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怦怦！
反映越衡川身体各项指标的心电监护仪表示心跳频率的绿线开始变化, ot间期越来越短，其波形如同刺猬，昭示着病人心率正在急速上升。与此同时, 心电监护仪开始不停的嘀嘀作响, 发出生理性报警。
异常一经出现, 沈末猛地抬头看向仪器，先前的旖旎情思瞬间消散, 红润的脸颊被吓得通白, 起身攥住越衡川手紧张问:“怎么了？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沈末说完就要走, 连刚被自己扯开的睡袍腰带都忘了系。越衡川立即叫住沈末，尴尬又无奈地闭了闭眼:“我没事，不用去。”
“仪器都报警了怎么能没事？”沈末焦声道。
越衡川轻缓地深吸呼一口气:“你把衣服穿好, 让我冷静一会儿。”
沈末闻声一顿，愣了足足两秒，终于反应过来仪器为什么会响了。
明白后, 沈末垂眸看了眼自己除睡袍外一丝|不挂的身体，站在原地同样静了静，半晌才动作僵硬系好腰带，打开小夜灯走到仪器前观察。
约摸两分钟后, 越衡川心率终于回归正常数值, 心电监护仪也停止了嘀嘀警报声, 病房重归安静。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沈末抿唇:“你先说。”
越衡川轻咳一声:“还是把两张床并住吧, 睡一起的确有点挤。”
沈末正有此意, 越衡川重伤未愈, 某些事还是尽量避免, 以免影响他身体恢复。
“好。”沈末去推床，又不放心问:“你确定身体没事？”
越衡川轻笑:“真没有，刚都是意外，我以为你不会……”
“不会乖乖听话脱衣服？”沈末补充，他并好床躺上去，侧着身面朝越衡川，两人对视片刻，他低声问:“你心里是不是有事？”
越衡川面不改色:“怎么这么问？”
沈末:“你今晚应该没兴致做那种事，可还是提了，并且对我的反应进行了预判，所以，你是在试探我？”
静了会儿，越衡川:“你觉得我在试探你什么。”
沈末没关小夜灯，昏黄光线下他发现越衡川幽蓝的瞳仁间有一丝名为期待的波光在涌动。
“你在试探我……”沈末目不转睛盯着他:“有没有比以前更喜欢你。”
喜欢。
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了两人的对话中，即便越衡川在生死未卜的大海上与沈末做最后的道别时也未曾言明，眼下却就这么被沈末突然说出，令越衡川一时失语。
要说沈末猜的对不对，其实没有定论，他的确是在试探沈末有没有更喜欢他，但他的关注点不在最终的结果上，而是在原因。
如果沈末是由于他为救海豚受伤这件事而更喜欢他，愿意乖乖听话脱衣服，他宁愿沈末跟以前一样，矜持而嗔怒地让他注意点，而不是如今这看似无底线的纵容。
他想要的是爱，不是感激。
尽管在出事前沈末送了他绣球酥，他也因此知道了沈末的心意，可爱意是会无限增长的，他希望沈末对他的爱意变浓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不是他救了蔚蓝的伴侣。
可以是因为他机智过人将王飙耍得团团转，也可以是因为他心地仁善救了被捕的动物，还可以是因为他福大命大身体强健，唯独不可以是因为蔚蓝。
在告白仪式变成告别仪式后，他说他想成为一只海豚的话是真的，想穿越回去取代蔚蓝的念头也是真的，说羡慕蔚蓝的话同样是真的。
这么多年来他太想得到沈末的爱了，长久未被填满的欲望一经爆发，以至于想要独占沈末的欲望疯长，其偏执程度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完全。
所以在他眼里，沈末对他的爱一定是要无比纯粹不能参杂半分杂质的，不然他会难受，会嫉妒，会发疯，甚至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为了得到沈末全部的爱会做出什么事。
在那不停不歇麻木追逐爱沈末的九年里，越衡川早就在清醒中魔怔了。
他对沈末的爱深入骨髓，堪称疯狂，一般人承受不住，只有同样深爱他的人才可以，否则便会酿成一场恋爱悲剧，最后以监|禁掠夺的方式含恨收场。
“很后悔那时送了你绣球酥。”
长久地沉默后，沈末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越衡川闻言心中一紧，神情变得晦暗不明，不等沈末说完后半句便立即笑着抢先道:“哦？后悔了。那实在是可惜，东西我已经收下了，不退的哦。”
“……”沈末一言难尽看着越衡川强撑的笑颜，不敢再废话，直白说:“当时我就应该直接问你愿意不愿和我交往，而不是只送个小甜点去试探你的心意。如果我们在蔚蓝失踪前在一起，你今晚也许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试探我方才的乖顺是不是因为蔚蓝。”
越衡川从听到沈末第一句话时就怔住了，直到最后一句出现，他更是难以置信:“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沈末轻叹一口气:“说完那句就想通了。你本来就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用不着再试探一遍，所以刚一定是在试探别的。我想了想，现阶段除了蔚蓝，应该再没有其他让你如此牵肠挂肚的事物了。”
越衡川安静听着一言不发。
沈末:“因为你的帮忙我才得以找到蔚蓝，成功救下了其他海豚，在这件事上我是很感激你，但这与我对你的感情无关。”
“那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不该对你好吗？”沈末音量突然提高了许多。
越衡川一顿。
沈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接着往越衡川身旁挪了挪，紧紧攥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轻声说:“本来不想在这种时候说的，你刚醒不久，应该静养才对，可我也不舍得你胡思乱想折磨自己，所以，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听到这话，越衡川莫名预感到了什么。
昏黄灯光下，沈末躺在越衡川身边看着他:“七年前，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越衡川闻言，眸底猝然掠过一抹戾气:“谁？在哪认识的，我当时怎么不知道？”
沈末意味深长:“七年前的事，越工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不是半年前才认识的么。”
越衡川哑然。
沈末心里笑笑，接着回忆说:“那个人玉树临风，声音低沉悦耳，下巴的轮廓流畅优美，我们一见如故，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仅仅一晚，我便对他一见倾心，无法自拔，在往后七年的时光里，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他，想着他，期待与他重逢，再续……”
“行了。”越衡川忍无可忍打断沈末，赌气般把自己的手从沈末手里抽出，脸色发绿:“我不想听这些。”
“别急，听我说完嘛。”沈末重新拉住越衡川的手，用脸颊亲昵蹭了蹭继续道:“再续前缘。他心里怎么想的我不清楚，总之我不希望与他仅是露水情缘，想和他一直保持联络，所以分别时我们交换了邮箱地址。”
越衡川磨牙:“你跟他还有没有联系？”
“有啊。”
“断了。”
“不行。”
“沈末！”
“衡川~”沈末拖着语调:“你能不能别插话等我说完啊。交换完邮箱地址，我们就道别了，殊不知这一别就是七年。这七年我忙于学术，无暇顾及情爱，而他又长年在国外，所以那晚之后，我们只是偶尔聊聊天，关系没有任何进展。等时间一长，我又怕他已经有了伴侣，即便跟着老师数次去他的国家参加交流会，也没勇气约他见一面，只想着把那段美好永远留在回忆里，权当是个念想了。”
沈末说着，抚了抚越衡川青筋暴起的手臂，给他顺着毛说:“对于他这个人，我始终有一个不理解的点，他邮箱昵称很奇怪，叫luna。”
听到这个昵称，越衡川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僵化住。
而沈末继续说着:“这分明是一个外国女孩的名字，可我依然没勇气询问，想着就这样吧，不清不楚的也好，左右我们也从不聊关于情爱的事，我默默把他当成一个遥远的触不可及的初恋就好。可是，我又遇到了你。”
沈末眼神变得缥缈:“从我们半年前第一次正式见面开始，我在你身上总能找到他的影子，身形轮廓，谈吐举止，实在是太像了。因为这个原因，那天晚上醉酒后我把你当成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人发生了性关系。”
沈末短促笑了下:“没想到就因为这一觉，我有了孩子，与你再也纠缠不清。短短半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你遇事沉着冷静，睿智坚定，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在你身上，我总能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现在回想起来，那其实不止是安全感，还有朦朦胧胧的好感。而这丝好感在你带我离开我父母的那一天化成了实质。你也许不知道，早在那一天，你就成了我心中的另一半海豚，我暗暗发誓，要将后半生都献给你。”
越衡川握着沈末手的力度遽然加重。
沈末以相同力道回握，声音却柔和了一些:“可那时候我依然没忘，我们从一开始中间就横亘着那位七年未曾谋面的初恋，我想知道我对你的好感是因为你本身，还是因为你身上有我初恋的影子。恰逢我们要启程去悉尼参加学术峰会，因为心中的疑惑，让我终于有勇气约luna见面，想通过他认清自己对你的感情。”
说到这里，沈末的声音染上一丝颤抖:“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咖啡厅门外看到前来赴约的初恋竟然是你。那一刻我是既庆幸又羞耻，庆幸的是我爱的始终是同一个人，羞耻的是我曾经在面对luna时的轻浮，我羞于在你面前承认自己就是s，所以决定隐瞒这一点，从今往后以沈末的身份与你相爱。”
说到这里，沈末暂且停了下来，他红着眼望向身旁石化了一样的越衡川:“说了这么多，你现在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么。”
越衡川机械摇头。
沈末弯了弯唇，接着忽然撑起上半身，将唇凑到越衡川棱角分明的下颌处，若有若无地一点点吻着他，在即将靠近他的嘴角时又毫无预兆停住，用低缓的气音说:“刚说了我的，现在该你了。衡川，我想知道，在你的视角里，我们的初遇，是半年前课题组正式成立的会议上，还是七年前暧昧丛生的蒙面酒吧……”
沈末伸手抚摸越衡川紧绷的脸庞，用更低更能蛊惑人的嗓音说完最后一句:“又或者是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