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泥馅和酥皮的口感偏粘腻, 男人吃不惯,蹙起了眉头, 但还是咽下去了, “那老板说中原的姑娘家都爱吃这种甜东西。”
“不怎么饿。”商宁秀见他回来也没有什么表情,将下巴枕在了手背上。
她确实不怎么吃得惯,且不论这种民间小作坊的手艺没法跟侯府厨子相比, 单就是食材新鲜程度, 这枣泥卷的酥皮都要受潮了,这种点心不是刚出炉的她根本就没法入口。
穆雷没接话,撸起袖子径自从柜子里拿出红豆和糯米给她煮汤,上次她吃了不少, 想来应该是喜欢的。
烧开的沸水在锅中汩汩冒着泡,男人双臂环胸坐在炉子旁, 嘴里叼着一片薄荷叶的梗子, 瞅了眼那明显没什么精神的小牡丹花。
穆雷还是喜欢看她鲜活明媚的样子, 舌尖抵着上颚, 诱惑道:“想不想出去转转?部落的领地范围挺大的,后山上还有一处热泉,现在去估计烫了点, 再过几天天气再冷些, 我带你去。”
商宁秀对他说的出去转转并不是很感兴趣,她咬着嘴唇, 像是犹豫好久之后试探性地开口道:“你能教我点草原话吗?”
男人微微挑起一边眉宇,似乎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要求这件事。
商宁秀解释道:“昨天晚上要不是正好跟古丽朵儿在一起, 我连喊个救命都没人听得懂, 就算不会说, 总得会听一点吧, 不然每天像个傻子似的只能在帐子里发呆,再过几天我就痴呆了。”
穆雷笑了一声,略微想了想后点头道:“可以教你,不过我们的语言和汉话差别还是有些大,这不是一两天就能看见成效的事情,你得有些耐心。”
“也没有特别难吧。”商宁秀不以为然,把昨晚听到的几句话拿出来现学现卖:“救命啊,周围的,帮忙啊。”
她的语气耿直音调又很蹩脚,穆雷险些被笑岔了气,大掌捏在脸上笑得肩膀都在抖,“你学些什么不好,那么多好话不听,就把这几句破玩意给记住了。”笑完了之后男人又忽然正色道:“以后不会让你再用上这几句话,我保证,好吗。”
商宁秀原本是以为他为了关住她,不让她跟外界接触,对于她要学草原话可能会有所推搪,但对方竟然愿意,她便也来了些兴致,拉着小凳子稍微坐得离他近了一些,立刻开始寻求保证:“反正你是答应了啊,男子汉大丈夫说了的话不许反悔。‘骑马’和‘吃饭’怎么说?”
穆雷看着仍然坐在五尺开外的女人,说道:“硬背是不成的,你真要想学会,还是得多听多交流,这样吧,你教我打马球,马球场上,我都用我们的语言跟你说话。”
商宁秀不是很乐意,她想学草原话是为以后逃跑做准备,马球场上的全是些进攻防守的策略术语,真学会了也顶不上什么用场,还得是些实用的句子才行。
“不乐意?那可就不是我反悔了。”男人咧开笑盯着她,颇有几分不信她不低头的架势。
“嘁,不教就算,我找古丽朵儿也是一样的。”商宁秀不受他威胁,做了个鬼脸拖着凳子就要走。
她刚一转过身去,身下的凳子就从后面被人拽住了,商宁秀用出去的力道完全抵不过穆雷的大,险些自己把自己给摔一跤,她一回头怒道:“你干什么?”
穆雷就着姿势轻松地将她连人带椅子的就这么拖到了自己身前,椅腿在地上拖出绵长的声音,商宁秀发出诶诶几声惊呼,整个人都在向后退。
男人岔着两条腿将她虚虚拢在怀里,也没再去收拢,只微微偏头越过她的脖颈去看她的脸色,半哄半骗道:“古丽朵儿那性子能坐得住有耐心好好教你?想什么呢,那是只停不下来的麻雀。你可考虑清楚了,真不想学了?”
商宁秀猝不及防被他近身一下涨红了脸,胡乱推开他凑过来的脸,爬起来就赶紧往外跑。
穆雷坐在那也没再起身追她,他心里有了成算,大掌撑在膝盖上,问她道:“怎么说,答不答应?”
商宁秀捂着自己刚才被他灼热鼻息扫到的脖子,眼睛不自然地四下转了转,穆雷说的没错,她之所以没有直接去找古丽朵儿学草原话,就是因为实在太了解那个姑娘的秉性,不止好动,而且还没个正形。
她犹豫再三,想着起码先开个头也是好的,于是最终还是松了口:“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
暮秋的月份已然过去,这些日子草原上的温度一天一个样,白日里的太阳也开始失了暖意,再被北风这么一刮,登时就有了种冬天的感觉。
商宁秀的起床是一日比一日难,即便是睡前也穿了不少衣服,第二天醒来还要是赖在加厚的绒毯里不想出来。
穆雷一般不去催促她什么,但这一天却是兴奋劲格外浓郁,从外面回来时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气,单膝跪在床边要去捞她:“快醒醒,外面下雪了。”
商宁秀不肯起来,把自己缠在毯子里扭过来躲过去,“下雪有什么稀奇的,我不起,冷死了。”
穆雷拉住毯子边缘轻易就将那一整个大球给拖到了身边,伸手要去剥里面的人,一边说道:“你这是越睡越冷,人都睡僵了,起来动一动就热乎了,快来,这个温度后山的热泉下水正合适,我带你去玩玩。”
“我不玩,你自己去,别拉我。”商宁秀躲在里面紧紧攥着毯子不松手,整个人都被他拽得往上跑,闭着眼嘟囔道:“你好烦啊。”
穆雷办法多得很,要说凭力气把她强行剥出来是完全能做到的,他跪在床沿瞧着她,轻笑一声直接将手往她毯子下面钻,“不想起就别起了,那干点别的,我手热,来,老子给你暖和暖和,是这冷吗?”
“你干什么干什么你滚出去!”商宁秀瞌睡陡然惊醒扭着身子嗷嗷直叫,既怕他动手动脚乱来又怕被他看出来自己的过敏已经差不多快要好了,于是她立刻妥协:“我起我起!”
穆雷目的达到了也没再多占她便宜,嘿嘿一笑收回了手,看着她道:“快起来,穿上围脖和靴子就不会冷了,我去给你拿。”
商宁秀脸颊绯红,挣扎着坐起身,对着他的背影暗骂了好几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掀开毯子赶紧套上了外衣。
穆雷转身回来将靴子放在了床边,那是一双皮面的靴子,估摸着能到小腿,靴口翻出来了一圈白毛,能看到里面的内衬上严严实实缝满了厚实软和的绒毛。
商宁秀没见过,多问了一嘴:“这里面是什么毛?”
“兔毛,就是前天晚上烤给你吃了的兔子,香吗。脚伸出来。”穆雷半蹲在她面前,摊开大掌找她要脚。
商宁秀脸上一哂,“你让开我自己会穿。”
穆雷也不勉强,嘴里咬着笑让开了些身位,商宁秀心里警惕他,动作也慢吞吞的,男人边等着嘴里也没停下片刻:“做好了之后你就光在床上躺着,试也没试过,不过不要紧,我的手还是很准的,捏过你的脚肯定错不了,就是松紧看习不习惯。”
商宁秀没穿过这么厚实的毛靴子,刚一站起来的时候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被里面毛茸茸的暖意给征服,脚下踩得软软的,她忍不住原地转了两步。
“可以,看起来挺好的,踩雪都不会冷。”穆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再催促她赶紧洗漱。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吃饱喝足的商宁秀把自己的半张小脸都藏在了兔绒围脖里,她穿了羊绒斗篷,但还是抗拒出门,迈出去的第一步就被那往脸上直撞的雪子给逼退了回来,一想到一会还要骑马就直打退堂鼓,转身就往屋里钻,“太冷了我不想骑马你还是自己去吧。”
“回来,往哪跑。”穆雷哈哈大笑着用大手将她后脖子攥住,抓了满手的毛绒轻松将人提了起来,就这么拎猫崽似的提着她往马厩走。
商宁秀脚离地得那一瞬间热血上头两颊爆红,她穿得多,疼倒是不疼,但太太太丢人了,“你放开我!你撒手我自己会走!”
雪子下得还不大,小雨点一样打在马棚上叮叮响,异族人身体好,一个个火炉似的不怕冷,马厩的几个青年都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裳,笑呵呵地跟穆雷打招呼。
商宁秀被他这么拎着被迫跟这几个男人打了个正正的照面,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做出最后的努力用手臂捂住了自己的脸。
穆雷和兄弟们打了招呼,然后将手里的女人平稳放在了地上,见她埋脸不出来,忍俊不禁笑了一句:“你干什么呢。自己骑马还是我带你?”
商宁秀小脸通红,听见他笑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把手拿下来盯着他刺了一句:“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男人被她这娇嗔模样勾得心痒痒,笑得更愉悦了,要是她在床上承欢时候也能有这种闹腾劲就好了。穆雷看她的目光深邃,动了动喉结,按捺下心中涌起的燥热,又问了一遍:“我带你骑马?”
商宁秀气不顺地看了一眼马厩里甩脖子的桑格鲁,天气冷了,跑起马来尤其风大,她根本就不愿意伸手出来拉缰绳。心里想答应,但是同骑一匹马她过敏已愈的事情必然就会暴露,那无异于是送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