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原 作品

第17章 第 17 章

 一声弟媳惊住的何止是周声本人,连跟着他来的同事小许都险些撞翻了桌子。目光在周声和对面大名鼎鼎的盛宇总裁之间来回扫荡,一时间愣是没有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一家人?

 这俩人什么时候成亲戚了?

 周声算反应快的,繁复精美的木质礼盒如常往对面推了推。

 对方主动拉近了关系,他自然没道理驳人脸色,开口称呼:“大哥。”

 又接着道:“这只是一点心意,同时也代表了合作的诚意,望大哥不要推辞。”

 储旭明看着周声。

 语带深意:“我没想到来的人是你,而且你和我预想中的样子……差别太大。”

 然后示意旁边的人把东西收下了。

 有外人在,他们很默契没有深入这个话题。

 这是一间茶室。

 地点也是盛宇这边定的。

 储旭明看着对面的人阻止了服务员的帮忙,自己从清洗、温杯、醒茶,冲泡,每一步都做得娴熟而从容,坐在袅袅热气后面,举手投足让人觉得甚是赏心悦目。

 周声把第一杯茶递过来的时候。

 储旭明没忍住问:“特地练过?”

 “是。”周声笑笑收回手,“这泡茶讲究的无非就是个用具、水、温度,还有心境而已。我也谈不上多懂,只是略知。大哥尝尝。”

 储旭明自认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那些稍微自诩有点文化内涵的上位者,没事就爱泡泡茶显得自己有多高雅似的,其实一接触,就知道肚子里的墨水没有半桶高。

 可周声不一样。

 他更像是自小浸润在这样的氛围和环境中,修炼出来的这通身气度。

 不刻意,不显摆。

 嘴上称呼着大哥,却丝毫没有利用这层关系的意思。

 他为合作者泡茶是出于尊敬。

 那种待人接物的诚恳,自如,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储钦白当初宣布结婚登记,储家上下闹得不可开交。他身为储家长子,储钦白亲哥,反对的理由就一个。

 周声这人不行。

 稍微一打听,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一清二楚。

 但今天从进门开始。

 一切全部推翻了。

 尤其是周声在谈及合作的时候。

 那种思维深度和眼界,让他都不得不折服。

 从目标到具体细节,两人越聊越投机,到后来他们各自身边的人都开始面面相觑。原本专门做会议记录的,到后面干脆也不记了,就听他们聊。

 聊时政,聊局势,聊发展。

 整整四个小时过去,天都黑了。

 两人就一个感觉,意犹未尽。

 周声意外于储旭明这样的纯商人,骨子里竟然也有一份近乎赤诚的热血。别说现世,就是过去那个时代,金钱至上,甚至发国难财的人也都数之不尽。利益面前,是很能看出一个人本性的。

 而储旭明则是惊叹于周声看问题的格局。

 他包容性相当强,落点及面,从一个出发点能延展出无数方式方法,同时还善于发现和倾听。很多东西甚至是储旭明都不知道的。

 比如从上世纪的市场生产,货币膨胀,延展到当下时代层层剖析。

 简直是博古通今,无数案例信手拈来。

 周声身上,非常有那种让人信服的能力。

 来之前原本只想着见一面,结果储旭明直接现场拍板,开口说:“周声,条件我答应了。明天我找人把合同发你,细节之后再讨论,如果没问题的话我想我们未来会有更多更深的合作和交流机会。”

 “我很期待。”周声笑着和他握手。

 双方对这场会面都相当满意。

 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忘了下午刚见面时,他们还在纠结这两人的关系。脑子里回荡的是一个掌管盛宇那么大集团的裁决者,和一个看似在短时间内崛起的“后起之秀”之间的碰撞。

 双方的人从茶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

 储旭明看了看手表,问周声这边的人:“你们怎么回去?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

 小许他们摆手,连忙拒绝:“不麻烦储总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现在还早呢。”

 储旭明也不强求。

 只有最后还剩周声的时候,储旭明主动邀请说:“我送你。”

 周声也欲拒绝:“我……”

 “别推辞了。”储旭明抬手阻止他,率先一步打开车门,站在那里看着他笑道:“一家人,让我这个做大哥的送送你,不过分吧。”

 周声没话说。

 如果谈及公事他可以游刃有余,可这要是论亲疏远近,他就没办法了。

 周声只好上车。

 两人端坐在车后座上,私下里都算是比较沉默的人。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储旭明先打破气氛,开口问:“我一直也没怎么关心过,你和钦白,相处得还好吧?”

 周声侧头看过去。

 他不知道当初的保密条例,针对的人包不包括储家人。

 但他对储旭明印象不差。

 算是实话实说:“还可以,我们相处时间其实不太多。”

 再说直白点,就是压根不熟。

 储旭明却明显不这样想。

 听见周声的话之后,笑了一声。

 “他我是知道的,你们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一定是你容忍他居多。”

 周声摇摇头,并没有承认。

 “算不上谁容忍谁,”

 周声说:“储先……他是个性十分鲜明的人,和他打交道,体验感并不算差。”

 这是实话。

 一个说话看似不饶人,很少压抑自己想法的人。

 往往不屑于一些阴私鬼祟伎俩。

 周声听闻他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那样复杂的圈子,又待在那个高度之上,单纯和个性这样的词语显然并不适合他。

 那就只能是底气。

 他没有把储家当做底气。

 骨子里的骄傲是基石,自身能力才是重点。周声虽也曾口头上损过他不知好歹,影射他见多识广,但他从不否认,他并不讨厌那样的储钦白。

 在黑暗里沉寂太久之后,是很容易被储钦白这样的人灼眼的。

 储钦白的世界就像一面反光镜子。

 周声很清楚地在里面看见两个世界的反差和不同,也更能看清自己。

 1937年之后,他就不常以周声的身份和名字示人了。

 刚在病床上醒来的那段时间,精神和体力不济,偶尔也会恍惚自己究竟是谁。

 但现在他很清楚。

 他是周声。

 本该死在1945年的周声。

 这种能更明晰知道自己真的存在的感觉,导致他在对着储钦白的时候,有种不自觉的放松。这和他在周氏公司,哪怕是相谈甚欢的储旭明面前,状态都是不一样的。

 储旭明看着他的侧脸,久久无话。

 意识到不寻常的安静,周声侧头露出询问。

 储旭明回神,缓缓开口:“我现在反而十分好奇,你们这样迥异的个性相处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周声迟疑:“也许,经常都想离婚的样子?”

 “这?!”储旭明像是被他这话惊得不轻,连忙说:“周声,我知道他就是单身狗的命。你们结婚虽然我很意外,但我现在不得不承认他运气很好,除了你我都想象不出来谁还会和他结婚。”

 储旭明在这件事上异常操心。

 像是嫌这话不够,还接了一句道:“他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但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私下和我说,我替你说他。”

 虽然知道他们兄弟关系应该不错。

 但周声还是比较关注另外的。

 问:“单身狗?”

 这是单身的意思?

 储旭明:“……”

 这重点是不是偏得有点远?

 他看着周声,也觉得当着他面骂自己弟弟好像更不合适。

 只好找补:“不是我骂他,只是说他脾气不好,没人受得了他。”

 周声了然地轻轻啊了声,结束了这个话题。

 储大总裁几次三番看向周声,欲言又止。

 周声疑惑:“大哥怎么了?”

 储旭明复杂地摇摇头:“没事。”

 储钦白当然是不缺人喜欢,仅微博粉丝就有六千多万。

 可要说结婚对象,这么多年储旭明没觉得什么人跟他站在一起是合适的,如今好不容易真结了,对象还是这么个……各方面看起来都非常优秀的人。

 这要是真离了。

 一定是储钦白的问题。

 九点半到达东湖。

 周声出于礼节邀请储旭明进去坐坐。

 储旭明看样子一开始是不准备进去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跟着下了车。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

 刚进客厅,踩着拖鞋貌似刚睡醒的人从楼梯上下来。

 这种作息周声是不太懂。

 他自顾自去放包,顺便通知张嫂家里来人了。

 储钦白则站在楼梯上,目光从走进厨房的人背影上收回,对上储旭明的眼睛,打了个哈欠随意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睡到现在?”储旭明皱眉。

 储钦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昨晚加今天一个上午都在工作,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睡觉时间了?”

 储钦白说着自己走过去开冰箱。

 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隔空丢给储旭明。

 储旭明伸手接了,看了一眼厨房的位置。

 往储钦白的位置走了两步,然后才压低声音说:“我是觉得你对人周声太冷淡,晚上不说开车去接他,进门你连招呼也不打,哪里有丁点做人丈夫的样子?”

 储钦白嘭一声拉开冰啤,仰头灌了一口。

 闻言露出个不可思议的笑。

 他睨向储旭明:“不是,我说你喝迷魂汤了?”

 储旭明:“什么叫我喝迷魂汤了?”

 “没喝你今天说话不着四六?”

 储旭明:“……”

 这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储旭明:“你真想和周声离婚?”

 储钦白看了他一眼。

 问:“他跟你说的?”

 储旭明:“我看他那意思,是你们双方都有意愿。”

 储钦白神色冷淡:“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当初和周氏的合约里有一条,就是婚姻永不作废。”

 储旭明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虽然了解周声后,他甚至想劝储钦白认真对待这段关系。但再听到储钦白这种话,知道他当初是真的把一辈子的婚姻都赌进去了,那种冒火的感觉再次出现。

 周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相对而立的兄弟俩气氛不对。

 生气的是储旭明,储钦白反而看起来神色平静。

 周声:“大哥,张嫂问你想吃点什么?”

 储旭明回头看见他,脸色收了起来。

 储钦白跟着看过来。

 周声和他对视。

 提醒:“要尊敬兄长。单身狗。”

 没礼貌。

 储钦白眉毛一皱:“你说什么?”

 周声:“骂你。”

 储钦白嘲讽:“骂一个已婚男人单身狗,那你骂人的方式挺特别的。我是单身狗,那你是什么?”

 周声回头看向储旭明。

 储钦白顺着看向大哥,“你说的?”

 边上的储旭明莫名尴尬。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下一秒储钦白把空了的罐子捏扁,丢进垃圾桶。

 觑了一眼周声,再对着储旭明道:“别总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