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琪闻言脸色僵了僵, 兆影来不忍直视地捂住了额头。

你就说你，惹他干嘛。

闻琪的小聪明虽然多，但倒是都不让人讨厌, 毕竟她和正常人的成长轨迹不同, 从小就生活在并不安全的环境中, 导致她太懂在身处劣势的情况下, 如何讨巧卖乖才能减少自己收到伤害的可能。

兆影来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虽然她不吃卖惨一套, 但一个真的身世凄惨屡受虐待的未成年有点小心思, 还愿意对着她讨巧卖乖，有些事情她自然就顺势而为了。

要是闻琪刚才说找她换消息, 那她肯定顺手就说了。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制作替身的办法, 告诉闻琪让她回到另一个世界后摆脱原生家庭远离那对父母, 也算是好事一件。

但显然斯卡奥是一个非常有恶趣味的隐形蛇精病, 他就喜欢装好人，看别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然后直接揭穿人家，用自己的智商对人家产生碾压。

兆影来默默在心里回想了一遍【0106】里其他人向他形容斯卡奥时的用词, 确信和他相处最久的鲁长风提都没提过斯卡奥的恶趣味, 只是天花乱坠的夸了一通斯卡奥有多厉害多牛逼，反而是和他接触不多的云广委婉的补充“长风他……性格至纯, 小影你和队长一起去探索的话, 可以有话直说”。

兆影来：懂了，意思是只有鲁长风这样单纯的傻子才能和斯卡奥和谐相处, 他们这种人和斯卡奥在一起就要有话直说，别绕弯子和他打圈子。

“啊？琪琪你和谁有仇啊？”仇子涵探头，“是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吗？”

兆影来：……

忘了, 这里还有一个傻子。

她关爱地看向仇子涵，招招手：“来来来，子涵你过来。”

“怎么了江颉哥？”另一个傻子兴致勃勃凑上来。

“哥带你去看看医生，”她踮起脚笑抚仇子涵狗头，“让范大夫给你把个脉。”

“啊？”仇子涵茫然，“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给我把脉啊？”

“体检，日常体检懂吧？”兆影来一边走一边随口就来，“我们中医和西医一样讲究体检，请平安脉听说过吧，就是中医的日常体检，来来来哥带你去体检一下，前几天你昌威廉哥就体检过，检查出了肾虚，这说明什么？说明早干预早治疗。”

“我绝对不肾虚。”仇子涵自信满满。

“你应该虚的不是肾，哥让范大夫给你开点补脑的方子。”兆影来和仇子涵两个人逐渐走远，只留下白烬述和闻琪两个人站在门口。

经过两人的这一打岔，闻琪倒是很快从又被戳了实际意图的僵硬中反应过来，迅速想到了应对目前情况的办法。

“法爷哥，”她眨眨眼，眼神一转，“虽然我和他有仇，但是你们现在也和他有仇嘛，我们是一边的，我知道好多有关于他们的事情。”

闻琪倒是很快就抓住了另一个关键——他们现在是一边的。

怀嘉木和他一起进入未知空间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因为原身份主人的人际关系被连累设计受伤，不管伤到他的人和原主人有什么关系，现在受伤的是怀嘉木，白烬述必定要一个一个挨个报复回去。

蔡洪和方莎只是第一步，这两人和他们现在同在一个世界，报复起来肯定方便，但是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想要调查或者下手就很难了。

毕竟他缺少关键信息。

闻琪耍的小聪明无伤大雅，更重要的是，白烬述需要这个信息，所以他很乐意做这个枪。

反正这位买通了小郭，又对怀嘉木下手了的大人物迟早也是要死在他手上的，不用自己去找就有线索送上门来，何乐不为呢？

白烬述看向闻琪，微微笑了笑：“什么消息？说说吧。”

这位敢对怀嘉木下手的“大人物”，到底被他拿了什么把柄在手里？

闻琪踮了踮脚压低声音：“我知道他养的小鬼是谁。”

“是他和他前女友的孩子。”她眨眼。

*

闻琪的信息来源不可知，但是她带来的消息却十分炸裂。

几年前连环跳楼的新商场背后老板叫林建聿，是个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大学休学创业，从一个普通职工家庭的独生子走到现在全国首富前几名的位置，只用了十几年不说，还积累了丰厚的靠山和资本。

在功成名就之后，之前林建聿的母校自然是凑了上来，不仅给他补发了文凭，还厚着脸皮把他列为了优秀校友，每年校庆都会邀请他去学校做演讲，而林建聿投桃报李，也给母校捐了不少钱。

在大众印象里，大部分有关于林建聿休学创业的传闻都是正面传闻，大众惊叹于他毅然休学创业的毅力，把他和不少国外同样辍学创业的大佬相提并论。

“但林建聿当初其实不是主动休学的，”闻琪眨眨眼睛，“或者换个说法，林建聿当初确实是自己提交的申请，但不是他自愿的，而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被卷入了一场丑闻，为了避免事情传开，他才去休学的。”

根据闻琪的说法，林建聿上学的时候大一就谈恋爱有了女朋友，两人关系一直很好，但是好景不长，大一的时候，他女朋友居然怀孕了。

林建聿听到这个消息吓得不轻，自然是要求他女朋友赶紧打掉，他女友一开始满口答应，但是一个假期过去，她非但没有流产，反而决定要和林建聿结婚，再把孩子生下来。

林建聿反应和激烈地拒绝了对方，并且很激烈的说要是她不打算流产就分手。

这次争吵之后他女朋友安静了好几天，林建聿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等他算着时间去了女朋友宿舍楼下的时候，却被她的室友告知，她已经申请了休学一年回家了。

林建聿头皮发麻，赶紧试图联系对方，但是他女朋友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联系不到。

接下来他惴惴不安地过了七个月，终于，七个月后的某一天，他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自称是林建聿女朋友的弟弟，隔着一通电话，他告诉林建聿，他姐姐在一天之前因为难产死亡，一尸两命，他从姐姐的手里联系方式里找到了备注亲昵的林建聿，怀疑他就是孩子的父亲，要求他来医院一趟。

林建聿去了医院，被他女朋友的弟弟找人套麻袋打了一顿，又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女朋友父母拉住骂了几个小时，对方家庭不想善了，要把这件事闹到学校，让学校开除林建聿的学籍。

林建聿迫于无奈，只好承诺自己会承办女朋友的葬礼，负起一个作为伴侣的责任，然后去学校办了一年休学，想要等这件事情下去了再回去继续读书。

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是一个可以预料的故事，后面的内容无非就是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本身只在道德上有瑕疵，而没有犯法行为的林建聿最多只会受到死者家属的谴责，如果闹大了也不过就是受到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

但一切忽然就在这个节点魔幻了起来。

林建聿办完了女朋友的葬礼之后，在休学的这一年尝试了创业，然后他后面的一切都顺利到了不可思议，创办的公司短短一年就成为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

而魔幻的不仅是他开始在事业上风生水起，同年冬天，他在情场上也格外得意，前女友新丧未过，就已经和另一位和他同龄的女生订婚。

“林建聿在这一年里养了小鬼？”白烬述挑眉。

“对，”闻琪点点头，“他在葬礼之前找了人，又买通了火葬场，把棺材里面婴儿的尸体偷了出来，悄悄做成了小鬼。”

“恶……”闻琪说到一半蹿出来听故事的兆影来皱起眉毛，“好恶心。”

【真不是人啊好家伙。】

【那他后面事业那么顺利，他女朋友的家里人就不闹吗？】

【怎么闹？林建聿砸钱都能把他们砸闭嘴。】

【有一说一这种情况，其实我更倾向于林建聿找人把他们一家都解决了。】

【所以他功成名就之后才给学校捐款吧，这件事本来之前知道的人就不多，给学校捐了款，学校更不会再追究他到底为什么休学，再加上他又是青年企业家优秀校友，配合着他宣传还来不及，更不会计较当初的休学原因。】

【应该就是这样。】

【所以林建聿前女友真是死的好冤。。。】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有一说一，正常人去国外请这些都要经过很长的复杂流程，火化这种东西不能等太久，在亲属都同意的情况下是越快越好，不会他一得知他前女友难产的消息之后就准备好了做小鬼吧？不然按照正常逻辑，他接了这个电话之后不应该赶紧否认吗？怎么还会去医院自首。】

【卧槽对啊，他就是个人渣，怎么会主动承认，细思恐极。】

弹幕上面议论纷纷，白烬述抬头看了看闻琪：“所以这位能够影响异常调查局小队的‘大人物’……”

“是他老婆的哥哥，”闻琪承认的十分利落，“就是我失踪当晚去报警的张卫静亲爸。”

兆影来若有所思捏住下巴。

所以这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林建聿养了用亲生孩子做成的小鬼，然后事业一路顺利，当年就和一位家世不菲的女生订婚，然后再借助老婆娘家的关系和小鬼的助力，一路做到现在这个位置。

结果有次忘记给小鬼上供，导致了自己养的小鬼反噬，在他名下的商场一口气害死了九个人，引来了异常调查局的队长前去调查。

队长发现了这场连环跳楼背后的真相，也同样发现了他养的小鬼身份不寻常，想要继续往下调查，这个时候林建聿妻子的娘家发力，强行中止了队长的调查，与此同时还派了小郭去监视队长，不允许他再往下调查。

至于为什么妻子的娘家会为林建聿善后，兆影来估计是因为到了后期，小鬼保的可能不止是林建聿一个人，甚至还辐射到了他的周边，尤其是他身居高位的大舅哥身上。

白烬述用余光看了看药房，视线转回闻琪身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怀嘉木所顶替的这个异常调查局队长都不知道林建聿的这一段过往，更不清楚被他做成小鬼的是他和前女友的孩子，尚且只是怀疑那个小鬼是亲生的，这足以证明这段过去被他隐藏的非常好。

异常调查局队长都不知道的东西，闻琪这样一个从小被虐待到大的未成年怎么清楚的，甚至还知道的宛如亲历一样仔细。

如果这不是编的，那她的信息来源是什么？

“我当然是听人说的了，”闻琪模糊地答应了一句，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我还知道林建聿之前快五十了还没有孩子，就是因为养了小鬼，小鬼不让他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亲生孩子，他老婆怀了两次都莫名其妙流产了。当初那个小鬼连杀了九个人也不是因为林建聿忙于商场事务忘记了上供，而是因为那个小鬼需要的东西越来越大了，他要给不起了，所以小鬼为了逼他，就把事情闹大了。”

闻琪转移话题的本事太过拙劣，白烬述抬头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她现在显然不想说出自己的信息来源，不过想也能想到，这大概就是她能在这种地狱模式生存环境里面活到十五岁，还能在初中就去偷偷做亲子鉴定，能得知天泉最近需要大厅关系，能拐着弯把“电梯游戏”送到那两个霸凌者面前的原因。

她现在不想说，但是到了后面，她一定会说的。

因为闻琪知道的信息有余而能力不足，为了借斯卡奥的东风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必然需要付出更多。

她想要得到更多的同时，就要往天平另一端放更多。

“那最后他们是怎么解决的？”白烬述没有往下追问，而是看向闻琪问了别的话题。

“我也不清楚，”闻琪垂下眼睛，“不过似乎后来，那个小鬼就再也没有闹过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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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影来用简短的语言大概把这个事情在群里说了一下，互通了一下信息，看了一眼门口还在站岗似的许科，凑到白烬述身边：“法爷哥，你觉得闻琪的话里可信度有多少？”

“至少90%。”白烬述给出了一个很高的数字。

“这么高？”兆影来咋舌，“我还以为她至少艺术加工了一部分。”

“没必要，”白烬述摇摇头，“她如果想骗人，不会说的这么详细。”

撒谎的终极版本是半真半假混着说，而细节越真实，就越容易被发现问题。

闻琪说的所有内容都详细的宛如亲历，甚至提到了当初林建聿那个死了的前女友所居住的宿舍门牌号，如果有心调查，就能查到一些和她叙述内容完全一致的各种细节。

她说的内容真实度很高。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许科。”白烬述示意她去找站在门口的许科。

兆影来还真就去找许科问了。

“许科，许副队？”她勾肩搭背递过去一根烟，“抽烟不？”

“干嘛？”许科转头打量了她一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颉忽然来给他塞烟干嘛？

“没什么事啊，就是抓完今天的药了，来找你聊聊天，”兆影来自己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蹲下，语气感叹，“我就是觉得你们队长说的话挺炸裂的，林建聿之前在我心里的印象一直是个挺和气的企业家，没想到居然就是他想弄死你们队长。”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许科心里，许科郁闷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烟，点燃之后夹在手上语气郁闷：“谁说不是呢，我在队长亲口说出来之前也没想到啊！”

“林建聿大舅子就是这次的报案人，今年要高升，”他盯着地面烦躁地咬住烟嘴，看了看那个站在柜台后正在抓药的长发青年，“斯卡奥居然猜的是对的。”

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把他们派进另一个世界，是因为想要杀了队长的人，就是报案人。

如果不是进来真的见到了失踪的闻琪本人，估计这会许科都要怀疑，这个所谓的“有人失踪”会不会都是个要害死他们的幌子。

好在闻琪是真的，坏在坏在闻琪是真的。

他们进来的理由是真的，但找到了闻琪也不能拯救一个破碎的家庭，反而是要把失踪的未成年本人在此推入火坑。

想到这里，许科更烦躁了，站起来来回走了好几圈，又忿忿蹲了下来，深深叹出一口气：“哎。”

他们连不把闻琪带回去，给这个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真正家庭的孩子一个自由都做不到，对于林建聿这个始作俑者，自然也做不到什么。

不谈他们之间悬殊的地位，就算队长不打算继续隐瞒，把他养小鬼的消息爆出去又能怎么样，无凭无据的，就算能惊起一阵舆论，也不能直接伤害到他本人。

更别提消息被爆出去之后，他们还能不能继续好好生活下去都不好说。

这些人想要折腾人，可有说不出的手段。

“哎，”兆影来接收到白烬述的眼色，会意地跟着叹了一口气，“许哥，你说害了你们队长的东西，会不会是林建聿养的那个小鬼啊？”

“……有可能，”许科想了想，“但如果是小鬼在出手的话，那队长回去就危险了。”

他又焦虑了起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之前只是小郭还好，现在变成了这种暗箭，就算是队长处处防范，也难免会中招……”

“明明林建聿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他没忍住骂了一句，“就不知道给后代积点福的吗？”

“孩子？”兆影来眨眨眼睛，脸上的表情骤然诧异了起来，“他有孩子吗？”

不是说那个小鬼不允许他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亲生孩子吗？

“有啊，好像就是几年前出生的吧？只是不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不过因为和我侄子出生日期在同一天，所以我印象很深，”许科支着下巴叹了一口气，“我之前还好奇过为什么他年轻的时候不生孩子反而要等到了中年再生，因为他老婆年龄也大了，是高龄产妇不说，也从来没有被被拍到过怀孕照片，所以也有消息说那个孩子是代孕的，或者不是他老婆亲生，而是他在外面的情.人生的……不过有钱人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

现在他倒是知道了，现在才敢生孩子，恐怕就是因为他养的那个小鬼太凶的缘故。

兆影来眼神闪烁了几下：“许哥，你侄子多大了啊，我也有个侄子，今年八岁，七八岁的男孩那真的是鸡嫌狗厌的，天天惹祸，可皮了。”

“我侄子还挺乖的，”许科表情里透露出一丝自豪，“我姐管他可严了，他也聪明，走路特别早，学会说话的也早，今年刚刚岁，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

兆影来点点头，又和许科扯了些有的没的，等到他手里的烟燃尽，就叼着嘴里那根没有被点燃的烟凑到了白烬述身边：“法爷哥，你能不能问问那个队长办案的时候是几年前啊？”

白烬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药方走到怀嘉木身边问了几句，过了一会回来：“四年前。”

“四年前……”兆影来算了一下，“那岂不是那个小鬼连害了九个人跳楼的当年，他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小鬼还在的时候不允许他有别的孩子，现在他有了，不就代表小鬼没了吗。

“那个小鬼也被他处理掉了？”白烬述微微挑眉。

“多半是这样……”兆影来想了想，“既然他用自己的亲生孩子做过一次小鬼，肯定就会做第一次，这个不听话了，就换一个更听话的。”

许科提到过他有情.人，现在的林建聿和当年还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林建聿根本不能比，如果想要一个更听话的小鬼，那不如让外面的情.人怀孕，然后再做一个新的。

至于那个不听话的，自然是处理掉最好。

白烬述停下手里的工作，摸了摸下巴：“你说……被处理掉的小鬼会去到哪里呢？”

一个本该几十年前就投胎的魂魄，被强行压在阳间几十年，给自己的亲生父亲做了几十年的事，然后又被一朝抛弃，成为了弃子。

他会去到哪里？

兆影来眨眨眼，似乎明白了白烬述的话外之音。

这里是阴间，一个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的魂魄，还能去到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