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见喜 作品
第68章 风禾
宁州已经完全在瑞王府的控制之下, 就算有人识得他, 只要王府说不是, 那便不是。
他在随云清处理了几天奏报之后便快速上手,接过了云清目前的大部分日常事务。
云清也终于能松口气, 将主要精力用于筹谋宁州的发展上来。
云清在小朝会上将他正式介绍给众人, 大伙儿都不傻,听云清的意思, 他们以后都要听这名白长史的调遣。
宁州府衙经过大半年的整顿换血,大多数官员现在都对云清十分敬服。
虽然见白忱溪年轻,众人心里难免有些打鼓,可他们也知道, 云清看似温和,实则手腕强硬,已经决定的事便不会更改,因此明面上倒都是欣然接受的模样。
府衙中如今资历最老的便是钱佑才和江净百, 云清直接找了个如此年轻的长史压在两人头上, 其余人都明里暗里地瞥两人的脸色。
钱佑才笑着向白忱溪行礼,他自知自己的能力,并没指望云清倚重, 再加上他和晏王的交易,根本不敢奢求什么。
江同知则是愣了愣,却很快调整好表情, 上前行礼。
这件事便这么敲定下来。
白忱溪的身份不适合继续住在王府, 云清让人在王府附近买了宅子, 添了下人,供他居住。
府衙众臣对新来的白长史很是好奇,可没过多久,白忱溪便用自己的能力再次验证了云清看人的眼光。
云清给他的权力很大,除了需要云清抉择的,其余的奏报全部移交到他那里。
众人本以为他刚上手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可他却都批复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甚至陈乐生和负责掌管府库的江同知扯皮扯到了他面前,他也能处理妥帖。
府衙众人隐隐的不服也在这样绝对的能力压制下消弭无踪。
而接手了宁州事务的白忱溪也是此时才知道,他的这个小师弟到底有多厉害。
他没有追问云清的这些本事从何而来,而是全情投入其中。
他相信,若有一日这天下真能让真正有本事的人去治理,他必当能看见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
春耕的事陈乐生已经全部布置下去,四月初一前,早稻便已经全部种下,正常的稻种也已经在准备播种。
正当此时,府衙又公布了新的肥料。
毕竟是要用到田里的东西,很多人还是踌躇不决,打算观望。
不过领了早稻的那批却是想也不想就用上了,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王妃,那便一条道走到黑。
转眼宁州的水泥路已经修了大半年,由于是多地同时动工,现在已经修好了大半,只等春耕结束,便能将剩下的修完。
若说之前只有参与修路的村民对这件事感受最深,感谢云清给他们一口饭吃。
现在已经修好的路投入使用,百姓们便感觉到了切切实实的便利。
就算他们只是用人力拉板车,也要比在土路上省力得多。
再加上水车和筒车的推广,一时之间,各地百姓对云清的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林大人上报有商户打算出钱为王爷王妃立生祠,此事可要加以干预?”
这日难得闲暇,云清和白忱溪在花园烹茶对饮,白忱溪想起刚才收到的奏报,便提了一句。
百姓自发修建,本是积攒声誉的大好事,可宁州情况特殊,他便不得不小心对待。
云清正靠在栏杆边喂鱼,闻言放下鱼食,沉吟道:“让林瑾出面劝阻,那些商户不过是怕我秋后算账,不若多做些善事,给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发些米粮。”
况且虽说宁州离京城山高路远,却也不宜如此张扬。
依照承安帝对功臣的态度,他怎么忍得了有人为贺池建生祠,若有朝一日传进他耳中,他们必定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风险,最好是能免则免。
白忱溪点了点头:“现在不少百姓都说王妃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依臣看来,所言属实。”
云清撒了把鱼食,笑着道:“师兄就别打趣我了。”
白忱溪笑了笑,抬手给云清添上茶,他看着湖里张嘴讨食的鱼:“阿清的这池鱼着实养得好。”
云清看着一池胖撅撅的鱼,眼里有些笑意,不知贺池怎么喂的,他之前不过离开了一个多月,便把他的鱼喂成了这样。
暮春的阳光柔和地洒下,两人边饮茶边聊政事,阿舒突然从外面跑了过来:“少爷,你看谁来了!”
云清转过头,阿舒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少女,容貌清丽,行走间却十分洒脱。
赫然是已有几月不见的黎风禾。
黎风禾笑着上前福了福身:“表哥,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她余光注意到白忱溪,转过头后有些迟疑地道:“白大哥?”
上次见到白忱溪时她还只有九岁,若不是她记性好,白忱溪又实在风姿出众,现在恐怕早已忘了。
白忱溪点头笑了笑,听她对云清的称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他猜想两人有事要谈,便直接起身告辞了。
见黎风禾面露疑惑,云清道:“此事说来话长,晚些我再同你解释。”
黎风禾脑子转得快,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而提起正事:“表哥让爹爹找的人,我带过来了,表哥要做什么?”
云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她去了库房,打开存放着棉花和棉布的箱子给她看。
黎风禾看到棉花时本有些不解,看到棉布之后却眼前一亮。
她提起裙摆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棉布。
和麻布截然不同的柔软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震,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细致地触摸观察。
云清并不催促,站在一旁等候。
半晌,黎风禾才抬头问道:“表哥,这布是怎么做的?”
云清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棉花:“便是用此物织成。”
黎风禾立即把手伸向了棉花,捋着仔细地看。
云清把织布的流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已让人种下棉花,秋日便可收获。”
黎风禾将棉花放回箱子,起身看向云清。她知道云清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迟疑着应道:“表哥是想让黎家来做这棉布的生意吗?”
按照云清的说法,这种棉布的成本比麻布高,却比丝绸低了许多。
棉布触感远远好于粗麻布,比起细麻布也好了一大截,必定会受到普通百姓的欢迎,绝不愁卖。
黎家有布料生意,有现成的销路,因此她第一反应便是云清想让黎家来帮忙。
云清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让黎家和宁州的牵扯太深,太打眼了,对黎家不安全。”
黎风禾默了默,听明白了云清的言外之意。
之前她和爹爹送稻种来宁州时其实便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云清会把这件事摊在牌面上和她说。
不过既然不打算让黎家来做这棉布生意,那叫她来看这棉花又是为什么呢?
云清没有卖关子,直接问道:“若我说想让你来做,你可愿意?”
黎风禾懵了懵,重复道:“让我来做?”
见云清点头,她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睛吃惊地瞪大,胸口里的心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从小听得最多的话便是“你是要嫁人的,学这些没用”。
等她大了一些,便又有人说她整日抛头露面嫁不出去。
后来她接了铺子,做得比许多人都要好,便又常听人说“一介女流懂什么”“运气好罢了”“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做的呢”
“……”
她听过太多诋毁,深知那些人对她的偏见和不认同。
只有爹娘和祖父是不同的,还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哥,他们会纵容她,也会鼓励认可她。
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云清竟然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她。
黎风禾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胸口冲上头顶,冲得她眼眶发酸。
她重重地点头:“我愿意!表哥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她神情坚毅,说出这句话时眼角有亮光闪烁。
比起家中长辈的纵容宠爱,这样的信任更让她心潮澎湃,豪情满怀。
云清笑道:“我等着看我们风禾成为这天下最大的棉布商人的那天。”
……
屿县山里,贺池拆开刚收到的信件。
他刚展开信,眼里便不可抑制地浮上笑意。
纸上是一幅小画,云清坐在栏杆边喂鱼,湖里的鱼全都胖乎乎的,云清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疑惑,撒鱼食的动作也有点迟疑。
贺池几乎在顷刻间便想象出了云清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画中人的脸,心里的想念一层一层地泛起波澜。
“王爷,您让小的做的□□已经做好了,请王爷过目。”
屋外有人禀报,是周武的声音。
贺池收起信,神情也恢复成寻常的冷漠模样。
他到了这里以后,一边整顿操练新兵,一边将之前外公和舅舅想做的兵器告诉周武,让周武试着做出来。
这些武器都是程家两位将军在和延军的交战过程中产生的灵感,现在贺池知道以后可能会对上延军,自然要试着做出来。
周武经过两个月的实践,对灌钢法的应用已经十分纯熟,他这些时日都在研究云清教给他的苏钢法,打算改进一下现在使用的方法。
他对云清的佩服难以言表,贺池和云清一体,连带着对贺池的态度也更好了。
贺池让他打制的兵器,他细心研究后终于试着做出了第一把,这便拿来给贺池看。
不远处的山谷,将士们操练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周武看着自己手中泛着寒光的大刀,不知他打出的兵器最终将会劈向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