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迈巴赫风驰电掣疾驰在夜晚的道路上, 两小时的路程被越衡川硬生生压缩成一个半小时，要不是限速，他甚至用不了一小时就能到。
锐利的刹车声在石砖道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越衡川动作利落下车, 离沈末越近，他的心跳越快，血液在体内疯狂奔流, 身体因为承受不住神经的亢奋仿佛快要炸裂。
越衡川怕自己的状态吓到沈末，停下来深呼吸一口气, 等稍微恢复平静, 循着记忆找到夕夕民宿, 奇怪的是里面没灯光，整栋二层小楼一片黑暗，被笼罩在广袤而苍茫的夜色中。
还不到八点，这就睡下了？越衡川心有疑问，他阔步走过去正要敲门, 却发现大门上着锁, 越衡川晃了晃锁链，屋内悄无声息。显然，里面没人。
芷清区和乡村差不多, 附近没有营业商铺, 这一片除了有个安置着老年健身器械的小广场外, 再没有其他娱乐设施，目前在这里长住的二三十户居民要想购买生活用品或者看病, 需要去三公里外的清平街道。
这里的人天一黑大多就回屋休息了, 是以周遭此刻很寂静, 越衡川只能听见海浪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他抬头望了望矗立在近海明亮的灯塔, 给沈末拨了通电话，不管沈末现在身在何处，他都想立刻看到他。
听筒的嘟嘟声响了很久，直到快自动挂断时才被接通，越衡川率先听到的是因为信号不稳而断断续续的轮船嗡嗡声。
越衡川轻唤:“沈末？”
对面过了两三秒才有动静:“嗯，怎么了？”
越衡川开门见山:“你在哪？”
沈末的声音被电磁切割:“奶……家。”
越衡川闻言一愣，转身看了眼紧锁的大门和漆黑的房间，诡异地沉默两秒:“巧了，我也在。”
“……我在……海……等会……嘟嘟嘟——”
通话中断，语音提醒对方信号不佳。
越衡川眉心微蹙，刚没听全沈末说了什么，但他大致能猜出沈末正在海上，且距离陆地较远，通讯信号微弱，语气似乎也不太对劲，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想到这里，越衡川心底升腾起不安，他迈开长腿往海边跑去，中途又给奶奶拨了通电话。
其实越衡川对这通电话没太大希望，他倾向于沈末和奶奶都在船上，可电话刚拨通两秒，对方就接了。
“喂，谁啊？”奶奶语气焦急。
奶奶的声音伴随着海浪声，但没有轮船的噪音，而且信号稳定，应该跟沈末不在同一处。
“奶奶是我，越衡川，沈末呢？”
“是小越啊！”奶奶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阿末给你打电话了？他下午出海时说是晚饭前回来，可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半小时前还给我打过电话让我不要担心，说他很快就回来。你说这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这都在海上漂四五个小时了，他到底有没有事啊？”
越衡川心下一沉:“您现在在哪？”
“就在海边等阿末啊。”
“具体在哪，我也在这附近。”
“灯塔这块。”
“好，我现在过来。”
越衡川过去时看到奶奶不安在海边踱步，浪花打湿了她的鞋也不在意，一直面朝大海张望着。
“奶奶！”越衡川喊了声，他刚是跑过来的，再加上心急，胸膛在剧烈起伏，他指着岸边一艘小船问:“这船能用吗？”
奶奶忙回头，看到越衡川后，她稍微松了口气，像找到了支柱:“能用是能用，但你知道他在哪吗？这么晚了出海太危险，万一他回来了你又……”
越衡川弯腰用力将小船推进海里，他笃定道:“我知道他在哪。”
沈末在默逊湾西部出海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蔚蓝，沈末曾带他去过蔚蓝经常活动的那片海域，他当时特意留意了一下，现在还记得。
奶奶还是不放心，他拉住越衡川的胳膊:“要不还是报警吧，这大晚上的我真不放心。”
越衡川望向漆黑到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海面，沉声道:“可以报警，但警察最快半小时才能出海，最晚一两个小时都有可能，所以我先去。”
话落，越衡川正要报警，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沈末。
【这边信号不好，别担心，半小时内回来。】
这条消息应该是刚才信号太弱通话被迫中断后沈末发送的，由于延迟一直没发过来，越衡川直到现在才收到。
而距离电话中断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也就是说，沈末再有不到十分钟就能回来。
越衡川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决定最后再等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得无比漫长。
终于，在第九分钟的时候，越衡川听到轮船嗡嗡声穿透海雾而来，他立马望过去，能隐约看到甲板上正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阿末这里！”奶奶朝轮船方向招手。
又是两分钟过去，轮船靠岸，沈末下了船，下来时他身形虚弱晃动了一下，幸好越衡川手疾眼快扶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在月光的映衬下，沈末面颊苍白而惨淡，平静外表下蕴藏着莫大的冷寂与悲痛，那双平日黑沉透彻的双眸里此刻一片灰败，整个人如同磅礴海浪上一叶无助的孤舟，岌岌可危。
越衡川心中一痛，从未见过沈末此等神情，哪怕当初与韩秀兰沈厉松决裂都不曾这样。
“沈末……”越衡川声音沙哑，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
沈末站稳后也没松开越衡川的手，反倒握得更紧，然后扯了扯嘴角首先对奶奶说:“我没事，对不起，让您担心了，中途船开错了方向，浪费了点时间。”
奶奶摇头，长吁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小越刚差点都要开船去找了，幸好你先回来了。走吧，先回家，还没吃晚饭吧，饿不饿呀……”
回到民宿，奶奶惊魂未定热了粥，等到沈末全部喝完才彻底放下心，回屋去休息了，越衡川则带着沈末上了二楼。
门一关，灯都没来得及开，越衡川就将方才一直假装正常的沈末紧紧揽入怀中，低声安慰:“没事的，没事。”
沈末整张脸都埋在越衡川宽阔的胸膛里，黑暗中他无力靠在对方身上，闭眼闻着越衡川身上的味道，沉默良久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越衡川:“来找你。”
不久，越衡川感觉胸膛上逐渐浸出一块似乎能将他烫伤的温热，他眉目一凛，将沈末抱得更紧。
不必过多解释，越衡川能猜到沈末现在为什么这样，能让沈末如此悲伤的只有——蔚蓝不见了。
“怎么办……”沈末呢喃一声。
越衡川的声音低沉而镇定，只听他说:“它应该是贪玩游到别的地方去了，它那么聪明，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怎么办，怎么办……”
沈末一味说着这三个字，之前一直在压制的情绪此刻终于迸发出来，他两肩耸动着，浑身颤抖，虽然没发出声音，但越衡川胸前的布料已经被他的眼泪濡湿一大片。
越衡川见沈末这样，心脏像是被狠狠揪扯，他垂头贴在沈末耳边坚定说:“明天我陪你去，一定能找到它。”
“怎么办……”沈末的声音变得哽咽，他在问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越衡川:“那就一直找，找到为止，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沈末问了很多遍怎么办，越衡川有问必答，没有丝毫不耐，尽力安抚着沈末脆弱混乱的情绪。
两人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沈末受到的打击太大，怀着孕身体吃不消，到最后竟是靠在越衡川怀里睡着了。
越衡川轻叹一声，用指腹温柔拭去沈末眼尾的泪水，而后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正要抽手给他脱鞋，手腕猝然被沈末攥住，原已经睡着的沈末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急道:“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