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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剧组里知道储钦白私事的没两个。

 镜头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接受采访,就被其他人叫走了。房间里看见这一幕的人只是感慨一句:“虽说这话在灾情面前不合适,但刚刚那位周先生看起来气质真好。”

 “确实。”有人移开话题说:“外面情况挺严重的。”

 “咱们在当地,别给救援工作添麻烦就行了。另外该出钱出钱,多少帮一点。”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洪灾上。

 没人发现储钦白那点微不可查的反应。

 储钦白第一时间是打开手机。

 信号半格没有。

 打开微信,才想起来早把人拉黑了。

 他一直在那儿看手机,导演杨志诚拿着饭盒怼了怼他胳膊小声说:“干嘛呢,不吃饭。我先申明啊,我可不知道你和任祈轩的事情,开机前你也没提,人我总不能现在给你换了吧?”

 储钦白侧头问他:“通讯什么时候能恢复?”

 杨志诚合理怀疑他根本没听自己在说什么。

 还是回答:“说是在抢修,怎么也得晚上了。不是,你经纪公司那边不是知道我们这里没事吗,你管什么时候恢复呢。”

 储钦白按熄了手机。

 “没事。”

 到了大概晚上七点。

 远在岚城的储旭明接到电话。

 “你那边没事吧?”储旭明第一时间问,“信号好了?”

 储钦白站在房间的窗户边,能看见县城里零星的光亮,他插着兜,“刚刚恢复。”

 “那就行。”储旭明说:“谁知道你们剧组竟然去了那边,要不是我提前知道消息,还……”

 “你有没有联系过周声?”储钦白打断了他的话。

 储旭明一愣:“周声?他不是去甫城了吗?”

 “甫城?”储钦白皱眉。

 储旭明惊讶:“你不知道?他去了有段时间了吧。盛宇跟周氏的合作已经展开,我可听说他在那边的动作已经有显著效果了,过段时间我们还有个一起出差的行程,应该会见到。”说到这里储旭明顿了顿,“不是,我说甫城离你那里不远吧,你找你的人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储钦白只道:“他现在应该就在这里,手机不通,你看看有没有其他能联系上的方式。”

 半个小时后储旭明发来一个号码。

 加了两句说明。

 第一句:这是我找人要的他团队里的人电话。

 第二句:你们差不多得了,都跑一个地方去了还吵架怎么的。尤其是你,有什么话是放不下脸面的,别瞎折腾。

 问题出就出在别说吵架。

 他们根本就没联系过,当然也不是会没事联系的关系。

 可没联系过是一回事,时隔这么长时间本以为应该在岚城按部就班早出晚归的人,乍然出现在电视上。就是放他储钦白身上,那一瞬间接受起来都觉得荒谬。

 尤其是周声离开岚城的时间显然和他差不多。

 结果他却从别人那里才知道这个消息。

 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格外在意。

 陈灯灯在旁边拿到号码第一时间,想也没《他来自1945》,牢记网址:m.1.想就打了。

 这个宾馆被他们剧组包下来了,但因为灾情原因,工作无法展开。她下午的时候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是后来才知道周先生也来了。

 刚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她简直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他是来找储哥的。

 结果才发现想多了,周先生在县城灾情很严重的另一头,他们根本联系不上,宾馆隔两个小时也有人定点来通知,不让他们随意出去。

 储哥那脸色已经难看一个下午了。

 通讯确实恢复,电话很快接通,她兴奋地张口小声对储钦白说:“通了。”

 对面喂了声,大概是还在受降雨影响,电话里发出滋滋电流声。

 陈灯灯做惯了助理,习惯性先自报家门,说:“您好,我是储钦白的助理,我叫陈灯灯。请问……”

 对面打断她:“姑娘,我还影后瞿如意她经纪人呢,你骗我一男的干什么,我又不是他粉丝。忙着呢,挂了。”

 被人粗暴挂了电话的陈灯灯无辜看着自己老板。可怜:“被当骗子了。”

 储钦白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朝她伸手,“给我。”

 此时在离这个宾馆不到两公里的地方。

 一个临时搭建的救助站点。

 蓝色的防水布撑起不到五十平米的地方,外面的木桩上挂着两颗白色灯泡,光线下能看见密麻的小雨淅淅沥沥不停。

 里面放了不少塑料凳子,地上摞着几箱矿泉水。

 许朝把纸箱里的最后一份吃的,分给了一位大爷。

 再抓起放在旁边的一袋面包,朝边上过去。

 “声哥,你们也吃点东西。”

 周声正跟当地的专业救援队站在一起,示意许朝把吃的给别人。

 救援小队的队长,一个三十五岁的大男人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都吃过了的。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咱们这个临时点肯定手忙脚乱的。”

 周声摇头:“您客气,我们也是正巧碰上。”

 那队长只觉得幸运。

 下午碰上周声他们的时候,高水位区救援正缺少人手。

 没有他们的加入,根本带不出这些人。

 而且这位名叫周声的,话不多,行为上却义无反顾。而且他似乎对应急状况很熟练,从安排到救护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不比专业人员差。

 小队队长看了一圈周围,还是焦虑。

 “现在各处人员都塞满了,咱们这里这三十多个人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置下来。”

 刚好边上的朱勤挂了电话。

 周声以为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分神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周总,诈骗电话。”

 他一声周总惊住了救援队队长,让他讶异地看了一眼周声。

 虽然能看出来周声身份应该不简单,但能被称总的人,还会来和他们一起干这些事,才让这份惊讶里更多了些真实。

 刚说完,朱勤电话又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还是刚刚那个号码。

 不免嘀咕:“搞什么,没完没了还。”

 他按了接听:“不办卡,不买东西,不……”

 “周声人呢?”对方直接问。

 朱勤先是一愣,心想这声音怎么变成男的了。

 再一听,找周声的?

 朱勤看了看旁边正看过来的周声,指了指电话,“周总,好像是找你的。”

 “找我?”周声只停顿了一秒,就把手机接了过来。

 “您好。”

 “我。”

 周声听出来了,正是因为听出来才觉得惊讶。

 “储先生?”

 储钦白:“这里没先生,你人在哪?”

 周声第一反应是他回岚城了,还以为他没在家里看见人才打来的电话。

 开口说:“在外地,南方,一个叫临顺县的地方。”

 储钦白:“我知道你在临顺县,我问你现在人在县城哪儿?”

 周声面露困惑。

 储钦白似乎知道他在迟疑什么,解释:“我也在这边。”

 “你……在临顺县啊?”这次换周声觉得不可思议,他没先问他为什么在这里,而是立马问:“你人没事吧?”

 储钦白:“没事。”

 周声这下才松了情绪,有空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既然安全,就不要轻易挪动地方了。我在临时救助点这边,你身边如果有危急情况,就打这个电话,这边会派人过去。”

 电话里储钦白有一会儿没说话。

 周声以为信号断了,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耳边:“喂,能听见吗?”

 “能。”储钦白简短回答。

 过了两秒,他陈述:“现在雨还没停,你那边听起来像在室外。”

 周声走到一边,翻了翻手边剩下的物资。

 回复他:“差不多,这边只是临时搭建的地方,救出的人员还在等安置通知。”

 储钦白过了会儿,问他:“你那边一共有多少人?”

 “三十八位。”周声有具体人员名单。

 他其实只是顺口回答而已,没想到储钦白很快说:“具体地址给我,我来安排。”

 挂断电话的时候,周声在原地沉默了半分钟。

 然后叫来许朝说:“你去通知队长,让他做最后人员确认。”

 “安置点落实了?”许朝惊讶。

 如今情况不明,他们已经做好了今天晚上得在这个地方撑一晚上的准备了,只是其中有小孩儿和老人,难免让人担心他们的状况。

 周声顿了顿,点头:“大概。总之先收好东西,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两个小时后,晚上十点。

 《浮生梦》电影剧组包下的宾馆,接收了三十多位无法安置的民众。

 大厅里灯火通明。

 来来往往送水的,送毛巾的,宾馆老板更是连夜熬了两大锅姜汤送出来。

 救援小队的队长还摸不清楚情况。

 因为看见的基本都是幕后工作人员,就只当住在这里的这些人同样是先一步安排过来的群众。

 拉着其中一个看起来是负责人的大胡子中年男人,其实就是导演杨志诚,开口说:“感谢你们,帮了大忙了。”

 “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杨志诚招呼组里人再拿一些宾馆的毛巾出来,说话很是真情实感,“困难面前众志成城嘛,我们能做的也有限,辛苦的还是你们这些人。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挤一挤安排下这些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要不是得到消息,我们就是想帮都难,千万别客气。”

 两方人汇合,双方能做主的带头人再一交谈。

 这事儿总算是定下来了。

 安排好事情,杨志诚这才招了人过来问:“储钦白人呢?”

 “储哥去外面了吧。”工作人员看了看门口,回答:“好像还有最后一组人在路上,大概是接人去了。”

 杨志诚摇摇头,吐槽:“没点儿数。”

 工作人员失笑,“导演,你是怕储哥引起混乱吧。其实不会,情况都这样了,谁见着明星也激动不起来,再说了刚刚也不是没人认出您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杨志诚还是不解。

 这么个小地方,储钦白到底是上哪儿得到的消息。

 通讯刚恢复,一群人立马就安排接来了,让他这个做导演的都自愧不如。

 此时宾馆外面的马路旁。

 陈灯灯撑着自己的小花伞一个劲儿往另一头瞧。

 半天没看见动静,就扭回头盯着旁边不动如山的男人。

 斟酌道:“储哥,要不你先回去?我留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拿好你的伞。”储钦白皱眉往后躲了躲。

 陈灯灯吐了吐舌头,往边上挪了一步。

 恰巧远处一束车灯照来。

 小型灰色面包车,穿破黑夜,涉水逐渐接近这个地方。

 陈灯灯:“来了来了。”

 车在离两人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停下。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

 一把黑伞先伸了出来。

 周声脚踩在地上,下了车,扬起伞,看清同样打着黑伞站在不远处的储钦白。

 雨水砸在伞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周声看了会儿,缓缓笑了笑:“久等了。”

 ——

 和周声同路的许朝看见储钦白倒是不意外。

 他比别人更知道真实情况。

 但朱勤和另一个同事都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正好在准备离开临顺县的前一天被困的,刚好退了房,正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万万也没想到周声竟然亲自带着人来了。

 来了的时候恰好撞上当地险情。

 如果以前和他一起工作,他们是佩服周声能力,但经过这么一段,就不单单是佩服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么个地方居然都能撞上大影帝。

 更绝的是这大影帝貌似和周声还认识。

 朱勤看着走在前边的两个人的背影。

 凑到许朝的伞下,一把勾住他脖子问:“朝儿啊,你跟周总认识时间比我们都早,你说说,什么情况这是?”

 “小朱哥,劝你别打听。”

 许朝对周声的私事向来是实行三缄其口政策,只要有人打听,反正一概不知。

 朱勤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他倒是没根据公司之前的八卦一下子联想到结婚的事,只是猜测:“咱周总不会是在和储影帝交往吧?这俩人不管是工作环境、职业、身份,看起来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除了这个别的也说不通了。”

 许朝拿下朱勤的胳膊。

 淡淡地斜了朱勤一眼,说:“你见过谈恋爱的人平常一个电话不打,从来也不联系?”

 仔细听,这话里其实有很大的不满。

 “说得也有道理。”朱勤煞有介事点点头,“就咱们周总那工作强度和安排,就算是谈恋爱了,也得分手。”

 “你会不会说话。”

 许朝咬牙撞他,压着声音道:“凭啥是声哥因为工作被分手?他储钦白又没好到哪里去。”

 “你不是说他们没关系?”朱勤似笑非笑看他,“我又没说储钦白,你激动什么?”

 许朝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但也不怕,确定:“我没激动,再说他们本来也不是恋爱关系。”

 只是结婚了而已。

 虽然今天晚上储钦白算是帮了大忙。

 但许朝对他的不满从刚开始的一点点,到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他反正是不觉得他声哥有任何问题。

 哪有结婚的两个人过成这样的。

 在甫城除了私人时间以外,他基本都跟在周声身边。

 所以两人到底怎么样,他看得分明。

 大堂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储钦白带人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三三两两的人脸上都带着疲倦,看见冒雨进来的几个人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晚上的安排都已经落实,基本都是两三个人挤一间房。

 周声他们是最后来的,空间有限。

 许朝提出要和周声一起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朱勤从后一把捂住了嘴。

 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小朱哥,看着储钦白。

 开口说:“储先生,我们周总今天奔波了一整天。我们是无所谓,却不好意思让他跟我们委屈挤在一起。您二位既然认识,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周总。”

 储钦白看了一眼正被陈灯灯拿走伞的周声。

 点头,“可以。”

 “那麻烦了。我们先去房间。”

 说着就捂着许朝往楼上走。

 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陈灯灯还在对着周声说话:“周先生,我看你里面的衣服全是湿的,先去洗澡吧,等下我拿碗姜汤给你。”

 “有劳。”周声说。

 陈灯灯摆手:“千万别和我客气。”

 等到周声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自己已经被安排了。

 十分钟后,他站在储钦白的房间里。

 长时间的寒风和冷雨好像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站在灯光明亮的房间,身体却反而好似变得迟钝一般。

 “傻站着干什么?”走在他后面的储钦白推在他肩膀上。

 径直将他推到了卫生间门口,“觉得头晕就开一下小窗,左边是热水。”

 “没觉得头晕。”周声撑着门回头说。

 储钦白的目光刮过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尤其是灯光一照,他露在外面的手背呈现出的那种青白斑驳冷色就更明显。

 储钦白皱眉:“我说的是不要关着窗在里面待太久,你现在是没头晕,我看你已经开始昏头了。快点进去。”

 周声叹气:“储先生,你还是一如既往。”

 说话这么会噎人。

 一路进来他们都没怎么交谈。

 周声在浴室门口和他对站,开口:“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巧遇,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储钦白一只手撑上门框。

 “首先,并没有巧遇。我打了不少电话,最后还被你t同事当成了骗子。另外说一点,你应该感谢这里有电,不然你就算凑巧上了电视我也见不着,虽然电视上见着你这事儿惊喜没多少,惊吓倒是挺多的,但也用不着和我说谢谢。”

 “最后,你还打算站在这里跟我谈论到天亮?”

 周声一身冷气浸骨,清清泠泠站着。

 本来都没什么活气儿,愣是让眼前这人一通话说得笑起来。

 他换了个说法,说:“那感谢你及时的电话。”

 说完走进门里,看向门框,“手拿开,要压着了。”

 储钦白面无表情盯了他一眼,拿开手起身。

 周声再出来的时候,一身寒气已经褪去了。

 他来得匆忙,也没有带什么行李。

 衣服是找储钦白借的。

 白色棉质衬衣,面料很舒适。

 穿在他身上除了宽松度大了一些,还算合身。

 走出浴室的时候,储钦白正站在窗边。他已经脱了外套,正低头安装着什么,听见动静没有回头,开口:“吹风机在抽屉里,陈灯灯送来的姜汤在桌上,自己拿。”

 “那是我的手机?”周声一边去拿吹风机一边问。

 他刚刚出来就注意到了,储钦白手里摆弄的就是他掉进水里的那个手机。

 盖子屏幕分离,各种零件摊了一桌子。

 储钦白动作不停,“我看了,你这手机废了,泡水时间太长。”

 “确实不短。”周声一时间没找到吹风机,蹲到了地上,边找边说:“当时掉进去其实就拿起来了,后来放在口袋里,但我衣服能挤水,等到再拿出来的时候就彻底报废了。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会修手机?”

 储钦白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作不断。

 抽空回头。

 一时顿住。

 明明是新闻里那个在混乱中都能淡然镇定说一句免贵姓周的人,就连半个小时前,见着他一句久等了,撑在伞下,风雨不忍袭的模样。

 此刻却穿着自己衣服,湿着头发,蹲在他房间里找东西。

 储钦白都晃神都一瞬。

 走过去,在他身后弯腰拉开另外一个抽屉,“这儿。”

 “啊,谢谢。”周声从他手里拿走。

 他起身回头,眼里还有意外,“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什么问题,修手机?”

 周声点点头,“这也算技术工种吧,你将来要是不当演员可以去干这个。”

 储钦白愣是给气笑了。

 他习惯了这人偶尔会露出的极大反差感。

 还有心情问:“你觉得这工作很好?”

 果然。

 周声:“手机是现代人必备物品了吧,需求量大。我还听他们很多人说,如果不工作了以后就去贴膜。既然连贴膜大家都想做,会修理至少比贴膜赚钱。”

 “别废话了。”

 储钦白简直是不忍听。

 他随手拿起椅子上毛巾扔给他,“吹你的头发去,我就算会修手机,以后也不会去贴膜,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周声其实只是随扯的话题而已。

 哪知这人耐心这么浅。

 擦干了头发出来,储钦白给了他一部新手机。

 “这是?”

 储钦白:“我放组里的备用机,给你了。”

 周声对电子产品的需求度不高。

 但如今这世界没了手机寸步难行,而且工作需要不能不用。

 他也没推脱,只是说:“多少钱?我给你。”

 储钦白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不缺一部手机的钱。”

 白拿这样的字眼是不会出现在周声的字典里的。

 没有现金,就转账。

 但是拿着新手机周声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所有社交软件之前还能用指纹,但是现在不行了,他根本不知道初始登录密码。

 好在手机卡能用,只是找回密码比较麻烦。

 储钦白出去一趟他在弄手机,回来时还在弄手机,他都洗完澡出来了,半躺在床上的人还在用手机。

 储钦白擦着头发皱眉站在床边。

 “网瘾这么大?”

 周声抬眼,“你是不是拉黑我了?”

 储钦白一滞,生出一种被质问的感觉。

 结果下一秒周声说:“把我拉出来,顺便帮我验证一下信息。”

 储钦白:“……”

 最后的结果是,周声拿到了一个新号。

 储钦白给申请的。

 好友列表里就他孤零零一个人,周声看了良久,问他:“为什么非得要用新的?旧号里我如今也有不少认识的人。”

 储钦白冷淡:“没人告诉过你?旧号头像太丑,名字也辣眼睛。”

 周声直言:“就你说过。”

 储钦白:“那他们真善良。”

 周声其实不太用社交软件,工作上电话、短信,甚至是邮件更多。

 微信消息很少回复,头像是自拍,是以前的周声照的一张顶着黄发的照片,昵称名字,岚城你周少。加过他的人最多说一句,周先生看不出来也年少轻狂过,周声从不在意。

 像储钦白这么直白的,确实是第一个。

 不过周声都习惯了。

 新号就新号吧,都一样。

 房间就一张床。

 周声有点累,早早躺下。

 如今这种环境里,谁也没对睡一张床表示出意见。

 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人连床都没有。

 夜半雨声骤响,雨势又加大了。

 储钦白毫无征兆睁开眼睛醒来,沉默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

 耳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几不可闻。

 他侧头看过去。

 没有开灯,只有个隐约轮廓。

 周声睡姿非常规矩,双手搭在身前,陷在被子枕头里睡得悄无声息。

 储钦白想也没想,左手伸过去往人额头上一摸。

 触及那温度,都没忍住低骂了声:“操。”

 ——

 身体其实是有预警的。

 比如睡下之前感觉忽冷忽热,足底像泡在冷水里暖不过来,进门前还说没觉得头昏,洗了澡出来半个小时反而有些云里雾里的混沌感。

 周声自己都知道这场病逃不了。

 之前那段时间是工作上容不得松懈,现在又在雨里泡得太久。

 但有了房间,有了床。

 精神一松懈,迫切想睡一觉的感觉更明显,他就放任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储钦白会半夜发现。

 被人叫醒起来吃退烧药的时候,周声刚睁开的眼睛里全是迷蒙。

 床头的灯亮着,让单腿跪在他这边床沿的储钦白笼罩在一层光晕里,感觉不太真实。

 周声的意识还没回笼,仿佛还在梦里的幼年时期。

 被唤醒的不悦让他不自觉往被子里埋了埋,仿佛面对着母亲,咕哝:“再睡半个时辰,就半个。”

 储钦白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阻止这幼稚的举动。

 语气不大好,“半个时辰,再睡十分钟你就要烧傻了,醒醒。”

 周声这被毫不留情的声音彻底唤醒。

 侧着头,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

 喃道:“啊,是储先生你啊。”

 都这样了还不忘文绉绉叫人储先生,语气里多少带着点遗憾。

 “怎么,失望了?”储钦白彻底掀开了他被子,把他头下的枕头抽出来垫在后面,“四十度,现在没法去医院,先把药吃了看看情况。”

 周声这才撑着坐起来。

 靠在床头,“麻烦你了。”

 储钦白:“周总帮了不少人,现在自己病了,麻烦别人也应该。”

 虽然语气也就那样,周声却意外这话并非讽刺。

 周声拿过他掌心的药,接过水杯,“一点绵薄之力,也做不了多余的了。”

 等他吞下,储钦白拿走了水杯,从床上起身放到一旁。

 周声听着窗外的雨声,看着暗沉的黑夜。

 问储钦白:“现在什么时辰?”

 “凌晨三点。”说完大概是听见周声在短时间内,两次用了时辰这个词,又说:“寅时。”

 周声没怎么注意这点小差别。

 只看着外面说:“这场雨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自己在问自己而已。

 储钦白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头灯晕下的人,被子拉到他腰间,不再是两三个小时前还有兴趣说着让他去修手机的样子。

 他好像瘦了。

 这是储钦白当下才察觉出来的。

 在岚城的周声就算清瘦的,可在这样一个夜晚看来,他突然发现他比之前更瘦了一点。

 那搭在被子上面的手,腕骨都突出明显。

 尤其是听见他忧虑雨势的话。

 甚至让他一下子想到了病骨支离这样的词。

 储钦白面上不显,只是淡淡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全国无数人盯着这场大雨,总会过去。”

 第一次听见从他嘴里说出来类似安慰人的话。

 周声笑笑,“知道。”

 总会过去的。

 这话在当下不是一句单纯的自我催眠,周声自己今天亲眼看见过,所以更相信。

 在一个稳定的环境里,有温暖的被子和床。

 原本是个好睡的夜晚,可自从醒来,周声就不太睡得着了。

 身上绵软无力。

 他只是提醒储钦白:“吃了药应该没事了,你快睡吧。”

 储钦白和他一样靠坐着,两人都没说话,周围很静谧。

 安静下来,周声才发现这个房间储钦白的印记很明显。

 收拾得很干净,床头柜上放了一个蓝绿色小瓶子。

 散发的气息是储钦白身上惯常的味道,周声无法形容,好似比木香更清冽一点,冷冷的,但在这样的夜晚却也让人觉得温暖。

 周声开口闲聊,“你们一开始去的不是影视城?怎么会来这边?”

 储钦白:“这个戏要取一些这边特有的景,错过季节后期制作麻烦。”

 周声想到从岚城出发前,他大包小包的那些行李。

 不自觉弯了嘴角道:“我还以为你们拍戏全都是住五星级大酒店,你外婆还说你被人伺候生活不能自理,现在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储钦白看了他一眼。

 配合道:“就像这次的事,你觉得什么都说了,她还能高高兴兴埋汰我?”

 周声过了会儿才回答:“确实是不能。”

 报喜不报忧,好像大多数人对在乎的人都是如此。

 他们东拉西扯,没什么重要内容,大多都是周声询问。比如他知道了现在的很多电影电视都是在绿布里面拍的,知道好的特效很耗钱,知道这个电影他也有投资。

 他问什么,储钦白基本都会回答。

 后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周声就不太记得了。

 他意识的最后只余一抹淡香。

 那股味道充斥了整个房间,沾染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和枕套。

 第二天早上七点,走廊里渐渐有了动静。

 因为昨晚的混乱,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住在这里的是一个电影剧组。

 组里的人也不刻意隐瞒,只是涉及到剧组内部的情况,会要求大家保密。

 早上在楼下喝稀粥,不少人都凑在一起闲聊。

 剧务组和后勤在一桌。

 有人笑称:“拍戏遇上这种事,是不是说明好事多磨,咱们电影要大爆了。”

 “迷信。”边上的人立马道:“杨导亲自执导,加上储哥这个活招牌,你觉得呢?再说,往前数数储钦白他哪部电影成绩差了?票房就算低一些的,口碑也从来没翻过车好吧。”

 说到这个,有人压低声音嘀咕。

 “昨晚接来的那些人里好像就有储哥认识的,晚上还住在一起了。”

 有人嗤笑:“那又如何,昨晚我还和三个人一起睡了呢。”

 一桌子人集体笑骂。

 “谁说这个!”

 “就是,只是在说认识,你这话一出都能看出你这人思想有多不正确!”

 被骂的人无语:“谁让你们突然提这个,我这不是想起来昨天半夜储哥还去敲了导演的门,拿了特效退烧药,剧组里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好吧。”

 “是那位周总吗?病了?”

 “哪个周总?”

 “昨晚储哥去接的那位吧,当时挺晚了,我也就打了个照面,没怎么看清。”

 “人怎么样啊?”

 这也就是被困在这里的麻烦,剧组里一丁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遍。

 没有新鲜事,自然盯住最容易吸引人眼球的。

 先前没听说情况的人纷纷询问。

 最初爆料人挥手,“都别八卦好吧,有本事你们当人储哥面问去。”

 “算了,不敢。”

 “进组至今一句话都没敢和他说过的人表示,问他还不如问导演,反正我是真有点怕他。”

 没人发现楼梯口站了几个人。

 剧组私底下也是抱团的,站在那儿的就是和任祈轩关系不错的几位。

 任祈轩如今签了圣凯,前途大好,小演员想巴结,大演员不愿得罪,团队里的人更是捧着他。有他在的地方,话自然是往好听了说。

 当即就有人看着桌子那边的方向,不屑道:“这些人也是有够无聊的,储哥好心帮忙,他们却在背后随便嚼人舌根。”

 边上有人应和,“流言有时候就是这么传出来的,那个什么周总我怎么没听说?”

 任祈轩一身休闲装,新晋电影小生,有流量有人捧。

 即便放眼整个圈子,那张脸也算是很出色的。

 剧组里的大多数人对他的私心心知肚明,但人家每句话都说得够漂亮,平常也会做人。

 对着自己的助理道:“你去问问,昨晚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剧组鱼龙混杂,昨晚又来了不少不明情况的普通人,一旦闹大上了新闻,影响的不只是储哥,对剧组影响也不好。”

 助理就听话地去了。

 隔了几分钟下来。

 “这么快?”有人问。

 任祈轩的助理同样是个女孩子。

 因为认识陈灯灯本想找她打听,结果正好撞上陈灯灯去储钦白房间里送早餐。

 她在旁边偷瞄了一眼。

 打开不到两巴掌宽的门缝,已经足够窥见房间里窗帘紧闭,一丝光线也无。

 储钦白出现在门口,声音有点刚醒的沙哑。

 “这么慢?”他问。

 陈灯灯把袋子递进去,“酒店里的粥都加盐了,我特地找后厨重新做了一份。”又压着声音问:“周先生没事了吧?”

 储钦白接过袋子,“退烧了。”

 房间里正巧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在问:“是谁啊?”

 隔着门板,语气间可见熟稔。

 尤其是那声线,像是蒙在被子里,慵懒到极致,又破碎至嘶哑。

 轻易就能让人在脑子里能勾勒出一幅躺在大床上,暧昧而模糊的景象。

 外面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嘭一声,门就彻底被关上了。

 同样身为助理,她觉得自己比陈灯灯惨多了。

 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累的活儿。

 说着艺人最不想听的话。

 然后承受一堆人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想还好自己只是临时助理,跟完这个组她就辞职,到时候去网上开个小号,抖落她这些年吃到的瓜。

 最新的这个瓜就叫——

 扒一扒某超一线电影大咖藏在房间里的神秘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