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回京

池县气候温暖,风景秀美,实在是一个冬日小住的好地方,贺池和云清却没有多留,和崔鸿商议好正事后又待了一天,便踏上归程。

延国传来消息,挞窟部落近来异动频频,恐怕很快就会动手起事,等骨索占领王庭,随时都有可能向大瑜发起入侵,他们需要时刻做好准备。

回去的路程显得异常短暂,仿佛只是一晃眼,郭渡县的城门便近在眼前。

一行人在郭渡县停留,过了这一晚,贺池回军营,云清回封宁,又是不知几个月的分别。

云清推了推赖在他身上不起来的人,贺池闭着眼睛,岿然不动。

云清被他气笑了,伸手端着他的脑袋往上抬。

掌心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云清觉得有趣,正想松开手看看,便听到房门被敲响,暗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有急报。”

云清低头看去,贺池已经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云清道了声“进”,贺池同时坐起身来,恢复成了平日里严肃的模样。

暗卫呈上密报,贺池接过来一扫,然后便紧紧皱起眉。

他将密报递给云清:“宫中下旨,皇帝思念亲子,让本王进京过年。”

贺池嗓音冷冽,带着讥嘲。

自他离京起,四年半的时间里,京中连一句话都未曾捎带来过,如今突然说思念亲子,让他入京,实在让人发笑。

云清扫过密报,对暗卫道:“皇帝只召了王爷一人吗?可有探查到他为何突然召人进京?”

暗卫低头拱手道:“还有一道旨意发往平州,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查到原因。”

平州,便是平王的封地。所以这次的诏令并不只针对贺池一个人。

云清点了点头,示意暗卫退下。

门被合上,云清看向贺池:“王爷怎么看?”

皇帝这几年明面上对这两个儿子都不管不问的,如今突然召两人进京,其中定有内情。

这几年来,云清知道的大部分消息基本都已告诉贺池,贺池自然知道,皇帝真正属意的储君人选就是贺泓,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反而只觉得豁然开朗。

皇帝曾经对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偏爱,模棱两可的赞赏,也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只是个靶子罢了。

这一次召他回京,不知道是否也只是一个为贺泓遮掩的幌子。

云清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别想了,等暗卫的消息吧,明日你去营中安排事务,我们后天动身。”

贺池捏住他的手,表情缓和下来,点头应了。

……

云清刚回到封宁,便得到了青霉素研制成功的好消息,他大喜过望,将苏木和协助他的大夫全都重重奖赏了一遍。

云清出手阔绰,众人全都欢天喜地。

苏木的高兴却十分纯粹,他一开始来到大瑜游历便是想精进医术,如今他制出了能克制毒邪入体的药,对于他来说便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庆功宴上,苏木对来敬酒的大夫来者不拒,乐呵呵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喝的是甜甜的桂花饮,按道理是不怎么醉人的,奈何他之前从没喝过,这次又喝得太多,等宴席结束后,众人发现不对时,已经问不出他的住处了。

即使已经醉了,苏木看上去依然十分正常,只有眼神显得有些滞缓,有人跟他说话他便对着人笑,看上去一骗一个准。

这次庆功宴只有他们这些一起制药的大夫,云清出钱,在望月楼包的宴席,没有其余人在。

他们之前大多数时间都一起歇在庄子里,因此都不知道苏木的住处,正打算放弃送苏木回家,把他带回庄子里,门口却突然有人道:“交给我吧,我带他回去。”

众人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着红衣、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他把手里的酒坛随手放到桌上,便径直走到苏木面前,伸手去扶。

他们不认识程樾,自然不敢随便把人给他,直到程樾出示王府令牌,他们才放下戒心。

程樾拉了一把苏木,苏木一动不动,稳如磐石。

程樾低头和他对视,苏木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程樾叹了口气,蹲到苏木面前,毫不费力地把人背起,离开了望月楼。

深夜的街道十分冷清,不见其他行人。

清风拂过,不知吹起谁家院子里的桂花香,飘飘绕绕地飞进程樾鼻尖。

苏木也像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从他肩膀上抬起了脑袋。

程樾嗓音疏懒,似乎也带着一分醉意:“醒了?”

他倒也没有停步放人,身上的人轻飘飘的,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想拎着个走不稳路的醉鬼,背回去反而省事。

半晌没听到回话,程樾以为他还晕着,没有听清,便也不和醉鬼计较,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只手抚上他的头顶,带着疑惑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阿婆,你今天怎么没有戴花?”

程樾身体紧绷,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头,语气莫测:“你叫我什么?”

苏木被风吹了吹,脸上的红晕散了许多,只有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完全看不出喝醉酒的模样,他歪头凑到程樾面前,说话时带着浓浓的桂花酒香:“阿婆,你怎么变样了?”

程樾:“……”

程樾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发酒疯的醉鬼,开始后悔揽了这个麻烦上身。

程樾半晌没有回答,苏木又看向程樾头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阿婆的花掉了,所以才变样了,我马上去给阿婆摘花,阿婆戴上就变漂亮了。”

他咬字黏糊,说话的语气腔调也像小孩一般,程樾看着他清澈的眼底,猜到了这是小苏木和婆婆相处的场景,无声地叹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眼见苏木就要挣扎着下去,他加了些力气把人固定住,顺着他哄道:“家里有花,你回去就看到了。”

苏木眨了眨眼睛,认真理解了一下他的话,才又乖乖地趴回他背上。

他眼睛亮亮的,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会儿说要去给阿婆摘花,一会儿说要去给昨日捡回来的小狗治伤。

程樾时不时应一声,他便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和别的醉鬼不太一样,有些傻,也有点可爱。

没过一会儿,程樾便听见耳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阵风吹来,苏木整个人都缩了缩,程樾加快脚步,向王府走去。

——

云清回到封宁后便开始着手安排离开的事。

宁州的各项事务可以放心交给白忱溪,经过这几年,封宁的官员对他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排斥质疑,再者,他知道白马山的秘密,若他们在京城遇到什么意外,他也能做出对应的安排。

他们这次离开,不知祸福,自然要把王府亲卫全部带上,宁州大营便交由柳全负责,若有紧急情况,可由白忱溪进行调动。

苏木和程樾自然是要带上的,阿舒得知云清要回京城,连忙也要跟着。

他这几年帮云清打理产业,做得井井有条,已经有了管家的风范,月和布坊的事他也时常帮忙照看,因此云清并没有带他去做随从,只让他顾好王府的产业。

阿舒已经不是之前只知道哭鼻子的小书童了,他懂得孰轻孰重,云清需要他做什么,他便全力去做,因此他只一再叮嘱元福公公不能让云府的人欺负了他家少爷,元福公公前几次还耐着性子记下,后面直接看到他便扭头就走,把阿舒气得不轻。

两人花了几天把封宁的事交代完毕,宫中的旨意便送达了封宁。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离过年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必须尽快动身。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云清和贺池在封宁百官的恭送之下,出发前往京城。

而暗卫调查的结果也在同时传了回来。

马车里,云清看着手里的情报:“看来这次召见,贺泓才是那个幌子。”

贺澜的人之前找人打听过棉花的事,他若是察觉到月和布坊和宁州有关,定然会怀疑钱佑才传给他的消息的真实性,进而对贺池起疑。

而他的处理方法便是直接让人把这件事透到了承安帝面前。

月和布坊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以承安帝多疑的性子,这件事也已足以让他对贺池升起疑心。

果然,宫中没多久便下令让贺池进京过年。

这也算不上什么错处,承安帝这次召他们入京,打的应当也是敲打震慑的主意,只是后面,恐怕就会让人盯着他们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在一开始决定做这门生意时,便没打算藏着捂着,现在被发现,他们也并不慌乱。

只要不被皇帝发现要紧的事,借着由头直接向他们发难,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延国入侵或许就在明年,他也来不及再做什么了。

更难缠的反而是贺澜那边。

贺池从背后圈着云清, 他看着纸上的内容, 冷冷道:“阴魂不散。”

云清道:“他把我们调离封地,恐怕他的人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趁虚而入。”

之前有钱佑才在,贺澜以为能掌控住宁州的消息,现在被他发现不对,以他谨慎多疑的性格,必定会再派人到宁州探听消息。

贺池道:“阿樾知道该怎么做。”

宁州现在已经是铁桶一块,还有白忱溪坐镇,贺澜算盘打得很好,却注定会落空。

贺池说话时的吐息吹在云清耳朵上,云清嫌痒地蹭了蹭他,打开了另一份暗报。

这份情报是负责监视郑鸿熙的人传来的,郑鸿熙一直以来都十分谨慎,在贺池派人盯着他的前两年里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动作,直到这两年,才让他们找到了一点端倪。

他果然和骨索有联系。

他们仔细查过他的身世,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中间经历过战乱,那时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人知晓,这些年他步步高升,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就算真有什么,恐怕也早已被他抹去了。

因此他们也一直没有找到能扳倒他的证据。

郑鸿熙这些年来一直是坚定的纯臣,不参与皇子们的争斗,极得皇帝信任,若他们贸然行动,不但有可能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波及他们自身。

而随着骨索准备开始动作,和郑鸿熙的联系也比之前更加密切,这也佐证了骨索对于大瑜的野心。

看清暗报上的内容,云清挑了挑眉:“他和沈时予吵了一架?”

贺池低头去看,原是郑鸿熙让沈时予去贺澜那里偷边防图,沈时予不愿,两人便吵了起来。

由于沈时予是郑鸿熙的亲信,贺池的人一直盯着他,因此一年前他在萍州和贺澜的事自然也被暗卫报给了贺池。

贺池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以他对贺澜的了解,他定然不会投入太深。

可今年沈时予调回京城后,两人竟然又纠缠到一起,贺澜向来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没想到竟会动了真情,让自己生出一根软肋来。

因此云清说起贺澜会因为沈时予中毒将边防图交给郑鸿熙的事时,他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只是云清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原书中贺澜明年开春被陷害入狱,才有了之后沈时予舍命相救郑鸿熙趁乱威胁的事,可现在因为他们的干预,贺澜的势力和贺源平分秋色,被陷害入狱的事便不一定会发生,既然如此,那后面的事还会发生吗?

他说不准。

他也只能让人盯紧这几个人,以便在事情发生时及时阻止。

只要没有边防图,延国南下便没这么容易,他们也能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

越往北走,气候便越来越冷,随着衣裳越穿越厚,京城也终于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