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屹臣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迟雾,是离中考还剩一个多月的时候。
说实在的,他有点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的点在于,他半个月前刚和别人撂过话,就在距离学校半条道远的那家24小时营业便利店的门口,他坐在第四个台阶上,说他和迟雾没可能,没准迟雾以后结婚了,他还得被他妈拎去堵门。
紧接着半个月后,谈屹臣再想起这回事的时候,脑子里就六个字:去他妈的堵门。
同桌、青梅竹马、世交、近水楼台先得月、同一个屋檐下......天时地利人和的事儿,buff他都叠满了,迟雾要是能跟别人成,那当他是死的。
上位不成,天理难容。
那会天刚热,教学楼外的梧桐树长势勃勃,新叶子在热风里泛出烁光。
迟雾靠在临窗的位置上,披着发,手里握一支笔,垂头,笔头轻轻抵在额前,思考桌面上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要不要我教你?”谈屹臣偏头瞄一眼。
迟雾没理他,桌上还有前几天刚画的三八线,她占三分之二,谈屹臣占三分之一。
见她不理人,谈屹臣无聊地用右手撑着脸,看她在图上画辅助线,琢磨了会,他蹭过去,用膝盖轻碰她的膝盖:“我错了。”
“嗯。”
“......”
这会上午,窗户开着通风,外头教学楼楼道间的风吹过来,桌角试卷哗哗作响。
谈屹臣身上的校服外套敞着,里头是件黑t,两分钟后,看迟雾画了三遍辅助线都是错的,他抬手,拿着笔帮她画了上去。
“啪!”迟雾把手里的笔一撂,转过头看他,问谁让他碰她试卷的。
谈屹臣扬眉,想笑:“这试卷不是我的?你昨晚刚撕过去。”
试卷是一整套,外省的历年中考真题。
“.......”
静默片刻,迟雾转回头,用橡皮擦掉谈屹臣刚帮她画的那条,随后自己在痕迹处重新画了条上去。
谈屹臣服了,抬手把她手里的笔抽走:“幼不幼稚?”
迟雾重新抬起头,跟他对上了,往身侧的墙壁靠,抱着臂,身上是和他同色同款的藏蓝色校服:“要你管。”
“那你别做我试卷。”
“别跟着我画辅助线。”
“中午放学别和我回去。”
谈屹臣勾着唇,吊儿郎当地身体稍往后仰,欠兮兮地放出三连招。
今天周六,补半天课,家里有聚会,补完课迟雾直接跟着他回。
没想到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迟雾真点头:“好。”
不做他试卷,不跟着他画辅助线,中午不跟他回去,随后把桌面的试卷一团,站起来,投到三米外的垃圾篓里。
扔完试卷还没完,迟雾站在那让他让个位,她要出去。
谈屹臣顺着瞄一眼后头被扔掉的试卷,盘算着迟雾怎么这回反应不一样,条件反射地挪了下腿,给她让个道出来。
迟雾紧贴着他过去,校服摩擦带出轻微的声响,他垂眼瞄了下碰触的地方,随口问:“去哪?”
“找班主任,调座位。”
“......”
见迟雾出教室后门,谈屹臣站起来,板凳撞上课桌发出“哐当”一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出去,手插在兜里,穿过课间嬉笑打闹的人群,在走廊转弯口把人给拦下来。
“你有病?”迟雾脾气上来了,抬着下巴看他。
谈屹臣身高在初三就已经差不多一米八了,这会两手撑在迟雾身侧,面不改色地把人堵在那:“我真错了。”
大课间,补课不安排跑操,总共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距离两人五十米远的距离是卫生间,此时里面走出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身上还飘着男厕里头的烟味,边走边朝两人这看,其中一个出声喊他:“去不去打球?”
整条走廊都闹哄哄的,谈屹臣松了只手,换单手撑着墙面,姿势很闲地看过去,调子冷淡:“不去。”
“怎么,有事?”
“嗯,哄人。”
后头的两个字说出口,这一片都静了瞬间。
男生挑眉,朝跟谈屹臣挨在一起的迟雾望了眼,露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和好友一块“呦呦呦”起哄,笑着走了。
没管,谈屹臣低头看她,距离近得呼吸交织,一副恃帅行凶的做派:“试卷是我撕给你做的,辅助线是我自作主张帮你的,中午也是我想跟你一块回去。”
他就差没跟她嗯唧了:“求你了,我就想跟你坐同桌。”
“......”
今天聚餐,迟晴已经到谈家了,迟雾外婆这两天也在南城,难得的人齐。
十一点四十准时下课,谈家的车来接,黑色的商务SUV,横在校门口显眼,一出门就能看见。
下课铃响后,教室内一分钟内就空了一大片,迟雾不紧不慢地收拾物品,把作业撂进包里,谈屹臣动作快,斜挎包挂在身上,长腿曲着,靠在课桌另一侧边沿等她。
“收完了?”谈屹臣问。
迟雾点头,“嗯”了一声,空出的一只手把挡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撩,紧接着拿上包走出座位。
从他跟前路过时,谈屹臣把她手里的包拿过去,抬手搭上她的肩,自然地一块往教室外走。
日头正高,迟雾校服里头是件衬衫,下半身短裙,低帮帆布鞋,露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光线照耀下皮肤白得通透,肩头发丝被风吹拂,正被身侧的人搭着肩,手插在衣兜里不紧不慢地朝前走。
“别挨我太近。”迟雾突然偏过头看他,语气警告。
两人上周刚被拎去查早恋,也没说什么,大概意思就是,俩人要是没在一起,就先别在一起,要是在一起了,就别闹分手出幺蛾子,马上中考,别因为这个事影响成绩。
“怕什么。”谈屹臣漫不经心地笑,使了点劲,手臂揽着她往自己跟前拉,迟雾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脑袋蹭在他胸前,教学楼二楼还有正在走廊喝茶盯着他俩的教导主任:“大不了让我妈再来一趟。”
“......”
教学楼离校门口有段距离,走过去这段路,迟雾燥得身上微冒出汗,刚上车就把荡在肩后的发丝捋起来,抬另一只手虚晃晃地对着脖颈扇风。
车开到谈家后,两人打了声招呼就拿着书包上了楼,和以往一样,待在谈屹臣的卧室。
“你先待着,我洗个澡。”他说。
刚才走过来的一路,他也出了汗,后背的t恤被薄汗打得微潮。
迟雾点头,脱了鞋,屈膝靠坐在椅子上,看谈屹臣拿着毛巾和干净衣服进了浴室,思考几秒,随后穿上拖鞋,走到衣柜前拉开,翻了件背心和短裤出来。
她也想洗。
里面的人没耽误太久,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就拉开了门,见杵在门口,怀里抱着自己衣服和毛巾的迟雾,也没惊讶:“你也洗?”
“嗯。”迟雾点头,从他身旁走过去,进到浴室。
外头气温升高,窗帘紧闭,谈屹臣回头看了眼浴室,又收回视线,把用过的毛巾撂在一旁,抬手在音响上切了首JaymesYoung的《FeelSomething》。
头顶的中央空调呼呼打着冷气,谈屹臣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罐七喜打开,气体“嗞”地一声从易拉罐中冒出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了大半罐,迟雾才把浴室的门拉开。
她头发湿着搭在身上,身上穿着他的黑色运动短裤和白色工字背心,最基础款的那种,手臂和后背的肌肤都露出一大片。
男孩子在初中这个阶段长得很快,这背心他标签还没拆就小了,一直撂在衣柜里没清理,这会穿在迟雾身上,正好。
但也不算正好,性别身型不一样,胸前那块布料被撑起,在她身上更像是贴身的款。
迟雾长这么大,好像都没把他划进避嫌、异性的那一类。
“咚。”
“咚。”
“咚。”
......
谈屹臣坐在沙发上,喝着冰镇饮料,左手撑着脸,靠在沙发扶手上,看迟雾擦着湿漉漉的发梢,后背的白色背心被打潮后变得半透明。
心跳声混着歌单一阵阵的旋律,在这间卧室里循循环环的外放,直到后面谈屹臣重温这首歌,在评论区刷到“有一种坠入爱河的感觉”的歌评,才确切形容出当时的感觉。
就是坠入爱河。
湿发擦得差不多后,迟雾朝他走过去,站到他面前,问:“复习笔记?”
“嗯。”他点头,撂下饮料罐,跟她一块走到书桌前,从包里掏出带回来的课本。
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发育得很好,迟雾就坐在他身侧,两人距离不足二十厘米,白色背心低领,露出点胸前的起伏和弧度。
谈屹臣瞄了眼后便收回视线,耳根子热得慌,脸也红,迟雾毫无察觉,挺纳闷地瞧他,抬手,冰凉的手背贴上他额头:“发烧了?”
“没。”他回一句,躲开她的手,想了两秒后起身,从迟雾身后绕过,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那杯水,掩饰的喝了口:“有点渴。”
迟雾皱眉:“你喝我的水干什么?”
“......”
耳根子更热了。
“忘了。”谈屹臣看了眼手里的大半杯水,面上还算淡定,把水杯放下来,随口应付。
迟雾没跟他计较,淡淡地“哦”了声,视线从他的脸上挪回课本,发丝落在白皙的肩颈处,右手把那杯水从桌面滑到自己面前。
窗帘紧闭,隔绝外面的正午光线,呼吸声可闻的静谧室内,谈屹臣就见迟雾坐在那,低着头,左手翻动书页,右手把水杯送到唇边,正对着他刚喝过的地方。
草,心跳快得简直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