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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晚间所有人都下榻在同一间酒店里。

 相比起之前在临顺县住的小地方, 这家酒店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客房服务,哪怕你是深更半夜想吃东西了, 都有相应的小吃甜品种类供你选择。

 安排好弗兰兹团队的人, 周声原本是要离开的。

 直到中途被人拦住。

 弗兰兹那位英国的秘书小姐, 委婉询问了他今晚那位翻译先生的房间号。

 周声惊讶一瞬,啼笑皆非。

 只好说:“抱歉女士, 据我所知翻译先生已婚。”

 秘书小姐震惊:“这样吗?他看起来很年轻,长得像东方明星,高大又帅气。”

 周声心想外国人果然直接。

 赞赏也从不吝啬。

 周声挡下这桃花, 是出于东道主情谊。储钦白算是帮了忙,另外一边又在合作的关键阶段,开罪哪一方都不合适。

 至于储钦白的真实态度, 他还是得征求本人。

 所以离开前, 他去找了人。

 酒店大堂的休息区, 杨志诚他们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见着周声过来时, 杨志诚还特地招手说:“周总, 听说你今晚谈大生意。这样还抽空关照安排我们,辛苦了。”

 “杨导, 你还是叫我周声吧。”

 周声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下来了,就搭在臂弯。

 他走过去说:“甫城我应该比你们更熟悉一点, 之前承蒙照顾,都是应该的。”

 有人往旁边让开一点位置, 招呼:“周总,来, 这边坐。”

 周声倒也没客气, 上前坐下。

 和就坐在旁边的储钦白对视一眼。

 周声坐下时, 他还搭着腿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膝盖上是一本酒店特供的游攻略宣传册。

 周声把外套搭在自己这边的扶手,转回去对着杨志诚他们询问:“杨导你们明天几点的飞机?”

 “订了早八点。”

 旁边女制片的视线,在同一沙发上的周声和储钦白之间转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对着杨志诚说:“杨导,其实晚个一天半天的也没什么,尤其是像储哥,跟我们一起赶这么几个小时也没什么用,去了在片场也不是立马就能开工。”

 杨志诚和制片连上信号。

 秒懂,说:“那什么,钦白,要不时间你自己定?就不用和我们一起了。”

 储钦白掀开眼皮。

 翻开一页,“不用。早开工早结束。”

 杨志诚被拒绝,倒是开心,转头却对着周声解释说:“这边主要拍的还是一些动作场景戏,后面演员的情绪就很重要了。这私人生活嘛,有时候容易影响演员进入角色的状态,当然,专业上我绝对信任他,不过提前调整调整,也挺好。”

 杨志诚反正是没见过储钦白婚恋状态。

 但他作为导演,必须为演员,为整个戏负责。

 而且和周声接触,他那个人是很平和的,那种感觉在现代很多人身上都难找。

 常征这个角色在情绪上却是大起大落。

 不管储钦白和周声的关系如何,是甜蜜热恋,貌合神离,又或者相看两厌。杨志诚都认为这个时候不要过多接触为好。

 这一点上,储钦白的表现就显得非常理智了。

 一旦进组,进入角色,尽量不让外界的人和事影响自己。即便发现有影响因素存在,一个专业演员也会懂得主动规避。

 杨志诚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作为导演表示都很满意。

 周声看着杨志诚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询问他们离开时间的用意。

 关于两人结婚的事实。

 不管是在知情人面前,还是不知情人面前,反正能不多说就不多说。

 周声附和了杨志诚一句,就自动转开了这个话题。

 询问起晚餐是否满意这种小事。

 等到话题都差不多要结束了。

 周声起身表示要离开。

 他拿起扶手上的衣服,边说:“不好意思杨导,明早我有早会,就来不及送各位了。”

 “送我们干什么,都这么熟了,当自己人。”

 旁边的储钦白大概是出于场合因素,也已经跟着众人站起来。

 周声发现身边人多,就刻意侧侧身,靠近储钦白胳膊偏头说一句:“你出来,有事说。”

 储钦白垂眸和他对视一眼,然后阻止了其他人的动作。放下手里的宣传册,直接说:“我送他出去就行。”

 “啊好,那储哥你送送周总。”

 “记得送上车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堂,往门口去。

 还不知道身后的一些人缠着杨志诚都热闹开了。

 女制片第一个忍不住,开口就说道:“导演,你是不是知道这俩人什么情况,我看他们情侣不像是情侣,暧昧也不像是暧昧,但就是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只知道两人结婚,但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杨志诚,淡定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上哪儿知道。”

 “装,你继续装。”

 “对啊,导演,说说嘛。”

 “周总出现在临顺县的时候,要不是看出来和储哥认识,我都想追。那样的人当男朋友我都能想象有多温柔体贴,简直是完美的理想型。”

 “还有储哥也奇怪,你要说他冷吧又是真冷,但他有时候对周声的态度又不像那么回事。”

 杨志诚放下杯子来了一句:“都消停点吧,没戏。”

 “什么没戏?”

 “您是说找周总当男朋友没戏,还是找储哥没戏?”

 杨志诚:“自己猜。”

 “不说算了,等下储哥回来问问。”

 另一边,酒店门口。

 几根大理石柱掩在门前的一片绿化树木遮挡的阴影之下。

 周围虽然没什么人,但怕储钦白被人认出,周声还是往角落走了走。

 见储钦白跟来,周声回头看着他。

 “什么事?”储钦白掀眉问。

 周声:“今天的事还没有正式跟你道句谢。”

 储钦白:“用不着。”

 “该说感谢的时候还是要说。”

 周声紧接着递过去一张名片。

 “这是什么?”储钦白接手后,低头看向名片。

 一个曼琳达的外文名字。

 然后又抬眸看向周声。

 周声解释:“这是你今晚见到的在弗兰兹身边的那位女秘书。”

 储钦白回忆起那个面目模糊的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士。

 “所以?”

 “她问了你的房间号,我说你已婚替你拦下了。但我想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照着名片联系她,她对你很有好感。”

 储钦白的眼睛微微凝了起来,在门口的阴影处看不分明。

 他似乎又觉得很好笑,举着手里的名片说:“这就是你说的要感谢我的方式?”

 “啊这个不是。”

 周声否认:“我不是已经感谢过你了?”

 “什么时候?”

 “就刚刚。我跟你说谢谢,你说不用。”

 储钦白:“……”

 大影帝扒着脖子转了转头。

 又问:“你觉得我喜欢这款?”

 “至少她身材很好,人也长得很漂亮。”

 储钦白点点头:“那你还说了我已婚,作为已婚这两个字的当事人之一,你有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吗?”

 周声点头:“当然。”

 “当然?”储钦白语气加重。

 周声认真说:“道德上并不允许,但法律无法限制这种行为,这是你的自由。”

 这一会儿工夫,储钦白觉得自己受到的冲击已经够了。

 盯着周声,化成一句:“周声,我以为你是个很传统的人。”

 周声愣了下,摇头,表示惊讶:“怎么会?你跟我结婚的时候应该就知道这一点。”

 储钦白当场揭穿:“演技真烂。”

 周声:“……”

 周声无暇分辨储钦白这个传统的人针对的是自己,还是说的以前的周声。

 但以前的周声明显不是。

 就算是现在的他,周声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承认这一点。

 周声为了增加可信度,也算是真话,第一次对着他剖析两人这段关系。

 他说:“这段婚姻我们都知道有诸多因素在里边,即便不离婚,你也用不着有任何负担。我不会把这段关系往外说,不管你是遇上自己真心喜欢的,还是一段偶然短暂的关系,都可以随你自己的心。不涉及法律,不危害社会,不伤害他人,你情我愿就无人可以指摘你,至少我不会。”

 储钦白靠回柱子,没有了一开始的随意,看着周声的目光越发深沉难辨。

 他问:“你是想试试开放式婚姻?”

 “开放式婚姻?”这个词对周声来说很新鲜。

 储钦白不轻不重呵了声,“连炮|友、剧组夫妻都知道,应该不难理解这个词。简单点说,就是开放性的婚姻,婚姻关系内,性|生活随意,互不约束。简称,各玩儿各的。”

 周声消化了一下这段解释。

 发现自己的教育观念,还真的不足以一下子接受到这种程度。

 他谈论这个话题的本质,是因为他从不觉得这段婚姻应该成为束缚。

 因为他不是“周声”。

 他无权要求储钦白履行婚姻职责。

 说白了,这个开放的权利他只给了储钦白一个人,因为那也是他的权利。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的,完全不认识的人守住这段关系也好,合同承诺也罢。

 原本被承诺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至于周声自己,面对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也有太多的理想想要去完成,去见证。

 个人情感原就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仲青曾在信里说,你一定要找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对方也喜欢你的人。

 周声曾见到过很多那样的感情。

 大学里互寄情书的年轻情侣。

 捧着最后一碗白粥还互相骗对方吃过了的老来伴。

 把妻子挡在身后,宁愿用身体挡子弹的丈夫。

 各式各样的感情,也有各式各样的结尾。

 新社会里简单的幸福更难获得,这话不假。

 但真爱不是没有,同样是懵懂的青春校园恋爱,从牵手到白头。柴米油盐的普通夫妻,也会是老来床头相送的今生挚爱。

 但这些,都离他太远了。

 他没有遇到乱世离人,自然也无法顶着旧灵魂,在这个世界找个一无所知的人,然后心安理得地欺骗对方过完这辈子。

 而且他刚来就已经结婚了。

 自然也就更不会再去想找什么新的人。

 周声最后说:“这个什么“开放式婚姻”,你要是想尝试,你……”

 “你想出轨?”储钦白虚眸打断他,“所以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周声:“……”

 储钦白往后抬脚在柱子上抵了一下,起身,逼近一步。

 “需要我告诉你吗?一般情况下,婚姻里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跟另一个人提出这种要求。”

 再走一步。

 “你是这个意思吗?”

 再走一步。

 “周总,嗯?”

 周声被这人逼得倒退至外墙。

 整个人靠在上面,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闻到了之前在临顺县他身上闻到的相同气息。

 周声微微偏头,没看他,只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储钦白并没有退开。

 周声都觉得这距离过了,整个人微微仰头避让。

 明明只是来传个话,决定权又不在自己,不知道话题为什么扯这么远。

 周声的手终于还是抵上了储钦白的肩膀。

 “够了。”他低声说。

 储钦白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指,问他:“什么够了?”

 “我说你别再靠我这么近了。储钦白。”

 因为最后那几年,周声对近身关系比寻常人敏感。

 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绷。

 其中的原因,大概还有他很久没和一个人靠这么近,尤其是在对上的身上散发出这种明显的压制和侵略气息的时候,导致他正儿八经叫了储钦白的名字。

 有提醒,也有警示。

 但储钦白只是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顺便看了看他自己腕上的手表,漫不经心道:“可主动用手撑着我,打破最后距离的难道不是你?现在快十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周声终于觉得,“开放式婚姻”这个话题或许触到了储钦白的某些逆鳞,所以他才会这样。

 周声深吸两口气,回头和他对视。

 妥协:“我收回刚刚的话。”

 “什么话?”

 “说你如果想要尝试的那些话。”

 “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我不够传统?”

 储钦白看了他两秒,松开他的手,退开一步。

 他盯着周声,没什么情绪道:“是我够传统,接受不了这种前卫思维。”他说着握起周声的右手,把名片塞到他手里,“还有,问人之前至少搞清楚当事人的喜好。我不喜欢女人,尤其不喜欢外国女人。”

 周声看着掌心的小卡片。

 理了理有褶皱的衣袖,奇怪:“那你到底喜欢什么?”

 储钦白扫了他一眼,“怎么?还想给我介绍?”

 周声退开这暗处角落。

 站到有光影的另一边。

 然后才说:“并不,我只是无话可说了而已。”

 “没话说就少说。”储钦白眼角的余光看见平滑至门口的车,淡淡说:“你现在走,我或许还能忍得住。”

 周声莫名其妙。

 “忍什么?”

 “忍住是你想给我戴绿帽子这件事生气,还是你试图给自己戴绿帽子这事更值得生气。总之,周总请吧,需要我替你开车门吗?”

 周声觉得今晚他们要是再待在同一个地方,这事是无法善了了。

 周声拍了拍臂弯的衣服。

 淡淡:“不麻烦了。储先生晚安。”

 寻常步至车门边,打开车门,上车,关门。

 来接他的许朝启动车子,顺便看向门口。

 问:“声哥,刚刚看你们说半天,吵架了?”

 周声坐在后座。

 左手握着右手手腕,他温度偏低,很快将刚刚那层温热的感觉覆盖下去。

 然后说:“没有,他无理取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