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真人吃瘪
庵歌姬不知道如何安慰笕雪。
在知道禅院甚尔消失之后,笕雪就像是消失一样，无论庵歌姬如何呼唤都不再言语。
可同用一个身体，胸口前浮现的那种犹如刀绞般的痛楚不会骗人。
笕雪很难过。
这种难过的情绪累积到一起,如涟漪般扩散,又如潮水般汹涌。
面对这样复杂的心绪，作为外人，庵歌姬只能在房间轻轻叹息着。
能听到庵歌姬的叹息，躲藏在庵歌姬意识里的笕雪胸膛中已经痛到难以对周遭一切做出任何反应。
甚尔去哪里了呢？
他是自己离开的吗？
他还活着吗？
还是已经被旧神抹杀？
应该大概率是被旧神抹杀了吧。
无数坏的猜想在大脑中浮现,笕雪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
很清楚只要大胆一些,使用自己的力量去寻找，一定可以有所发现。
但是,她没有勇气。
很清楚甚尔死亡的概率很大,但她无法面对甚尔出事的任何结果。
甚尔失踪是在二十分钟前。
那个时候她已经抵达了这边的世界。
当时她在做什么呢？
慢悠悠和庵歌姬说明当前的情况。
她明明知道甚尔的处境很危险不是吗？
为什么她不去找甚尔呢？
为什么呢？
就是为了职责吗？
还是贪生呢？
笕雪不理解当时的自己。
她现在只感觉混乱，就像是一切的生活失去了意义。
失去了甚尔,她活着,维持住森之黑山羊的职责又怎么样呢？
她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她又应该如何面对悠仁和惠呢？
茫然到极点,她甚至都无力去管耳边真人癫狂的笑。
在混乱中,她努力梳理自己的思路。
现在她可以明确的事情只有一点。
甚尔比她的职责要重要。
甚尔不能死。
对。
甚尔不能死。
这个想法宛如坐标，固定住了笕雪的混乱杂想。
就算是甚尔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她也必须要想办法把甚尔救活。
对。
她还有本体。
莎布尼古拉斯和一切生命相连。
哪怕是现在甚尔死亡，她也可以复活甚尔。
就像是找到了一线希望,被这种想法勉强支撑起来精神，笕雪在本体海量的信息中搜罗着治愈和复活的办法。
信息不断侵蚀着大脑，可笕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挺过了本体的同化，就这样固执寻找着自己所要的信息。
终于,在本体的最底层，笕雪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方法。
基本上无人实施的术法极其血腥。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支付代价,所以一直无人使用。
记住实施复活需要的步骤，笕雪从本体中退出。
意识回归现实，外面的世界已经昏沉得不像样子。
笕雪的意识静静漂浮在庵歌姬身侧，此刻庵歌姬抱着一个玩偶睡得正香。
看着庵歌姬的睡颜，笕雪莫名想到了甚尔。
人类的身体需要睡觉来恢复精力。
明明是需要思考才能想起来的常识，可是天天陪着甚尔睡觉，笕雪已经接受了人类这样的习惯。
或许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甚尔影响很深了。
这样一想，笕雪不免有些酸涩。
她竟是如此愚钝的人，居然等到了今天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心。
不清楚当前的心情是否可以称之为悔恨，但是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心意，笕雪已经做出了选择。
甚尔对她来说是比她和职责还要重要的人。
甚尔绝对不能死在她的前面。
想想复活需要的代价，还有当前旧神的虎视眈眈，笕雪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行动的危险。
庵歌姬是个好孩子，她不会真的让庵歌姬陷入危险之中，所以她不会使用歌姬的身体。
笕雪轻轻笑笑。
吸收过咒具的咒力，笕雪还记得咒力可以依附在物体身上。
好在复活的步骤中也不需要什么血肉的代价，只需要支付灵魂。
庵歌姬的咒力开始按照笕雪的想法缓缓流到庵歌姬怀里的玩偶之中。
害怕玩偶的身体裂开，笕雪特意按照惠的回路塑造了咒力回路。
确定玩偶体内储藏有足够的咒力，笕雪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玩偶体内。
只是开始转移前。
“你现在也就只能坚持一天不被发现。”真人的声音出现在大脑。
笕雪很清楚，自她混乱开始，真人的视线就如果被丢弃的口香糖一样，固执黏附在她的周边。
而此刻，即将满足嗜好的他终于开口。
笕雪不惊讶。
已经被真人的话语影响过一次，这一次笕雪不会再被他动摇。
毅然决然把灵魂投入到玩偶的躯体，这种感觉就像是晕晕乎乎在天空中打个几个滚。
新身体软塌塌的，五感的敏锐度就像是重新做了置换。
从庵歌姬胳膊底下努力钻出，一下变得很小的笕雪此刻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过分高大。
“需要我帮帮你吗？”真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无视掉那声音里的感情色彩，笕雪点点头。
房间的门咯吱一声自动打开。
甚尔在哪里？
笕雪想开口问真人，可是玩偶嘴巴被缝，笕雪什么问题都问不出口，只能嗯嗯勉强哼出几声。*
“我倒是忘了这个。”真人似乎意识到了笕雪有话说。
真人话音刚落，漆黑一片的房间中像是出现电脑闪屏一样快速扭曲了一瞬，下一秒，天蓝发色笑得扭曲的缝合线少年出现在房间。
他脚步轻快，轻轻一捞就把笕雪的新身体从地上拿到了手里。
没有抵抗真人的动作，笕雪安静躺在真人手里。
真人动作迅速，他的手指如同他本人一般有着冰冷黏腻的触感，他的手指在笕雪现在使用的玩偶脸上轻轻一划，某种古怪的气息伴着痛感撕扯着面部，冰冷的气息流入笕雪的喉咙，轻轻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笕雪会说话了。
“甚尔在哪里。”笕雪很清楚真人的个性。
他帮助她，只是为了更好看到他引导出来的悲剧。
既然如此，那她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一个好消息，首先你不用着急，禅院甚尔还活着。”真人轻轻戳了戳笕雪棉花做的新身体，“一个坏消息，旧神的视线可一直在锁定你未婚夫身上。这是一个专门为你设计的陷阱，现在就算是你现在舍命把人转移，对方也可以先你一步先杀了你再杀了他。”
“特别是你现在用的是这个小巧可爱的娃娃身体。”
真人像是玩弄游戏一般揉搓着玩偶，异于人类的身体，玩偶的身躯柔软无骨，所以笕雪感受不到疼痛，只感觉视线随着真人的动作而变得来回扭曲。
很讨厌这样。
笕雪默默忍耐着真人的动作。
可她无法忍耐真人的话语。
即使是再平静的心绪也被真人刺激到狂躁。
回想现在的情况，仔细想想，有一半是笕雪迟钝的毛病，而另外一大半则归功于真人的冷眼旁观。
爱好乐子的外神施行起职责简直是不分敌我。
“如果你让甚尔出事，我会杀掉你。”几乎已经走到了绝路，笕雪行事不会再考虑什么底线。
做出选择的当下，笕雪会利用好身边的一切为甚尔铺路。
包括她自己。
“如果是昨天的你，我会有所顾忌。”真人嗤笑着，“不过现在的你，要怎么样用娃娃的躯体对抗我呢？”
真人表达了不屑。
这样的话，笕雪就明白了对方明目张胆的依仗。
真人不觉得她有能力威胁他。
长久以来笕雪的容忍在真人眼里似乎是一种出于实力考量的退让。
但这其实是错的。
真人的降临是笕雪支付相当大代价召唤来的，甚至连真人这个诅咒的核心都是笕雪亲自打散赋予稳定的概念。
虽然真人是另外一个外神，但是这种情况下，只要祂还使用着真人的身份，那祂就必须要接受莎布尼古拉斯的影响。
也就是笕雪的影响。
虽然权力很大，但是笕雪之前一直没有干涉过真人。
她很清楚，她需要真人完成职责导入混乱。除此之外，真人的一些小打小闹，她都可以包容。
但现在不一样了，重心改变的当下，她不会再轻易允许真人干涉她和甚尔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看着真人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傲慢，笕雪很清楚当下面对这种挑衅，应该回以怎样的态度。
“你要试试吗？”笕雪声音很轻。
话音刚落，没有丝毫犹豫，笕雪通过本体调动着真人体内的咒力快速向自己的这具玩偶身体里涌入。
超出剧本的情况发生，真人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大半的咒力开始失控。
而古怪的是，明明是真人自己的咒力，他却无法阻止它的流逝。
很快，真人的咒力被笕雪啃食了将近一多半。
笕雪吸收了这具玩偶躯体极限的咒力，好在之前她给这具玩偶捏了足够复杂的回路，足够承载这些咒力。
但即使是这样，吸收这样庞大的咒力也让笕雪十分难受。
可难受也要做。
她必须要证明她有足够的能力威胁真人。
笕雪的视线透过玩偶的眼睛冷冷打量着真人。
可真人表情却只是短暂慌了一瞬，察觉到笕雪吸收咒力开始放缓。很快，那种傲慢重新回归他的脸上。
“这就是你的威胁？”真人多少感觉有些失望，失去的咒力相对于他隐藏在京都地下的王国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我可以这样吸收你的咒力，我就可以这样吸收你的京都。”
笕雪很清楚咒力吸取对真人来说不算什么。
她只是利用这次给真人做个演示，告诉他，她有能力对他产生威胁。
至于咒力？
那不是她的目的。
打蛇打七寸。
对真人来说，他的七寸不在力量，而是他的剧本。
被威胁到关键处，真人的表情果然有了变化。
“你敢。”真人脸上的笑容霎时隐退。
看惯了笑容，空缺的表情在真人满是缝合线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和恐怖。
“你要试试吗？”笕雪与真人对视，“我现在就可以把京都夺过来。”
真人无法验证笕雪的威胁，完成职责作为第一要义的当下，他不得不选择暂时退让。
可即使是退让，真人的语气也硬得让人听不出一丝服软的意味，反而是一种当前利益一致的威胁：“现在旧神就在盯着这边，你确定吗？”
“可我现在只要甚尔活着。”笕雪语气很平静。
“或者咱们两个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