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钦白被说鬼混, 第一反应还真是拎着自己领口嗅了一下,然后低低骂一声,开口:“香水是在包厢里沾上的, 我什么也没干。”
“你就是干了也用不着和我说。”
周声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把进来前陈灯灯交给他的车钥匙递过去。
“下次出来记得接电话, 你既然没醉到走不动路, 等下聚会结束就自己叫个代驾回吧。”
储钦白低头看了一眼车钥匙。
又抬头看了看周声。
好似抓住了重点,嘴角带了笑,“特地来接我的?”
“顺路, 助理以为你喝醉了。”
储钦白点头:“是,醉了,叫不了代驾。”
周声:“……”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都不用打打腹稿。
周声会来这里,本质上就是为了顺道接人。
他眼神扫过储钦白背后双眼通红的年轻男人, 其实没有在一时间认出来他就是任祈轩。
毕竟只短暂接触过一次,周声也不是谁都记得。
但对方逼视甚至带着怨恨的眼神实在是难以忽略。
任祈轩和之前给周声的印象不太一样。
眼下他多了不少狼狈。
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扣子像是被撕扯崩坏, 半边脸是红的,像是被打过一巴掌。
周声的目光略过他, 又看向储钦白。
“那我把小林留下。”
说着要离开门口,储钦白再次扯住他,“等等, 我回包厢拿衣服, 一起走。”
周声蹙了蹙眉。
没说话。
金象会所门口。
周声坐在车里,偶尔往外边看一眼。
两分钟后,刚好看见任祈轩追了出来, 在门口追上了刚出来的储钦白。
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得出来储钦白一脸烦躁。
陈灯灯也注意到了, 先是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周声。
“周先生,你刚刚……”
陈灯灯想问他刚刚进去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又觉得不该问这个话,及时住了口。
身为助理,她就算知道自己老板不是个乱来的人。
但是娱乐圈里乱的人海了去了。
储哥来这种地方,放在以前其实也没什么,但是这次不止有导演俞通,还有任祈轩。储哥和任祈轩本来就一起上过新闻,现在又在门口纠缠,是个人看见这一幕都会觉得两人不清不楚。
周先生会不会误会什么?
陈灯灯换了个方式。
像是自言自语,又小心试探说:“这任祈轩也太过分了,竟然公然追出来,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周声怎么会看不穿小女生那点想法。
笑了下,看着膝盖上的电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储哥会自己处理的。”
“也,也是。”陈灯灯呐呐。
接着又像是不甘心,“周先生你不管管啊?”
“管什么?”
“管……自然是管管储哥。”
陈灯灯自然不敢让周先生掺和娱乐圈的事情。
她就是在想,自己要是哪天交了男朋友,就算没感情了,只要一天顶着男朋友这个身份,敢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她把他腿都给他打折!
“他不用管。”周声说。
陈灯灯:“啊?真一点不管啊?”
周声看了一眼瞪着眼睛的女生,笑笑,“他是个成年男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真想胡来的人,管也是徒劳,如果不是胡来,这点事也应该要有妥善处理的能力。你们这些在他身边工作的,更应该清楚。”
陈灯灯顿时就不说话了。
她总觉得,周先生永远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现实最直接的话。
在这样的人面前,你所有的弯弯绕绕,轻易就会被看穿了。
任祈轩伸手堵住储钦白。
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体面问题。
他很清楚,今天一旦放手,自己是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他反而不奢望从储钦白这里得到怜悯。
因为刚刚在卫生间求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第一次帮自己只是顺手,但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多具有怜悯心的人。
更何况自己那点算计,他早就看在了眼里。
所以他只能高傲地扬起头颅。
开口说:“刚刚在卫生间被一个圈外人撞见,储哥,在不能保证他完全不会把我的事曝光之前,我不可能什么也不追究。”
储钦白因为这话停留,也因为这话收起了漫不经心。
任祈轩知道,自己踩中了关键。
失去理智也好,嫉妒心作祟也罢。
他就是要看看,他究竟在乎对方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储钦白似是给足了耐性,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任祈轩喘了两口气,睁大了眼睛像是要看穿储钦白的一切表情,“我说,今天的事情要是在网上出现只言片语,我也不能保证那位周总同样出现在这里的信息,会不会被大众知道。”
但是任祈轩失望了。
储钦白脸色没出现任何愤怒。
看他的眼神像看蝼蚁。
“你只要报警,陆铭作为老板不会坐视不理,压下这事的能力他还是有的。”储钦白抖了抖拎在手上的外套,看了一眼路边的车,好像心思已经去到了那边。多余和他废话般开口:“我不会动用任何关系帮你。找上我不见得我是你唯一的出路,是因为你在权衡后,发现我是你借此向上爬最好的选择。”
储钦白毫不留情拆穿了他心底的隐秘。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没错,任祈轩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明明是受害者。
是俞通没有下限在先。
他把人脑袋砸破也是因为他对自己图谋不轨。
他今晚能跑掉吗?其实是能的。
被俞通单独带出去的时候,他也有像服务生求助的机会。
储钦白没说错,他可以打电话找经纪人,找陆铭,可以有很多办法。
但他还是找了储钦白。
这背后所有阴暗扭曲,带着侥幸的想法,被储钦白揭开时,让任祈轩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硬生生撕扯下来。
周声的出现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追到了门口,试图用他以为被储钦白在乎的那个人威胁他。
他一步一步,都朝着深渊在走。
储钦白绕过他,踏下阶梯。
想到什么,又回头。
“你既然不能保证网上会不会出现周声的信息。我倒是可以跟你保证,你要是真敢这么做,我就让你尝尝这圈子里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心险恶,知道我储钦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储钦白明明语气平静,但这种平静下的动怒,让任祈轩却好似看见了疯子魔鬼。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
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认识的储钦白,是名利场著名的储影帝。
是拍戏时,人人口中敬业的储哥。
但他从没问过自己,储钦白究竟是谁?
任祈轩白着脸,同样看了一眼路边,惨笑:“这种话你敢对着那个人说吗?你敢让他知道你储钦白到底有多狠多冷血吗?”
储钦白:“他用不着知道。”
任祈轩往后倒退两步。
心里有恐惧,害怕。
有翻江倒海的愤怒和疯狂的嫉妒。
他用不着知道,是因为你永远不会这样对他?
还是说,那个人在你心里就如此特别,特别到所有人都不及他分毫?
周声。
任祈轩到了此刻。
才是真真切切,记住了这个人。
储钦白上车时,周声抽空看了他一眼。
“解决完了?”周声问。
储钦白仰靠着,在密闭空间里,身上的酒气更浓郁了一些。
他侧头对上周声的视线,“你不想问问?”
周声摇头:“不关我的事。”
储钦白听见这话反而笑了一声。
突然够过来伸手捏了捏周声一本正经的脸,说:“周总总是如此的清醒理智。”
周声啪一下打在他手背上。
“不要耍酒疯。”
储钦白得寸进尺,松了他脸颊边那点软肉,拇指蹭过那点隐隐发红的皮说:“一捏就红,果然脸皮薄。”
周声看着他酒后凌乱的发,蹭皱的衬衣露出隐红的脖颈,刚从外面进来,带了一身侵略气。
这个人喝了酒也从不上脸。
要不是仔细看,又有酒气,根本不会发现他喝了酒。
“开车吧。”周声示意司机出发。
出发后储钦白倒是安静。
退回座位上,胳膊搭着眼睛仰靠着,没有一点动静。
行至中途,周声觉得眼睛有些疲劳,抽神往车窗外看了看。
他已经看惯了岚城的夜景。
每每在夜晚的回程途中,依然从中能感觉出一份宁静。
车窗玻璃上,倒映出了储钦白的影子。
这时候周声才注意到他的手捂在胃上。
周声回头,车内灯光有些暗,但他还是看清了他绷紧的下颚。
“胃疼?”周声询问时干脆拿下了他的胳膊。
储钦白似乎没料到他的动作,露出一双酒精挥发时透着疲惫的眼睛,泛着隐隐的红。眉心拧紧,不舒服不言而喻。
周声忍不住叹气。
想到了之前,自己在客厅说自己吃撑睡着的那晚。
放下电脑,坐过去了一点,抬手在掌心呵了口气。
搓了搓,感觉发热之后,拿开他自己的手,捂上了他原先捂着的位置。
周声对上他垂眸看来的视线,开口:“你这是喝了多少?知道自己有胃病又不肯忌酒,算不算自作自受。”
“躲不掉,多少都会沾一点。”储钦白看着他低声说。
周声实际上也清楚这个。
他自己工作场合都得喝,娱乐圈也无非烟酒色。
怎么可能完全避得开。
周声捂着缓缓替他揉了揉,只感觉到了掌心下一片硬硬的肌肉。
他自己是没练出来,揉着就没忍住分神摸了两下。
储钦白哑声:“往哪儿摸呢?”
“中看不中用。”周声淡定移到原位置上,说:“练出腹肌也不见得你没胃疼。”
储钦白咬牙:“你小心点说话。”
周声不和他在这种问题上打转。
“药呢?家里还有吗?”
“好像没了。”
“那等会儿路边再买一点。”
周声这姿势不太方便。
替他捂了两分钟就要松开手。
刚拿开又被储钦白按了回去,“继续。”
周声睨了他一眼,坚持坐回去:“我的好心就这两分钟了,多了没有。”
储钦白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得周声隐隐蹙眉。
“还是很痛?”他问。
储钦白低笑一声,靠回去。
“好心确实别给太多。”
周声以为他这个好心,是指代今晚的事。
在卫生间门口的时候他就听了个大概,其实不用猜,就知道任祈轩弄成那副样子,和储钦白并没有什么关系。
周声曾经在漫长的黑夜当中行走。
知道心无旁骛的重要性。
也知道,越是光鲜亮丽的位置,底下的阴影部分只多不少。而储钦白一个常年身处这样环境的人,所经历的,见过的,更不是非黑即白。
烂好心在这时候是最没必要且无用的东西。
周声说是和自己无关,最后还是问了一嘴:“任祈轩这事儿有麻烦?”
“什么?”储钦白似是不解,然后皱眉:“没事提他干什么?”
周声无言:“你刚还让我好心别给太多。”
储钦白无奈:“是让你别给我太多。”
“什么意思?”
“我贪多。”储钦白又侧头看过来,神情幽暗难辨:“贪心的人哪天真要动了邪念,我怕你连跑都没地儿跑。”
“我看你确实醉得不轻。”
储钦白看了他一会儿,干脆直接压倒过来。
鼻息喷洒在周声脖颈,低声:“嗯,对,就是醉了才求周总一点怜惜。”同时把周声的手按回胃上的位置:“再捂会儿,我要痛死了你岂不是得当寡夫。”
周声被扯着手,挣不开,按上去咬牙:“那我看你还是痛死算了。”
储钦白就埋在他颈边低低笑。
笑得周声被熏红了脸。
前排司机助理齐齐埋头,别说往后看了,连大气都不好意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