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许珩很轻地笑了一声。


温漾刚要点头。


却在这时。


哥哥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但哥哥爱你这件事，没有说谎。”


温漾微微一怔。


过了几秒，她摸了摸被吻过的地方。


她没注意到哥哥垂落身侧不自觉握紧的手。


想了想，她忽然站起身，学着哥哥爱她的方式，在哥哥额头也落下一个吻。


“我也没有说谎。”


温漾说。


许珩垂下的眼睫颤了一下，眸底几乎有一瞬不受控制的湿润。


而后，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哥哥知道了。”


“好像梦境。”


温漾忽然说。


她看向哥哥，用手碰了碰他温暖的皮肤，“睡醒以后，哥哥是不是又要离开了。”


“不会了。”


许珩抬起手，握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掌贴合在自己脸侧，“不会离开阿漾了。”


这些天以来一直早出晚归，避开妹妹，究竟是因为加班还是因为别的，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哥哥。”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很认真地问：“那你会跟我结婚了吗？”


许珩先是怔了一瞬，而后垂下眼笑了一声，眉眼都舒展开，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该说我们阿漾不忘初心吗？”


他笑了好一会儿。


暖色的光铺在他的身上，渐渐地，他的笑声停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敛去。


然后他垂下眼，看着她，眸底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哥哥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阿漾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


温漾立刻问：“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结婚？”


“二十岁。”


许珩淡笑着回答。


“那等我二十岁，哥哥和我结婚，好吗？”


温漾询问。


目光一瞬不错地看着他，等待着。


但许珩却偏过了视线，只是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很低，低得像是在耳鬓厮磨，“阿漾，你还小。”


“不要过早地做下决定，你的人生还很长。”


不知不觉，又摆出了兄长的身份。


温漾隐隐有了一种抓不住的不安感。


“哥哥。”


她试图通过这句呼唤来平复内心的焦虑。


“阿漾。”


“哥哥没法不爱你。”


他抚摸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有刹那的恍惚和茫然，就像是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把妹妹带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哥哥只是……”


他低下头，用指腹勾过她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语气很慢，也很温柔，“阿漾，哥哥永远会在你身边，只是如果有一天，阿漾有喜欢的人了，哥哥就还是你的哥哥。”


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那才是正确的。


温漾用手贴上他的脸，摸上他的眼睛，问：“这是哥哥希望的吗？”


他笑了一下。


而后说：“阿漾，哥哥只是希望你永远都有退路，永远有选择别人的权利。”


他摩挲着她的手，随即低下头，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阿漾，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也许他真正想说的是，她所给的承诺太过珍贵，他怀揣得太惶恐，所以给她收回的权利。


“不是。”


温漾低声纠正，“不是现在开始的。”


“哥哥，”她说，“是高三那年，我从江宁市回来的那天，哥哥来接我回家。”


“我的人生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话音落下后。


过了很久。


许珩很轻地笑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埋进她的锁骨里，说：“哥哥那天被你吓坏了，知道吗？”


温漾其实记不太清了。


但还记得那天吃的烤红薯很甜。


还记得哥哥会将塑料勺锋利的边缘用纸包裹住，然后再给她。


这天以后。


哥哥似乎没有那么忙了。


两人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


温漾照常去学校上课，刚进教室，她感觉到教室里原本隐隐嘈杂的声音都顿了一下，而后有许多目光看过来。


“温漾，这里。”


沈嘉晗喊了一声，朝她招手。


温漾背着书包走过去，坐在了沈嘉晗旁边。


随着她入座后，四周的嘈杂又慢慢响起。


“这周作业做了吗？”沈嘉晗问。


温漾点了一下头。


“那就行，”沈嘉晗朝她伸手，“给我抄一下。”


“……”


温漾将书包里的作业拿了出来，递给她。


而后她正低下头将微积分的书拿出来，抬眸的时候，眼前多了个人。


男生皮肤白净，桃花眼弯着，眉眼灿若繁星，但自上而下望过来时，带有一点居高临下的侵略性。


像只狐狸。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他问。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温漾。


她抿了一下唇，手本能地绷紧，而后又松开。


看上去被这股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仿佛是害羞。


男生挑了一下眉，有点意外，但眼睛很微妙地弯了一下，又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温漾隔了几秒后，才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男生坐了下来。


有隐约的甜香飘来。


清淡而好闻。


温漾虽然一直有接受心理治疗，但至今为止，仍然不习惯和人亲近，尤其是男性，哪怕只是邻座而已。


她沉默片刻后，转过头看向了奋笔疾书抄作业的沈嘉晗。


大约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沈嘉晗转过来，有些不解，“怎么了？”


“能不能……”


恰好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将她的话音打断。


“能不能什么？”


沈嘉晗问。


“……没什么。”


温漾垂下眼，将书翻开。


微积分的课程不算难，温漾听得认真，尽力忽视身旁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甜香。


好在邻座的男生一直很安静。


安静得就像块石头。


一直到下课。


温漾收拾好书包后站起来，但因为她的位置在里面，要出去需要外侧的男生让位置，而此刻他正低头在书上写着什么，似乎没注意到温漾。


换作正常人此刻会出声提醒抑或是拍一拍对方肩膀。


但温漾安静站了一会儿后，转过了身，看向了另一边的出口。


正当她要朝那边走时，男生忽然看了过来，好似才发现她，立刻站了起来，“抱歉，没看见，你要出去吗？”


他问。


温漾点了一下头。


他让了半个身位，好像带点歉意，“不好意思啊，刚在写笔记。”


接连的对话，再不给反应大约有点不礼貌。


温漾迟疑着开了口，“没事。”


然后从他身旁经过离开。


男生没有动，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隔了两秒，神色慵懒地勾了下唇。


中午回到家里时，哥哥已经做好饭在等了。


温漾扔下书包去洗手，“哥哥，我下午想去图书馆学微积分。”


“好。”


许珩将她书包里的保温杯取出来，问了句，“阿漾下午想喝什么？快入秋了，要喝雪梨银耳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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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漾从洗手间出来，什么也没说，埋进哥哥的怀里。


许珩搂住她，笑了起来，“越长大越粘人了，阿漾。”


“嗯。”


温漾坦然承认。


“好了，先去——”


他的话音忽地顿了一下，而后垂下眼，鼻尖轻微地嗅了一下。


“怎么了？”


温漾问。


“……没什么。”


许珩笑了笑，说：“先去吃饭吧。”


温漾听话地松开哥哥，回到了餐厅。


吃过饭以后，许珩将煮好的雪梨银耳装进她的保温杯里，说道：“哥哥下班后再过来接你？”


“好。”


“你在图书馆等着就好，哥哥把车开进来。”


许珩说。


延大占地面积大，几乎是延和市最大的一所大学，校园内甚至开设了校内观光车——学生的专用“公交”，但校车并不经停图书馆，又因为图书馆在校园中央，离每一个校门都太远。


温漾没有异议，只是说：“那哥哥你下班以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嗯。”


许珩帮她拿起书包，笑着，“走吧，先送我们的好学生去学校，然后哥哥也要去公司了。”


车一路开进了延大，停在图书馆旁边。


温漾正要下车，忽然停了一下，又坐了回来。


“怎么……”


以为她是落了什么东西，许珩侧过头问。


但话还没说完。


温漾跪在座椅上，俯身，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一个一触即离的轻吻。


她很平静地坐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好像，”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是想这样做。”


许珩神色怔住，过了好几秒，胸腔里的心跳似乎才开始跳动，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重。


“再见，哥哥。”


温漾打开车门，背着书包离开。


许珩很久都没有动作。


半晌。


他垂下眼，嘴角无意识地翘起一点弧度。


温漾乘坐电梯到了图书馆的五楼，找了一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她将书和手机都一起拿了出来。


不小心碰亮了手机屏幕，看到有未读消息。


她点开。


【阿漾从哪里学来的？】


哥哥的消息。


三分钟前发来的。


温漾老实回复。


【没有学。】


【是本能。】


她看见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过了几秒停了，而后又是对方正在输入。


但一直没弹消息出来。


就在她要关掉手机的时候。


下方弹出了哥哥的消息。


【好好学习。】


温漾回了个好字，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这四个字哥哥要打那么久，但只有一点，她从不会质疑哥哥的任何。


她关上手机，低下头开始学习。


半个小时后。


桌上忽然有一张纸条被推了过来。


温漾从笔记里抬起头，看见桌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是上午微积分课时的男生。


她些疑惑地看过去。


男生朝她笑了笑，桃花眼看上去分外友好，然后指了一下桌上的纸条。


她垂下眼，将纸条拿起。


——看你对面还有空位，能坐这儿吗？放心，不会吵到你。


她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空座几乎都满了。


“……”


沉默几秒，她点了一下头。


男生安静地坐下。


她继续做着刚才没完成的题目。


空气里再次飘来了熟悉的似有似无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