋其间,衣衫与长发一齐迎风翻飞,商宁秀骑的这匹马虽然性子比较温和,但那也仅仅只是性格上,草原马一旦跑动起来,商宁秀就明显感觉到了它优秀的爆发力和足力。
她有很久没骑马了,郊外虽有马场,但她碍于身份不能常去,而且马场地图是人力修建的,全无野趣。
以往每年春秋她最盼望的事情就是陛下的围猎,能跟着一起去皇家围猎场,那里有整座山头和大片天然草场,但此时此刻,商宁秀承认,这蓝天白云下的长河与朝阳,更加震撼人心。
穆雷怕她被颠下来,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一个身位之后,桑格鲁几次三番不情愿落于马后想要加速狂奔,都被背上的主人收缰制止住了,它不高兴地打了一路的响鼻嘶鸣。
骑马脚程快,跑了没多久后就靠近了伽蓝领地范围内最高的那座山,山间野林此时正是最硕果累累的时候,能吃的不能吃的,每棵树上多少都应景的挂了好些。古丽朵儿说的那种厘果长在半山腰上,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开路,根本没在山脚多做停留,蒙头往上冲。
商宁秀骑马跟在后面,这野林子里的上山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走不少,树木长得高,地上又没有过高的杂草,两侧的树林飞快掠过视线,商宁秀不期然瞧见两侧似乎有那么几棵果树和古丽朵儿描述的有点像,但已经跑马跑过去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再回头看了两眼。
穆雷瞧着她回头,加速跑到了于她并驾齐驱的位置,商宁秀便正好开口问他:“刚才那不是吗?我好像看见了,是不是跑过头了。”
穆雷知道她在说什么,迎着风回答道:“这里的果树稀稀拉拉的,前面有大片集中的林子。”
古丽朵儿在半山腰一处挂满红果的树林前拉了马,少女的喜悦如此简单,看着那簇拥在一起的红果两眼直放光,马儿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去,回头朝追赶上来的商宁秀疯狂招手:“快来快来!秀姑娘你看,今年的果子结的可真好,量很多呢。”
商宁秀从没见过红厘果树,只觉得和芭蕉树长得有些像,约莫十尺高左右,叶子很大,红果都集中围在中间树干周围,落霞般的红色,差不多拇指盖大小。
这一片的果树量非常大,中间也夹杂着别的树种,但基本上十有八九都是红厘。当商宁秀扫视之后再将视线拉回来准备跟古丽朵儿说话的时候,却看见那明媚恣意的小姑娘竟然是已经骑在维克托的肩膀上去了,两条腿垂在他身前晃动着,指挥男人赶紧再靠近树一些。
对于此等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亲昵的行径,商宁秀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忘干净了,她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垂着眼眸避开了视线。
穆雷从后面上来,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便拉了把她的缰绳固定住了那匹来回走动的棕毛马,仰头问她:“怎么不下来,还是疼吗?”
男人的视线十分坦然就移动到了她骑马的位置,这赤条条的一眼把商宁秀的脸色激得通红,赶紧踩着马镫跳了下来。
维克托抱着古丽朵儿的小腿将她托高,古丽朵儿一边嚼着嘴里的果子一边低头喂了一颗进男人嘴里,满嘴红汁地评价道:“还没完全熟呢,不过也好吃,我感觉今年的个头长得比往年大一些你觉得呢?等落了雪,肯定加倍的好吃。”
小夫妻用草原话嘻嘻笑笑,声音没一会就跑远了。
穆雷仗着个子高,直接上手从树上摘了一把红厘果子下来,捻住一颗就往商宁秀嘴里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仰脖子往后躲,男人的手停在半空,好像是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若有所思地道:“想起来了,你好像是要吃洗过了的。跟我来,前面正好有水。”
山间的小水涧层叠错落,水量不算很大,但声音不小,一层层落下来跟散落的珍珠一样,哗哗地往下流。
水边有一块五尺多长的大石块扎在滩上,离水近面积大,正好可以供人坐下,穆雷盘腿坐在水边将刚摘的红厘搓洗干净,商宁秀蹲在旁边够着往前看了眼,然后男人就递了一个去她嘴边。
山中水寒凉,穆雷沾了满手湿漉,看上去就很冷,但他好似并没感觉到什么,甚至是把袖子都给撸起来了。
那枚红厘果送在商宁秀嘴边,她愣了一瞬,但他递的这距离显然是准备直接喂进自己嘴里去的,商宁秀往后退了些,用手接了下来,道了声谢。
果子是酸甜口的,现在还未曾完全成熟,六分甜四分酸,但对于商宁秀这种没吃过的人而言已然是非常爽口清甜了。
穆雷尝了一个后将果核吐得老远,说道:“还没熟透,味不正,硬度也不够,非得等落雪。”
男人一边说着,甩干了手上的水,将剩下的果子用巾布包了放在了商宁秀手上,“你这么蹲法腿一会麻了,坐着吃。”然后便起身去活动筋骨了。
穆雷顺着层叠的石滩跳下了一两层取了更加空旷的位置,他不在旁边商宁秀的压力要小很多,调整了姿势端正地坐在了石板上,又再捻了一颗红厘果吃。
那一包果子没多少,穆雷回来的时候商宁秀已经吃完了,她似乎是用那巾布又再包了果核,叠成了小小的一个布包放在了脚边上。
男人的一只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地靠近过来,坐下后径自劈开两条健壮的长腿分在了商宁秀身侧,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轻易形成了围合的空间,商宁秀下意识地缩腿避免碰到他,但她身后就是石壁,即便缩了也没能退出多少余地来。
强烈的雄性气息包围下,商宁秀肉眼可见地忐忑紧张,她左顾右盼想起身脱离出去,但刚才他坐下来地动作太快了,失了先机现在越发是不可能做到。
穆雷屈着腿,更靠近了一些,“看我抓到什么了。”
男人将手从身后绕过来,掌心里握着一只小巧秀气的鸟儿。
那鸟长得非常漂亮,胸前绒毛是白色的,头上长了一撮鹅黄的雀翎,眼睛周围自带一圈深黄纹路,微微上挑,看起来颇有几分拟人的媚态。虽然它的翅膀被压在男人的掌心里看不见颜色,但单从尾翎的三色就能大抵看出端倪,黄蓝渐变的颜色中间细细挑着鲜亮的橘红,不张扬却抢眼,是十分漂亮的一身羽毛。
“看,漂亮吗。”穆雷将鸟捉到了她面前,那鸟胆小,蜷缩着一双嫩红的小脚爪,微微颤动着。
商宁秀的心思全在他带来的压迫感上,她尽力将自己单薄的后背贴在石壁上,胸膛起伏着勉强看了一眼,“这什么鸟?”
“云纺鸟,草原上羽毛最鲜亮的鸟种,长不大,这只虽然看着像是小鸟,但是它成鸟再怎么长左右也就这么大点了。”穆雷嘿嘿笑着,男人献宝的兴致很高,商宁秀越是后退他就越是挪动着往前凑,始终保持着近乎压她的距离。
“你看,像你吗。”穆雷想向她展示那一身漂亮羽毛,将手中的鸟翻了过来,改为用两指箍着那鸟的翅膀蹲在自己掌心里。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像了,漂亮,小小的一只,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