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白 作品

第 89 章 Butterfly

Butterfly:89.

叔叔书房里成排搁置的高大书架,岑芙曾经在许砚谈的卧室里见过,设计和木材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像是出自同一批制作。

但是他的书房要比许砚谈的卧室大很多,说是个小型图书馆都可以接受。

书房挑高很高,连头顶上的墙壁都做成了内嵌式的书架,摆满了书。

而这些藏书,许衡大概都看过。

博览群书,似乎是许衡有如此底蕴的根源。

岑芙侧着身,放轻步子走进书房,迎面在落地窗旁边,看见了坐在桌前还在处理工作的许衡。

幸好。

她想。

目光所及之处,成熟男人的体态精神并没有因为这忙碌的五年而被磨损,叔叔还一如五年前那么俊朗。

岑芙刚刚听了他与谷倾渝的片段往事,忽然想起。

她调转视线,最终在他身边落地窗的角落发现了——

那杆紫檀龙头文明杖,靠在那边,似乎都有些落灰了。

叔叔跛脚多年,但好像很久没有拄杖行走了。

许衡听见门口有声音,手里翻着文件,同时稍稍抬眼,看见了两个小辈。

两个都有阵子不见了,只不过一个很久,一个更久。

许衡平静的眸色也有了些波动,他松手,把翻到一半的文件放回去。

岑芙怀里抱着那被布裹着的麒麟,玉的质感透过丝布渗到她的掌心。

前几天,她把自己的五根发丝从麒麟的脖子上摘了下来。

离家五年,它也该回到主人身边了。

岑芙望着叔叔柔和的眼眸,方才的紧张被激动冲没。

“叔叔。”她抱紧怀里的东西,说话间门溜出笑,“好久不见,过年好。”

许衡移动目光,从岑芙的脸上,转到站在她身后半倚在墙边的许砚谈身上。

侄子的表情淡淡的,明显没有人家姑娘来得诚恳。

但是,他进了自己的书房,某些态度默契地在叔侄二人之间门传递。

许衡眉宇间门的疲惫也被逐渐泛起的微笑抚平,他向岑芙招手,“过得还好吗。”

岑芙点头,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向叔叔,还不忘回头,让许砚谈也跟上。

许砚谈接到女朋友的眼神提醒,无奈,抬腿步入书房的阳光之处。

“你父亲的事,我很遗憾。”许衡摘下自己的眼镜,放到盒子里,少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眸少了作为商人的凌厉,多得是书香绅士的柔和。

岑芙摇头,微笑着说:“我该替爸爸感谢您,如果不是您介绍人收购了我爸爸的公司。”

她垂下眼睫,其实自己什么都懂,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说出这些:“我爸爸连后续保守治疗的钱都没有。”

某种意义上,许叔叔也帮着她,让爸爸多在世上留了这么长时间门。

岑芙说完,把手里的东西双手递过去。

“物归原主,您的态度和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

许衡接过来,掀开丝布,盯着玉麒麟剔透的头身,“我见别人家求取儿媳妇的时候,都是奶奶或者婆婆拿出传代的玉镯,戒指当做礼物。”

“但我们许家的男人一生总是缺少女性长辈的关爱,那些东西许砚谈都没有。”

许砚谈站在岑芙侧后,平静的视线盯着叔叔怀里的传家宝,沉默地听着。

“我把它送给你和你父亲,代表了许家全家人给予你们的承诺。”

许衡再抬头,眉眼微动中带着那股说一不二,强势却没有攻击性的当家人气场。

他笃然,非常认真地告诉岑芙:“只要你们愿意相守,许家一定不会亏待你。”

“而今天你愿意跟他回来见我,就是给了我们全家一个答复。”

许衡说完,单手撑着桌面,从桌前站起来。

他说:“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孩子。”

岑芙回头,下意识去找他的视线。

在和许砚谈短暂对视后,她转回身,笑着答应叔叔:“好。”

……

在岑芙的眼神威逼利诱下,许砚谈乖乖的留在书房。

她和叔叔言笑晏晏的,亲得跟亲叔侄女似的。

接着岑芙很识趣的先离开书房,给他们单独谈话的空间门。

岑芙一走,书房顿时陷入了安静。

许衡瞥了一眼自己侄子,自然不会跟他再别扭,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口,“订婚有打算了么。”

“早点儿订下来,你年纪又不小了。”他说。

许砚谈一听这话,斜着眼上下扫视自己叔,嘴上不饶人:“你比我大那么多,八字有一撇了?”

许衡“砰”一小声把茶杯磕在桌子上,用动作斥他。

“我就是太惯着你了。”他摇头:“你爷爷要是还在,听见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拐杖早就抡到你后背了。”叔侄俩一刚一柔,谁倒也不甘拜于下风。

片刻,两人很默契地笑了。

【许砚谈,你这次要很认真的跟叔叔道歉哦。】

【回来我要问你的,不许骗我,也不许不听话。】

【不照做,你就别理我…也别碰我!】

许砚谈脑海里回荡着昨晚上岑芙对自己下的指令。

他松垮下身形,靠在叔叔宽大的书桌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掩盖一瞬而过的眼神。

想想,他许砚谈这辈子没听过几个人的话。

没辙,真没辙。

许砚谈老老实实回答叔叔刚才的问题:“看她态度。”

“她要不着急结,我催什么?”

他放下手,又逮到话茬,不耐烦地反问:“叔,我是二十八,不是八十八。”

“又不是快入土了,这么着急把人绑回家像什么话。”

该着点儿急的,是你不是我吧。

许董。

许衡反倒笑了,一副把他看得透透的眼神,“别太过溢自信。”

“人家姑娘年轻漂亮,事业成功,多少比你年轻的排着队追求。”

“男人在精力这方面…差几岁。”许衡说到一半,话停住了。

他往前两步,扶着侄子的肩膀,那副攻防不破的微笑有了几分揶揄的味道:“可差很多。”

许砚谈第一次听见叔叔口中说出这种话,他缓慢地眨了眼睛,喉口哼笑一声。

“我发现你是年纪大了。”

“开始对小辈的操一些没意义的心了。”

许衡没有再回他话,扶着他肩膀的手加大力度,提醒他:“扶我下楼。”

许砚谈转身,把自己的胳膊借给他用力。

叔侄俩并肩走出书房,许砚谈下一步楼梯,等他一步。

他问:“你怎么不拄你那杖了?”

“偶尔用,我本来也能正常走。”

“那我放手了?”

许衡抬眼,投给许砚谈一记稍带气场的震慑。

许砚谈从小跟着他,根本不惧,露出一抹带着少年气的浑笑,实际上没有松开任何力度。

叔侄二人继续往下走。

脚步声叠着,二楼窗外的暖色的光打在两个男人宽肩窄腰的后背上。

光是有颜色的。

在这未曾变过的楼梯,光暗自记载一切。

只要许砚谈回头,说不定就能看见。

看见,多年前高大男人领着小男孩走上楼梯的画面。

那是年轻,健康的许衡。

还有伤痕累累又弱小的许砚谈。

他稍稍偏头,阳光描摹着他分明的下颌线。

“叔。”

“嗯?”

“对不住啊。”

“嗯,我知道了。”

“芙芙让你跟我说的吧。”

“…不是。”

许衡敛眸,专注脚下的台阶。

“你爷爷看透了我,也看透了你。所以他才让你学法,事实证明确实是条正道。”

但是他的父亲,没有算到一件事。

许砚谈的爷爷没算到。

最终能让这浑蛋心甘情愿,老老实实的。

不全是法。

是人。

许衡走到一楼,放开了侄子的胳膊,率先迈步的时候,留了两句话。

“早点跟人家订下来。”

“多带她回家。”

……

许砚谈松了松被叔叔捏得发疼的小臂肌肉,动了动唇线,回应地“嗯”了一声。

他将手抄进兜里,睨着。

多大岁数了,力气还这么大。

岑芙看见两人下来了,加快速度溜到许砚谈身边,迫不及待的问他:“怎么样?”

他低头:“什么怎么样?”

“你跟叔叔啊,谈得怎么样,该说的说了么。”她踮起脚,十分关心。

许砚谈活动了下自己的右肩膀,故作龇牙咧嘴的叫苦,“昂,我道歉了,他揍我一顿。”

“不信你扒开我衣服看看,都青了。”

岑芙倏地松开他,还给他一下,“又胡说八道。”

许砚谈捂着自己腹部,皱眉盯她:“他都揍我了,你还打?”

她怔愣:“叔叔真打啦?”

“往死里打的。”他扯过她的手,趁着没人注意,撩开自己衣服带着她手往自己腹肌乱摸,逗她:“疼死了,给我摸摸。”

岑芙知道自己又中计了,脸颊飞红,想抽手抽不出来,跟他扭扭打打又不敢出声。

“许砚谈!你耍流氓是吧…!”

许砚谈最喜欢看她这副害臊又挣扎不开的样子,笑得眉眼全开,胸腔震颤。

把人弄进自己怀里乱揉一通。

谷倾渝见许衡下来了,放下手里的水果过去迎她。她十分熟络地把手从许衡的臂弯下穿过,让他以这样的方式借着自己的力。

而许衡也几乎是习惯性的吧自己的胳膊敞开,让她来扶自己。谷倾渝抬头看他,与他温柔的目光相接:“需要什么茶水,我去准备。”

许衡的丹凤眼比许砚谈的多许多沉淀的深邃,这样看着她的时候,仿若是厚重又收敛的深情。

他垂抬眸子的时候,闪过一时间门的犹豫。

最终,许衡用自己的手掌,恰到尺度的拍了拍她细腻的手背。

“今天不要微我忙前忙后的,家里有佣人。”

手背被他温热的手背怜爱着,谷倾渝心头骤然一热。

她有些受宠若惊,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可清冷眼眸外轻颤不止的睫却流露了真实情绪。

“把自己当成这家人自处,不要见外。”

许衡走到沙发旁边,松开她,做出了与当年一样的动作。

他伸手在她后脑轻抚般拍了两下。

“放轻松,过个好年。”

谷倾渝站在原地凝视着他,片刻,她笑着抬起不太自然的手,挽了下鬓边的头发。

露出了有些发红的耳朵。

……

许家虽然是富贵人家,但是过年时候做的事倒也和普通人家差不多。

无非是准备丰盛的年夜饭,然后一起娱乐,度过这一天。

电视节目开始的时候,一家人还在打麻将。

一直念叨自己清心寡欲,绝无赌博之心,体会不到其中乐趣的姑父被姑姑硬拖着来打牌。

谷倾渝和岑芙是另外两个。

而许衡和许砚谈各自坐着,站在她们身后充当军师。

许砚谈单臂撑在岑芙椅背上,偶尔弯腰俯身,贴在她耳畔给支招。

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趁着媳妇儿认真打牌臭不要脸地当着这么多人偷香。

岑芙打牌不太灵光,她不擅长计算,一遇到困难就皱着眉回头,眼巴巴求助自己男朋友。

而许砚谈之所以不上场,就是为了岑芙这番特需要自己的模样。

他受用得很。

打了两三个小时麻将,包饺子的时候到了,麻将局就暂时休战。

岑芙本来是打算去帮忙的,但是被许砚谈偷偷带出去到后院放仙女棒了。

“大家都一块包饺子聊天,你非要拉我出来。”岑芙迎着冷风,抱怨他不懂事。

许砚谈另一手拎着买好的烟花,回头在夜里睨她一眼,漂亮的丹凤眼在黑夜里微亮。

他挑眉:“就你自己包的那饺子,你确定是去帮忙的?”

岑芙这才想到,她包的那饺子…确实有点摆不上台面。

她叹了口气,“你说像我这样的…饺子不会包,麻将不会打。”

“姑姑他们不会嫌弃我吧。”

许砚谈想了想,又在这个风口的昏暗小道里,在漆黑模糊视觉的地方。

低头在她唇瓣上轻|口允一下。

碎砸声羞了这除夕夜的冷风。

他与她平视。

许砚谈勾起唇角,露出熟悉的坏笑:“巧了,你猜怎么着。”

“我们一家子都是养成系。”

“就喜欢你这样什么都不灵的‘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