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澈 作品

39. 不入鞘

斩浊时胡云放倒是远远见过柒白,但并未看得太清,只瞧见了那张古怪面具和雪似的白衣。


“这位是……柒大人?”


他这一问,人虽是站住了,但手却忘了收力,那符纸啪的一声拍上了萧尘的脑门。


“柒大人,这位便是凌锋如今的掌卫,胡云放胡掌卫。”萧刻撩开脸上的符纸一角,向柒白介绍道。


“胡掌卫。”柒白同他点头见礼。


“见过柒大人。”


胡云放先是微一惊讶,但很快便敛了神色,眼帘微微一掀,就将柒白打量了一遍。


那目光和萧刻淡淡的防备不同,和林铎天生的敏锐有别,是长久走在刀尖上的人才会有的,无数生杀养出来的老道目光。


柒白觉得有些熟悉,这人倒有几分像她那时的人,被刀剑磨过,知道什么是血。


“云放叔,咱们进去说。”萧尘边说边揭下符纸,就见上面的咒纹已经淡开,但符纸仍完好无损。


“没事,没中毒。”


他特意把符纸递到胡云放眼前晃了晃,胡云放狠瞪了他一眼,心里着实想骂他,但见柒白在旁又不好发作,只得先憋了回去。


他将两人引进屋,萧尘还未坐下便先问:“云放叔,城里有多少人染了花毒?”


“验灵符试了一批,何门主也探了一批,除了那个老书虫外,一个也没验出来。”


萧尘微微一惊:“你是说康编修?”


“不错,他一听自己中毒就又发了病,已经让何门主帮着带去楼那边了。看他那模样糊涂得厉害,这次估计是熬不过去了。怎么这人到老了还要遭这么一灾。”


胡云放边说边叹气,接着问萧尘,“楼里那边怎么样了?”


“还有不少弟子尚未探魂,不过,楼里的花种都已经找出来了。”


胡云放听了这话当即面上一怔,当年的花祸他虽在外巡视并未留在楼内,但也知道其中的惨和痛,全然不敢信这一灾竟有了转圜的余地。许久他才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话音里尽是难掩的兴奋:“你小子,那玄乎法子还真让你行通了。那现在就能查天念城了吧?都要我准备些什么?”


“没什么要准备的,一会儿柒大人会随我入界,云放叔你只要叫人传下去,让城内所有人不要随便出入,不要动用魂力就可以了。”


胡云放疑惑地看了眼柒白,就见她微一点头,随即想起她也是离魂之人,方明白她为何会随萧尘来此。


“那你们要在哪里开始?”


“这里就行。”


“好。”胡云放当即叫来两个凌锋卫守在门口,不让人随意进入,又将萧尘的要求迅速传了下去。


准备妥当后萧尘和柒白也不耽误,铺魂展界地开始寻花。


天念城只是普通居所,不似凌飒楼那样魂相复杂,所以萧尘的白宣界内十分干净,只有人的魂相如影浮现,化为深深浅浅的碧色。


一黑一白两道影在其间细细巡视,生花斩花,偶尔点开一片红色,配合得熟稔。


界外的胡云放自是看不到这些界内之景,只能看见这两人在静静打坐。


虽然他已是执笔境的观者,近两年也多少摸到了思者的门槛。可被拢在这所谓的自在一界里,却只觉如身置一片微不可察的淡雾中。


和那日在脊海中的压迫感不同,若不是事先得知萧尘开了界,他连察觉都是难。


要是将这一界用作杀人放火,怕是鬼神也难觉吧。


这离魂之法,简直厉害得有些发邪了。


就这样胡云放边揣摩着离魂的门道边老实地等,足足过了三炷香的时间,才见萧尘摘下了退邪。


他当即要问花种的情况,却见萧刻忽然进了门。


“景明。”萧刻步子有些急,他先对胡云放微一点头,然后就萧尘那边快步走去,来的路上他就感觉到萧尘正在收回魂界,就想着应时快结束了。


“如何?”他边问边将手搭在萧尘额心,当即感觉手下是一片湿冷的汗。


萧尘脸上带着点儿苍白的笑意:“不多,共有九处,都清理干净了。”


见他魂台还算安稳,萧刻也稍稍放了心,转而问向胡云放:“楼内还剩十几个弟子正交由林门主在探,目前染毒的共二十一人,景明,你这边情况如何?”


胡云放一摊手掌道:“刚才还和萧尘说呢,探了一圈儿,就康编修一个。”


听了这个消息,萧刻神色也轻松了一些:“好在这次察觉得早,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糟了。”


“但愿吧,先坐。”


胡云放边说边拿来煨在炉上的茶壶,给三人倒了茶,语气随意地对萧刻道:“对了怀璋,有件事我还得问问你。楼主昨晚叫我过去,说要我召所有凌锋卫回楼,他这是有什么打算吗?”


萧刻忙了这大半天刚沾上一口水,听了这话当即把杯延移开,皱眉道:“此事楼主并未和我说过。”


胡云放也露出诧色:“他没和你知会一声?”


“没有。”萧刻放下茶杯,再次否认。


“我还以为怀璋你知道呢。”胡云放说着干笑一声,似乎要遮掩自己的一时失言,“这眼看着也快要过年了,能见着闺女我自是高兴。可这次璃人的手段着实凶,楼主后面到底是想怎么查,我这心里也没个谱。”


他这话虽仍是向着萧刻说的,但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向柒白。


就见那人目色果然泛起一点波澜,虽然很快就像水痕一般淡开不见了。


胡云放敛回目光,觉得自己大概赌对了。


昨夜他听古望溪说要召人回来时心里就起了疑,虽然有个护卫安全的由头在那兜着,但毕竟在凌飒和晟坤间往来这么多年,胡云放当即察觉了这里的不对。


凌锋卫是唯一不受断红尘节制的凌飒弟子,也即凌飒唯一一把能在晟坤来去的刀,眼下这等时分,断没有收刀回鞘的道理。


这绝不是要彻查的样子。


他当即问古望溪到底是何意,自己手下的人丢了命,还没讨回一个交代,就叫人回来算什么事。


但古望溪只冷冷说,过了今夜他便当此令发出,凡不能按时返回者,风雪崖发令处置。


此外便再无一言。


凌锋卫的律法素来简单,一个凌飒锋刃的名头在身上压着,一尊高远神像在头顶供着,所有的流血出力都变成了应该应份,管理起来也是多罚少赏,但凡出了差池,轻则废了魂台,重则便是用印抹杀。


要么半死,要么不活,根本没有余地转圜。


胡云放自认不能耽误别人的命,所以他便放了魂鸦传令,召回所有凌锋卫。然后他又去了落雪堂,去给老赵他们守灵,想着再陪他们一程,也琢磨琢磨日后的事儿。


可这灵他没守成。


因为灵堂里的人和他说,守夜这种事,不是他这个凌锋掌卫该做的,他现在该去的,是调查幕后之人,揪出真凶,然后用血止仇。


胡云放扛不住那些话,只得退出了落雪堂。


他在雪地里站了许久,进不得,也无处可去。


这些道理他怎会不明白,可他能做得着实太少。即便他是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15175447|1601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锋的掌卫又如何,也不过是条拴了链子的狗。


匹夫一怒,尚能血溅五步,但他能染上的,至多只有自己的血。一旦有所异动,事情未必能做成几分,就得先让脑子里的刑印给毙了。


人总说大不了就拼了一条命,好像这命说握在手里,就能握在手里似的。


想着自己这副丧气模样回去也只会叫媳妇担心,胡云放又一个人回了凌锋公廨。


然后他在屋子里就那么坐了一夜,也没点灯,但这不耽误他看见那些人带血的脸,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就是怎么给这些人一个交代。


而现在机会来了,他看见了柒白。


若是让这把刀砍向凌飒这块顽石,说不定就能冒出些火星,点了这把早该烧的柴。


柒白将胡云放的笑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颗心越发得沉。


胡云放不是第一天在凌锋当掌卫,什么话能说心里自是有一根弦,这拙劣的“失言”说到底不过是想借着机会,让自己再做一次刀。


可柒白心沉,并不是因为又被当了刀。


而是觉得这些为凌飒拼死生杀的人,竟还要兜这么大个圈子,才能寻回一个公道。


临阵收刀,弃人不顾,古望溪这个一楼之主,当真不怕叫人心寒吗?


“胡掌卫,楼主召你去的时候是什么时辰?”既然这话是说给自己,那不等萧刻回答,柒白就先开了口。


“很晚,已是戌时末了。”


“戌时……”柒白闻言垂眼一笑,“这么说,楼主他让我们等过斩浊真就只是拖延了。”


“拖延?这是何意?”胡云放不由问。


柒白不答,反而看向萧刻。


“景明你是在担心楼主这次又要不查了吧?不瞒你说,这也是我们担心的。”


一旁萧刻深深叹了一口气,索性将话说开:“昨日我们从堕冰鬼域回来后就去向楼主请令追查此事。不只是因为破阵那日死去的弟子和凌锋卫,还因为我们发现了大量的孽花和人骨,以及纵千里的阵台。”


孽花二字让胡天放当即眼皮一跳,而听了纵千里后他便瞬间了然:“纵千里,难道是不思归……怪不得,楼主这次,又是怕了。”


他说着惨笑一声:“可这个躲法又能躲到什么时候,他们今日来破阵下毒,来日未必不能直接攻楼,到时候这一楼的人,又能躲到哪里去?”


萧刻也是低哂一声,字字顿道:“所以,楼主要重开昊穹大阵。”


“胡闹!”


胡云放一时愕然,似想不到这一楼之主竟会有如此荒唐之举:“这昊穹一阵压得是荒兽浊灵,护得是晟坤生民,岂能给他用作贪生避死的龟壳?!而且此阵一开,不也是自断凌飒的生机吗?”


昊穹一阵由神所布,一经运转,不进不出,除非魂材耗尽,否则断没有停下的可能。


所以此阵一开,凌飒的确可以成为一处避世的桃源,但同样,也会成为一方孤绝的死地。


“昨日我们也和他讲了利害,但楼主只说让我们等到斩浊之后再议。”萧刻说着语气一顿,“但不想,我们刚离开,他就叫你去召回凌锋卫。”


“凌锋卫最晚会在五日后尽数返回,”胡云放说着看向三人,目色颓然地问,“到时候真要由着楼主他重开昊穹大阵吗?”


“五日后吗?我看未必会那么久……”


柒白想着古望溪那份茫然绝望的目色开口道:“昨夜楼主传令时尚不知楼内已有花毒。而眼下花种一出,又不知璃人还有什么后手。我倒是担心古楼主他,还能不能等到凌锋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