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见喜 作品
第 80 章 清清
大娘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这么好的差事,凭什么给这种贱人得了去?
红梅眼里含着泪,听着一句句刺耳的讥讽,气得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之前王妃为了给她们姐妹一条活路开了韵华绣房,现在已经被彩娘他们被经营得很好了,只是她们两人实在手笨,绣花裁衣都做不好,在绣房也帮不上忙。
她们不想吃白饭,听说这里招女工,便鼓起勇气结伴来了,好不容易找到活做,却眼见着又要被搅黄了。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还记得这件事,一次次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厌其烦地提起,甚至还有人心思歹毒地造谣污蔑,好像她们是罪人一般,可以肆意侮辱。
红梅看着这些素不相识却似乎恨不得她们去死的人,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吐出如刀剑般的字句,她想起许姐姐教给她们的道理,被满腔的愤怒支撑着,骤然生出一股豁出去般的勇气来。
她对着指指点点的人群大声喊道:“我们姐妹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你们嘴一张就泼我们一身脏水,说我们不检点就拿出证据来,不然我还说你们背着家里的偷吃呢!”
红梅本来刚开口还有些畏缩,等喊出两句之后却越来越顺畅,腰板也挺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人。
嚼舌根的人正说得起兴,都等着看她俩丢掉差事,没想到她会还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便恼羞成怒了。
最先说她俩不检点被绣房赶出来的是个混混模样的年轻男子,他看众人都顺着他的话说,正洋洋得意,没想到两个小姑娘竟然敢骂他,顿时又是一连串污言秽语对着两人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红梅听他说出韵华绣房是个暗娼馆这种话,把所有姐妹全部骂了进去,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拉住他往府衙的方向拽:“你跟我去官府,把这些话说给官老爷听,让官老爷来判个是非对错。”
那混混一怔,红梅大声道:“你辱我名节不算,还污蔑韵华绣房,辱人名节如同害人性命,你跟我去见官!”
红梅从没觉得自己身上这么有劲过,她死死地拉着男子,男子竟一时挣不脱她的钳制。
周围那些跟着嚼舌根的见状连忙退开,生怕被红梅攀咬上,他们不过就是说两句嘴,如何便要去告官了?
和红梅一起的姑娘反应过来连忙上去帮忙,她想起许姐姐教过她们,大瑜律中是有对于谣诼的律法的,如果遇到这样的人便拉去告官。
平民百姓都怕进官府,她们自然也不例外,可她们更相信许姐姐的话。
那混混见两人竟是来真的,顿时慌了,他猛地发力甩开两人,头也不回地跑了,黎风禾让去帮忙的家丁被人群挡了挡,没能捉住他。
眼见男子飞快地跑没了影,黎风禾抬了抬手:“回来吧。”
红梅两人喘着气,那些嚼舌根的赶紧离两人远远的,生怕被她们拖去见官。
红梅这会儿松懈下来,才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她犹豫了下,才惴惴地转过身看向桌后的黎风禾,她知道这份差事应该是黄了,但是黎风禾刚才派家丁帮她们抓人她看在眼底,便想向她道过谢再离开。
她害怕在黎风禾的眼里看到鄙夷,可等她鼓起勇气看过去时,看到的却是黎风禾笑着对她招手的画面。
红梅愣了愣才意识到黎风禾是在叫她过去,她拉着身旁的姐姐一起走过去,便听到黎风禾语气如常地对她们道:“还剩手印没按,按上便算是成了,来吧。”
红梅看着黎风禾推过来的契书和印泥,一直死死忍着的委屈和害怕便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口子,当即便泪如雨下。
她重重地按下手印,哽咽着对黎风禾道:“东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眼见两人竟然签好契书按了手印,那些嚼舌根的人都觉得脸上挂不住,正待说些什么,却见黎风禾转过头看向他们,冷声道:“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不用来报名了,布坊不收你们这样的人。”
众人没想到黎风禾居然把矛头指向了他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有人忍不住嚷道:“我们不过是好心相劝,怕你招些不干不净的人进去,好心当做驴肝肺。”
黎风禾一抬下巴:“我要招什么人是我的事,不劳诸位费心。”骄纵的模样气得众人牙根痒痒。
那人强撑着啐了一口:“谁稀罕,有你这种女子做东家,这生意能做得起来才怪。”
众人散去,离开后便到处宣扬这个布坊里招的人不干净,清白人家的女子绝不能去。
他们算盘打得很响,到时候布坊招不到人,那黄毛丫头还敢不敢说不招他们。
可惜却事与愿违。
他们确实拦住了一些未出阁的姑娘和已经成家的妇人,可城里却还有寡妇和和离的妇人,她们听说了月和布坊的事,连忙放下手里的事便跑着去了。
她们当中的大部分都被造过谣,深受其害,听闻此事之后反而觉得东家十分通情达理有人情味,这样的东家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她们脚下生风,生怕去晚了轮不上自己。
到了之后她们才知道这里的工钱竟然给得这么高,顿时觉得那些人怕是被水泡了脑袋,才会听信什么不干净的传言不来抢这份差事。
这些女子大多需要自己养活自己和孩子,干起活来都十分麻利,很顺利地便通过了黎风禾的简单面试。
黎风禾需要的人很快便招满了,她让人撤下招工告示,对着还没离开的众人道:“明日辰日准时来上工,莫要来迟。”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道:“知道了东家。”
“东家你便放心吧,必不会来迟的。”
“我若来迟了,这整个月的工钱都不要了。”
众人拿着自己的那份契书,兴奋劲久久未褪,往常只知道爷们儿去做正经的差事才会用到契书,而她们只能去接一些扫洒浣衣的活计,赚些零散的铜板,没想到她们现在竟然也是有契书的人了。
那些嚼舌根的人算盘落空,气了个倒仰,却也只能在背后啐几句,咒骂布号早点倒闭。
黎风禾把布坊最后检查了一遍,才带着契书回了宅子。
既然不能用本来的身份,她自然不能再表现出和王府的关系,她从岩州回来后就在外面买了宅子,自己一个人住。
黎风禾净了手正准备用膳,侍女提着一个食盒过来放到她面前。
“小姐,这是王府送来的。”
黎风禾有些疑惑地打开盖子,却看到里面竟然是一堆红鸡蛋。
她有些震惊地看向侍女:“送来的人说了什么?王府有人办喜事?”
侍女迟疑着摇了摇头:“是元福公公送来的,并没说什么,只说是王爷赏给小姐的。”
黎风禾突然眼尖地发现不对,伸手扒拉了一下——红鸡蛋的下面,竟然还埋着几个金鸡蛋。”
她伸手拿起金鸡蛋,入手发沉,是实心的。
黎风禾脑子转得快,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异彩纷呈。
侍女想起什么一般:“对了小姐,买回来的补药还有不少,今日还要熬补汤吗?”
黎风禾木着脸摇了摇头。
不熬了,熬了还不知道是便宜谁。
——
贺池从大营回来时天已黑尽,书房亮着灯,隐约引出两个人影,云清竟然还在和白忱溪议事。
他叫了阿舒过来问话:“王妃用过晚膳了吗?”阿舒点头应道:“用过了,和白长史一起用的。”
贺池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
“……好,臣明日便让他们开始动工。”
终于把最后一件事情处理完,白忱溪把桌上的奏报和散满桌的宣纸归置好,和云清一起走出书房,抬头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是亥时了。
说完公事,在私下他们便是师兄弟关系,白忱溪忍不住叮嘱了两句云清:“我都说了这事不急,明日再议也行,真是劝不动你,受了伤不好好将养着,年纪大了要遭罪的。”
云清无奈应道:“师兄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
白忱溪笑了笑:“这不是去了趟崖州,有了切身的体会吗?”
云清见他如今已经能把之前的事拿出来自嘲,眉间也毫无阴霾,知道他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大半,也不由得为他高兴。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兄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云清正要送白忱溪出去,却见白忱溪突然正色道:“阿清,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云清愣了愣,延国的事是秘密,除了他和贺池谁也不知道,可除了这件事,宁州别的事都没有瞒着白忱溪,他心思玲珑,大概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他们的紧迫,却又极有分寸地不多探问,只会默默地帮他分担。
云清心间泛起暖意,点头笑道:“我知道的,多谢师兄。”
把白忱溪送出梦溪堂后,云清才回到主屋。
他有些疲惫地伸手按了按脖颈,一转头却看到贺池正坐在榻上看书,他怔了怔,笑着走上前:“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池应道:“一个时辰前。”
他靠在榻上,屈着一条腿,姿势随意又好看,回答云清的问题时眼睛仍盯在书上,十分认真的模样。
云清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猛地凑上前,眼里瞬间多了几分笑意:“好看么?”
贺池下意识点了点头,察觉到云清的语气不对后眼神才聚焦到眼前的书上。
贺池:“……”
云清仍保持着弯着腰凑在书前的姿势:“倒着看也看得这么入神,我们圆圆可真厉害。”
贺池瞬间把书扔到一边,伸手把云清抱过来塞进怀里,带着两分恼怒堵住了他的嘴。
一吻结束,云清眼里多了些水光,衬着未散的笑意,让人觉得怎么喜欢都不够。
贺池的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云清脸上,毫无规律的,不带情/欲 满是喜爱。
云清总是会被他这样带着一点稚气和笨拙的动作弄得心软成一片 等贺池把他脸上各处都盖了遍章 他才笑着开口:“是谁又惹我们王爷不开心了?”
贺池动作顿了顿 把头埋进他的颈间不说话。
云清伸手扯了扯他的耳朵:“不要装听不见 贺圆圆。”
贺池侧了侧头把耳朵藏起来 坚定地不开口。
云清被气笑了 撑着贺池的肩膀打算起身去沐浴 横在腰间的手却突然收紧。
“我错了 清清……”贺池抬起头 他以为云清真的生气了 连忙道歉。
云清的动作瞬间顿住:“你叫我什么?”
贺池抿了抿唇:“他们都叫你阿清。”
云清不止是他的阿清 也是舅舅的阿清 是师兄的阿清 即使他知道白忱溪对云清完全是师兄弟的照顾关爱 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独占欲肆无忌惮地生长。
他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个久远的称呼瞬间把云清拽回现代的回忆中 听到贺池的话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他这才想起之前贺池对着师兄吃醋的事 原来这醋劲还没消。
云清拽了拽贺池的头发:“醋包。”
却也没拒绝贺池这样叫他。
云清想 阿清先是原主然后才是他 在所有亲友眼里 他都只是原主的延续。
只有贺池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他 贺池心里的是完整的他 不是阿清。
贺池皮糙肉厚 根本不把云清用的那点力气放在眼里 见云清似乎没有生气 他试探道:“清清 我抱你去洗澡吧。”
云清靠在他身上 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贺池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稳稳地把云清抱了起来 绕去了屏风后面。
不多时 屏风后便传来了的对话声。
“清清 你转过来 我帮你洗头。”
“清清 闭上眼睛。”
“清清 用这个味道的香皂好不好?”
“清清……”
又过了一会儿 屏风后的水声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水拍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偶尔夹杂着一声好听的低吟。
贺池眼底赤红 想狠狠地把他揉碎融进骨血 又舍不得碰伤他半分 理智被来回拉扯 最后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
……
云清躺在床上 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半阖着眼伸手勾了勾贺池的手指 很快便睡了过去。
贺池捏着他的手指亲了亲 帮他擦干头发 熄了灯坐回床上 轻轻地揉按着他的后腰。
贺池神情餍足 若是有尾巴 恐怕已经摇出了残影。
“清清。”
他看了一会儿云清的睡颜 没忍住又唤了一声。
云清在睡梦中含糊地应了一声 贺池凑上前 在云清唇边印了个吻 心满意足地抱着他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