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不见 作品

第78章 Chapter 78

周遭海风呼啸, 三米高的巨浪劈头斩下,令沈末一阵窒息。

轮船摇晃,沈末趴在甲板上拼命拉着即将沉海的越衡川, 海水和泪水杂糅在一起顺着他惨白的脸颊不断流下, 砸在一半身体已经被海面吞噬的越衡川额角。

“抓,抓紧我……”

沈末手腕青筋暴起,嗓音嘶哑:“我一定,会拉你上来。”

越衡川眼底写满温柔,他仰头望着沈末因为太用力而发颤的肩膀, 摇摇头轻声说:“松手吧,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不,不能松。”

这时又有一面巨浪拍下,轮船随着翻滚的海面剧烈摇晃,一截被狂风撕裂的木板咚一声砸在沈末后肩, 随即疼痛袭来, 他闷哼一声, 拉着越衡川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

“来生我会变成一只海豚来找你, ”越衡川轻声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到了这强弩之末的境地, 沈末仅剩的力气只够他摇头, 从喉间执着颤抖吐出一个字:“不。”

“照顾好自己。”

越衡川手腕一转,义无反顾把手从沈末掌心中抽出, 独自落入水面,顷刻间, 源源不断的海水淹没他的脸庞, 身体缓慢坠入深海, 直至消失不见。

沈末顿时心如死灰, 声嘶力竭大喊:“衡川!”

梦境轰然坍塌, 沈末直起身朝空中一抓,下一刻便落入越衡川的怀抱。

视线对焦,眼前一切化为实质,柔和的光线,温暖的肩头,在越衡川的安抚下,沈末呼吸逐渐平缓,情绪趋于稳定。

“好点了吗?”越衡川抱着他温声问。

沈末轻轻呼出一口气,怅然若失靠在越衡川怀里:“嗯。”

“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末静默,没有回答。

越衡川轻抚沈末的发丝,转而又问:“想不想喝水,我去给你倒。”

“不喝。”沈末忙抱紧越衡川:“你别走。”

“好好好,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

从沈末睡醒到现在的表现,越衡川其实隐约能猜到沈末刚梦到了什么,可对此他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会一直在他身边。

“衡川。”

良久的沉默后,沈末忽然出声,他抬起下颌,轻啄一口越衡川的唇角,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们做吧。”

越衡川一顿:“什么?”

沈末直起上半身跪在床沿,勾住越衡川的脖子开始主动亲吻他,急迫中透着疯狂,一吻作罢,沈末用脸蹭了蹭越衡川的侧颊,喘着气附在他耳边细声说:“我想要。”

面对此番诱惑,越衡川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揽住沈末克制道:“今天太累,明天好不好?”

越衡川考虑到沈末刚做了噩梦,加之在停车场受到惊吓,精神状态定然不佳,不宜再进行激烈的事情。

可沈末看到越衡川的迟疑,眼底蓦然蒙上一层水光,哽咽着说:“你不想要我?”

“!”

越衡川赶忙猛亲一口沈末:“怎么会?我太想了!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想!”

越衡川深吸一口气,眼下沈末心理脆弱,很容易胡思乱想折磨自己,最好的办法还是依着他比较好,其他的还是等沈末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再说。

越衡川拥紧沈末,一时间两人吻得不可开交,情到深处,血液沸腾。

等到快要结束时,沈末脸色潮红两眼迷离望着身上的越衡川,忽然轻声问了一句:“衡川,你会离开我吗?”

越衡川心中一顿,带着惩罚意味咬了口沈末红润的嘴唇,声线低哑:“说什么呢,就算有天你不想要我了,我也会厚着脸皮守在你身边,后半辈子没你不行,懂了么。”

沈末急促呼吸着,闻言他脸上终于染上一丝笑意,动情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想要你?”

越衡川酣畅淋漓一笑:“感受到了,你是很想要我。”

沈末耳朵发烫。

越衡川继续说:“末末,我不想‘离开’你,现在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沈末咬唇,听懂了越衡川这句话潜在的含义,他声音小到几不可闻:“你快别说了。”

“好,”越衡川欣然应允,他握住沈末纤细白嫩的脖子,随之暧昧道:“那我做给你看。”

“……”

一夜缠绵,小夜灯一直亮到晨光熹微才被关掉。厨房里,吃剩的小兔子蛋糕和绣球酥挨在一起,一如卧室里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翌日上午,阳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落到床上,沈末在越衡川怀中悠悠转醒。

他睡眼惺忪朝上望一眼,见越衡川正撑着脑袋暧昧看着他,脸上不由一臊,侧过脸:“别看了,大清早这样怪瘆人的。”

越衡川轻笑:“困不困,再睡会儿。”

昨夜弄到太晚,沈末最后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不知道越衡川什么时候才停,他现在感觉浑身酸软无力,连动动手指都觉得累。只是今天实验室还有一大堆工作,不能真的在床上躺一天。

“不睡了,等会儿去实验室。”沈末揉揉眼睛说。

“哎不是,”越衡川失笑:“是不是我昨晚不够卖力啊,现在还有力气去工作?”

沈末抬起手,来回欣赏手上闪烁着银光的素戒:“课题进度不能落下。”

越衡川在空中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这不还有我么,之前说好的帮你赶课题,不能食言。”

“你一个可以吗?”

“可以的,”越衡川笑道:“你再安心睡会儿,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饭。”

沈末笑着抽回手:“说什么叠词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越衡川把手伸进被窝,揉揉沈末鼓起来的小腹:“谁说不是孩子,这里不就装着一个。”

越衡川说完又亲了口沈末的额头:“那我走了,有事记得打电话,随叫随到。”

“等一下。”

“怎么,舍不得?”

“……”沈末摘下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递给越衡川:“物归原主。”

这枚戒指是越衡川出事那晚上救护车时被沈末硬薅下来的,自从晏承怕弄丢戴在他手上后,除了去实验室他就再没摘过。

他以前没还给越衡川,是潜意识里总害怕有天越衡川会离开,所以一直把戒指戴在指间,就像这人始终在他身边一样,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可经过昨晚,在他清醒着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越衡川,同时越衡川无数次在他耳边坚定说永远不会离开他后,他的心不知不觉就平和了。相信哪怕有天山河破碎天崩地裂,甚至死亡都不会将他们分开。因为早在越衡川曾经失去心跳的那一瞬他就想好了,不论哪里他都会陪越衡川一起走。

“衡川,等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这是越衡川在轮船上第一次休克时沈末附在他耳边说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越衡川更爱的他的人,也只有这个人愿意堵上生命去爱他。那时的他是何种坚定,没有越衡川的世界对他而言再无意义,就如同精神世界被摧毁,灵魂被捣碎,空留一具行尸走肉是活不久的,结局早已注定。

只是那时虽这么想,等越衡川再一次睁开眼后,他又开始加倍珍惜有越衡川的日子,想要寸步不离。

可惜万事过犹不及,很快,他的珍惜逐渐走向偏执,变成了恐惧,害怕那种剜心的离别再上演一次,而死亡,也成为了他的禁忌和梦魇,只要稍微一触碰,他就会神经质般浑身绷紧,沉浸在恐慌中难以自拔。

就在这种情况愈演愈烈之时,肉|体的结合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他属于越衡川,越衡川也属于他,这个世界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可以插足在他们之间,他们形如一体,生死相随。

归根结底,他从始至终害怕的并非死亡,而是死亡带来的分别。可既然生日相随永不分离,又有什么好恐惧的?

在这彼此能够相伴的日子里,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去提心吊胆,只想好好爱越衡川,去感受他,依赖他,这比什么都重要。

“戒指啊,”越衡川轻笑:“怎么突然想起还给我了,这段时间不是戴得挺顺手么。”

沈末拿腔作调:“哪顺手了,老是掉,戴着总是提心吊胆害怕丢,很不省心,总归不是我的东西,不认我。”

“怎么就不是你的东西?”越衡川点了点戒指:“尺寸不合戴了这么久还没丢,说明它是认你的。”

沈末无奈笑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快拿走,我要补觉了。”

“我是说真的。”

“什么真的?”

“这戒指就是为你买的,你就是它的主人。”

沈末微怔,接着仔细打量起戒指,不出片刻,在光线照射下,他发现戒指内圈竟刻着一串花体字母——yshmc,印在一起如古老而华丽的梵文,与朴素的外观天壤之别。

“这是……”沈末在心中拼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懂这串字母所表达的意思。

越衡川笑着提示:“是我们的名字。”

沈末眉梢一动,两秒后他终于看明白了,他的名字穿插在越衡川名字中间。

他哑然:“这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越衡川摸了摸鼻子:“九年前,我拉了一车红玫瑰准备给你表白那次准备的。”

沈末静了会儿,他重新戴上戒指,看着手指与戒指间的空隙轻飘飘说:“那时你没牵过我的手,所以才买大了么。”

“没买大,”越衡川轻咳一声:“我在暗处专门偷偷观察过你的手,虽然当时没机会摸,但差不了太多,这枚你戴着大,是因为这是我的,你的那枚还在我家抽屉里。”

沈末了然:“原来是一对。”

话落,他把戒指戴在越衡川中指,继而抬眸问:“所以什么时候才愿意把我的那枚戒指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