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许珩熄了火，喊了声，“阿漾，来拿碗筷。”


“好。”


温漾立刻起身去厨房，哥哥已经端着菜出去了。


她抽出两双碗筷，目光不经意落在一旁的水杯上，水已经喝光了。


想了想，她放下碗筷，将杯子洗干净，然后走了出去。


过了会儿。


“阿漾，怎么把碗筷落下了。”


厨房里传来哥哥无奈的声音。


温漾回过头，说：“我等下就去拿。”


“没事，我已经拿了。”


许珩端着碗筷走了出来，问：“在做什么？”


温漾将热水壶放回原位，端着杯子站了起来，回答：“给哥哥倒水。”


似有片刻停顿。


许珩低下身将碗筷放在桌上，而后才回过身，走到温漾面前，说：“可以等会儿再倒，哥哥不渴，而且不是什么重要的……”


温漾认真地摇摇头，有些罕见地反驳哥哥，“是重要的事。”


“哥哥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


她说。


而后双手捧起温热的玻璃杯，递给他。


背景似乎在虚化，所见所闻只框在了这小小的一片角落。


许珩垂下眼，目光从她仰起的专注的脸上滑过，落在她捧着的水杯上。


几秒后。


他伸出手接过，手指无意碰到了她微凉的指节，仿佛羽毛般柔软的触感轻轻扫过，带来莫名的痒意。


“……谢谢阿漾。”


他长睫垂下，换了一只手拿水杯，另一只手垂下，无声地绷紧又松开。


温漾小幅度地弯了弯唇，仿佛只要能为哥哥做点什么，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也会感到满足。


像是她的世界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


许珩闭了一下眼，平静道：“吃饭吧，阿漾。”


“好。”


晚饭过后，已经七点。


温漾想帮忙洗碗，但是哥哥没让。


许珩收拾好厨房走出来时，温漾正在客厅写作业，听见动静，她停下笔，抬起眼，“哥哥要走了吗？”


“怎么了？”


许珩走过来，坐到她旁边，“阿漾有什么事？”


温漾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枚有些旧的钥匙。


许珩微微一愣。


“给哥哥，下次哥哥过来就不用敲门了。”


温漾说。


许珩似是想说什么。


温漾又道：“哥哥不用担心，这个是备用钥匙。”


许珩笑了下，接过钥匙，捏了捏她的脸颊，“阿漾是会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会。”


温漾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揉了揉被捏的地方，说：“我只是会观察哥哥。”


“那观察出什么了吗？”


许珩笑问。


温漾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会儿哥哥，忽然说：“哥哥好漂亮。”


许珩一愣，随即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些好笑地说：“哥哥是男生，不能用漂亮这个词。”


温漾歪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但目光还是落在了哥哥的脸上。


那双浅棕色的瞳孔没有什么攻击力，柔和而无害，脸部轮廓是内收的，窄但不锋利，五官精致而温润。


偶尔会流露出一些隐约的矜贵气质。


是温漾从来没有见过的好看。


“好了。”


许珩笑着起了身，看了眼时间，说：“哥哥走了，阿漾早点休息。”


“喔。”


温漾回道：“哥哥也是。”


大门打开又合上，然后是慢慢远去的脚步声。


温漾低下头，重新看向作业。


片刻。


她撑起下颚，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哥哥。


几秒后。


像是回了神，她晃了一下头，重新将注意力落回作业上，安静地做题。


今夜的风似乎是凉的，吹走了夏末的闷热。


温漾一夜好眠。


接下来几天，哥哥每天都会在饭点过来一趟，给温漾做饭。


每天的菜式都不会重复。


这晚，温漾看着桌上的清蒸鲈鱼和糖醋排骨以及菌菇汤，一副很神奇的表情，说：“哥哥好厉害。”


许珩蹭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去洗手吃饭了。”


“好。”


温漾很听话地起了身。


没一会儿，她湿着手回来，正要去抽纸。


许珩已经拿着纸巾过来，握着她的手，仔细地给她擦干净。


温漾怔愣了下，然后任由哥哥给她擦手。


隔着纸巾，温热隐隐地包裹着她的手指。


只几秒。


许珩松开她，说：“好了，去吧。”


“……哦。”


温漾回过神，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下。


趁哥哥转身去厨房的间隙，她飞快地垂了一下眼，望着自己的掌心，指腹之间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样子。


吃饭时，温漾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了句，“哥哥也给别人做饭吗？”


“做过，不过……”


许珩在她碗里夹了一块小排骨，像是回忆着什么，“大一的时候，室友提议在宿舍吃火锅，买了不少餐具回来，那以后隔三差五会在宿舍做饭，不过今年查寝的时候没藏好被没收了。”


温漾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说：“宿舍可以吃火锅。”


“不可以。”


许珩笑了一下，曲起指节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阿漾不要乱学。”


“哦。”


温漾摸了摸额头，继续吃饭。


两人安静地吃着，偶尔给彼此夹菜，气氛温馨而自然，让这个租房有了家的味道。


“哥哥。”


温漾有些突兀地开口。


“嗯？”


“哥哥可不可以……”温漾慢慢抬起眼，雪白的面容十分平静，似是很寻常地说着，“不要给别人做饭。”


许珩动作略微一顿，看向她，“为什么？”


“……”


温漾和他的目光相对，有一瞬的怔神，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很轻微地晃了一下脑袋，然后道：“没什么，哥哥我胡说的，忘掉吧。”


“是担心哥哥以后也会对别人这么好吗？”


许珩问。


温漾愣了一下，重新看向他，有点无措地摇了一下头，慌忙解释，“不是，哥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温漾似乎很紧张，焦急却又笨拙，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刚才那句话合理起来，最后只是惊慌失措地道歉：“对不起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并不是……”


“没关系。”


许珩轻声说。


四周忽然一静。


温漾道歉的话停了下来。


许珩走过来，手掌贴在了她的脸侧，很温柔地抚了一下，而后将她拥入怀里，声音温和，“阿漾可以对哥哥有占有欲，没有关系。”


“这是正常的。”


像是所有声音都远去，头顶暖黄的光晕化作模糊的斑点。


世界只剩下哥哥温暖的怀抱。


温漾睁大的乌眸有刹那静止，而后，缓慢地阖上，听哥哥在耳边轻声说：“对喜欢的东西有占有欲是正常的，这没有错，阿漾也不需要为此道歉。”


许珩垂下眼，很轻地抚摸着温漾的头发，一下一下。


半晌。


他闭上眼，将她扣入自己怀里，下颚抵在她的发顶，极轻地蹭了一下，低声道：“哥哥也只喜欢阿漾。”


“只会对阿漾好的。”


落地窗外有风吹起，帘布瞬息纷飞而起，响起细微的风声。


只有温柔的夜色知道这里无人瞧见的温存。


温漾做了个梦。


梦见她回到了那个昏黄拥挤的房间。


四周是吵闹的嘈杂声响，有人声、重物落地声、辱骂声……一切都刺耳尖锐又混乱不堪。


她捂着耳朵，缩在角落里。


心头似被熟悉的恐惧攥紧。


她闭着眼，尖叫着。


可忽然，物换星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像是落进了温柔的云雾里。


有什么落在了眼皮上。


她茫然地睁开眼，看见漫天灿光。


原来是春日所至。


而眼上是蝴蝶的落点。


-


最后的假期结束了。


二十五号，许珩送温漾去了学校，走之前看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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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时间，同她道：“哥哥最近要去公司实习，晚上不一定能来接阿漾，能自己回家吗？”


温漾点头，“哥哥不要太辛苦，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许珩笑了笑，“不辛苦，阿漾上高三更辛苦。”


“我也不辛苦。”


温漾立刻说。


“好，我们都不辛苦。”


许珩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好了，去上学吧，哥哥要去公司了。”


温漾于是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进学校了。


开学的第一天，教室里一片热闹，同学们全都叽叽喳喳说着话，很兴奋的样子。


温漾刚走到自己座位，同桌便抬起眼，朝她挑眉一笑，“好久不见，温漾同学。”


“好久不见。”


温漾看了一眼郁尘，回了句。


然后放下书包，开始拿暑假作业。


“嗯？”


郁尘用一副稀奇的目光看着她。


温漾将作业放到桌上，注意到他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于是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


郁尘撑起下颚，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是你怎么了，以前和你打招呼能回句‘嗯’都算热情的了，你现在居然还会问‘怎么了’。”


温漾愣了一下。


“暑假出去玩了？”


郁尘靠过来问。


“没有。”


温漾摇了摇头。


“那你心情很好？”


似乎也没有心情好与不好。


温漾也有些茫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算了，”郁尘耸了下肩，对她现在这样反倒比较习惯，“作业借我抄抄。”


温漾递给他。


开学的第一天，课程还不算紧张，但因为从高二正式转变为高三了，作业量还是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下午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拍了拍黑板说：“九月底要进行一次统考。”


这个消息刚一出，底下瞬间哄闹了起来。


“刚开学就考试？这对吗？”


“老师，想让我去死可以直说的呀。”


“天台追加一位，谢谢。”


“我不要考试啊！”


……


班主任用力敲了一下讲台的桌子，“嚷嚷什么？”


教室里顿时静了下去。


“这只是刚开始，以后多的是考试，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班主任不以为意地在学生们脆弱的心脏上又扎了一刀。


他扫一眼蔫巴的学生，说：“行了，其余同学写作业吧，下面我叫到的同学来我办公室。”


“温漾、沈姚、邵京飞、陈毓……”


班级里前几名都被叫了出去。


类似的谈话其实从高一起就有过许多次，几人都不慌不忙的。


走廊安静，虽然大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讨论声还是清晰又明显。


“上学期期末年级第一是谁啊？”


“邵哥吧？邵哥是不是理综快满分了。”


“没有不是，我第六。”


“哎不是吗？那应该是温漾吧？”


随着讨论的重点转移，几人也一同看向了温漾。


“……”温漾说，“第二。”


几人全都惊呼着看她，“哇。”


“……”


班主任推开门，回过头，“哇什么哇，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几人“哦”了声，纷纷走进去。


班主任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你们几个呢，成绩都在年级前二十，高三这一年晚自习的进度都是按班级来讲的，年级里讨论过了，你们可以自主选择，要不要上学校的晚自习。”


有人疑惑地问：“不上晚自习，是自学吗？”


“自学也可以，”班主任说，“出去补课也可以，还有就是这周五，让你们家长来学校一趟，开个家长会，也问问你们家长的想法。”


“周五吗？老师，我爸周五六点才下班。”


班主任说：“周六也可以，你们哪位家长来不了的，说一下，好调整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倒是没什么意见。


“好，那没事你们就……”


班主任话还没说完。


“老师，”温漾平静地开口，“我家长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