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澈 作品

38. 天念城

不知天一直都有自护的禁制,但绝不会这般风声鹤唳。那点孽花还不至于让它降下神罚。


萧尘以身承界,这一趟走下来难免会有魂伤,所以柒白一直小心护着,毕竟眼下能用白宣界寻花的只有萧尘一人,绝不能出半分差池。


但没想到变数竟是出在这个地方。


古望溪顿时被柒白的目光刺得一畏,方才知道之前展露的冷意已是她多加收敛。此时仅这一望而来的目色,就似将深冬方有的凛冽气息拧成了一把刀,无遮无拦地向他刺了过来。


“是我少虑了。”他声音有些发干,默了一下生硬地转开话头,“刚刚这里……是怎么了?”


好在柒白并不打算在这事上多做纠缠,她只深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接着道:“玄鉴堂内被放了大量孽花花种,远超之前的楼层,应该就是毒源所在。楼里的弟子每日还会来此做功课吗?”


古望溪面色仍有些尴尬,但还是接口道:“不错,仍须每日来此念诵玄鉴。”


“上一次是闲云绕,这一次是玄鉴堂。”一旁林铎眉头紧皱,“选的都是常有人来往处,别说是带往整座楼,就是整片雪原也并非不能。这份心思,着实阴毒了。”


柒白听了林铎的话微微垂眼,然后收了手中的断水寒道:“从这向下所有楼层的花种都已清理干净,但再往上的魂气实在太杂,萧校尉的白宣界并不适合,还是拿着八角灵引盘去查能更放心一些。除了这儿,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我们查探?”


“天念城。”林铎答。


“好。”柒白应下,掠出了玄鉴堂。


虽是安然无恙地收回了魂界,但萧尘还是许久才敛回神。


额角上的薄汗叫冷风一吹,便是刀子刮过一般的疼,即便抹去了汗水仍觉得一片刺痛。


他听着胸腔里如鼓的心跳,回忆着刚刚在界内的所见。


柒白那一刀给他留出了收界的时间,但也在他界内映出了一道魂相。


虽只来得及瞥上一眼,却也似走了一遭幽冥鬼域。


那魂相说是万鬼浊流也不为过,浓黑之中,一切线条都似流云如冷焰,不可摹定,不可捕捉,却又清清楚楚地预示着死意和毁灭。


不是孽花海那股扭曲黏腻的阴冷,但却如冰剖心,寒彻身骨。


似乎在这一瞬,萧尘才堪堪明白了些那所谓的“万鬼帅”三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怔愣之时,就见萧刻从楼上落身下来。


他将白绡递给萧尘,里面是他完好的一魂。


但萧尘先没管那缕魂,眼下没有旁人,他便将得知孽花时就冒出的疑问说了出来。


“父亲,这次下毒的人,会和当年害死娘的那些璃人有关吗?”


二十一年前花祸发生时,萧尘刚刚出生。


那时,他母亲黎青正带着他住在散星山西边的育婴堂。她早因胎气不稳在那安胎,后来又因在不足月数的情况下生下了萧尘,便留在那继续休养,也因此避开了最初的花祸。


那天夜里,璃人本打算趁乱窃取星魂尘,却被楼内守卫弟子发现,他们奔逃之间,恰好去了育婴堂所在的方向。


黎青听到异动就出门查看,她本不是玄修,但璃人并不知晓,只将她当作凌飒弟子,顺手杀了。


等萧刻等人追来时,守卫弟子已死,璃人也所剩不多,他们自知无法脱逃,又不想被抓后饱受折磨,便用炎火自焚而亡。


而萧刻只来得及救下萧尘,都未能留住黎青的全尸。


璃人自焚后,所有线索随之尽断,他们未能查出任何。


萧刻没想到萧尘会突然问起此事,他面色一滞,而后道:“当年之人都已自焚而死,往后也未再查到任何线索,更未再起任何风波,仅凭现下所知,难说会有关联。你先别想这些,只管安魂。”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解开了萧尘眼上的退邪,将那一缕生魂放入萧尘魂台。


方在点花台落下身,柒白就看见了萧尘那张苍白得过分的脸。


“萧门主,萧尘怎么样?”她走到近前,问向正给他安魂的萧刻。


萧尘听见了柒白的声音便睁开了眼,就见他眼中的灰色愈发的淡,简直似是滴到水中的墨,稍微一晃就要散了。


萧刻将手里剩余的金光化入萧尘的魂台:“三魂倒是无损,就是开了这么久的魂界,着实有些勉强了。”


“那便再休息一下吧,不知天那边已经交给楼主去查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就见他们说话间林铎也跟了下来。


但萧尘却摇了摇头,他只微微闭了会儿眼,再睁眼时已把刚才那份疲惫抹得一点痕迹都不剩了:“我无妨,接下来就去天念城吧,那边的人大多没有魂力,承不了玄冰洞的寒毒,一旦染上,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深知萧尘已是强撑,但时间有限,人命当前,也只得狠心不理了。


萧刻也压下眼中的担心,拢了一下手中的退邪绫,递给萧尘:“你和柒大人先过去吧,等给这边的弟子探完魂,我就去找你们。”


“风雪崖那边你二人就不必管了,那边人少又和楼内少有来往,我晚些和叶掌刑他们查探就足够了。”


萧尘点点头,然后便和柒白向天念城那边赶去。


“没想到当年困了咱们那样久的花种,就这样轻易地被他发现了。”


林铎看着萧尘的背影叹息着摇摇头,转而对身旁的萧刻道:“萧门主,你的确可以多信萧尘他一些的。”


萧刻微一失神,转脸看着她眼里的沉沉慨叹,口中忽然泛出点涩然的苦意。


这话并非林铎第一次说了。


五年前萧尘从隐林回来不久,就因为追查璃人不肯松口而挨了何覃的魂鞭。但刚刚养好伤也不过两个多月,萧刻就找不见他了。


萧尘性子孤冷,很少与人说自己的打算,萧刻四处寻找无果,直到对萧游动了怒,才从他口中得知,萧尘是去了不回峰,要入离魂。


时至今日萧刻都难以形容当时的滋味,那种五内俱焚的苦楚,简直砸得他喘不过气来。


毕竟,那可是千人上山都未必能返回一人的不回。


他当即就要去把萧尘带回来,心想着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下来。


好在萧游及时找来了林铎,在半山处拦住了他。


林铎劝他,说萧门主你身为父亲,明明已经知道萧尘就是那种命定不可却偏要勉强的人,为何还要与命一道同他作对呢?


萧刻却反问,为何萧尘就不能甘心做个普通人?


林铎却说,萧尘他不甘于生来无法感魂,而你不甘他与旁人不同,所以呢,你是想要做他的父亲,还是非要和他争一个结果?


她还说,萧尘心思坚韧,这是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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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看得见的,可是萧门主,再硬韧的人也扛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磋磨,更何况还是来自他的至亲之人。雪重亦可折竹,若真逼到扛不动的那日,那毁得便是萧尘的一生。


萧门主,世上后悔无用啊。


林铎一句“雪重亦可折竹”破了萧刻的执。也是在那一刻,他望着峰顶万年不化的冰雪,终于接受了萧尘和旁人的不同,以及那种在他在发现萧尘是配合那个疯修道人打开魂台时,便隐隐体会到的那种……疯狂。


最后萧刻还是上了峰顶,但那时萧尘已经进了峰顶的道场,那个地方只能以离魂之法开启,他虽觉得凭着自己的修为并非不能硬闯,但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是啊,你说的我当然记得。”萧刻答向林铎,然后垂下眼帘拢住了眼中深处浓浓的痛色,“没想到,这一劫终是让他给破了。”


说罢他低叹一声,声音没在无尽的风雪里。


天念城是离凌飒最近的城镇,也是凌飒雪原上唯一聚集的人烟。


那里背靠的山坳,微微拢开了雪原上万年吹彻的寒风,留出一片勉强可居的栖息之地,平日里凌飒修者、凌锋卫及其家眷就在此生活。


除了凌飒之人外,这里还有些来此谋生的商贾匠人、猎户药农,和寻常城镇并无太大区别。


凌飒弟子毕竟还未入天门,还是要过着肉体凡胎该过的日子。


但外人终究不多,毕竟这片常年荒冷枯索的雪原还是不大留人。


而那背靠的积雪难化的群山,既是这里人们生活的依仗,亦是他们来去的桎梏。


冬日天色易晚,柒白萧尘二人赶来时,已经是灯火时分。


因为花毒的原因,此时家家闭户,不安的气息在空荡的街巷里流淌,只偶有一星烛火一点人声泄出窗棂,淡淡地露着一点活气。


“平日这个时候,天念城还是有几分热闹的。”萧尘看了看四下对柒白道,“先去凌锋卫吧。”


柒白点头,随萧尘绕过两排屋舍,往城内走去。


凌锋卫在天念城的最东边,院落内紧靠崖壁的那一侧,列开平日的训练和休息的居所。居中的是一间面阔五间的堂室,上方书着凌锋卫三个笔锋利落的大字。


萧尘大步走入院落,朗声唤道:“云放叔在吗?”


萧尘话音一落,就听屋内传出些动静。


门还未推开,那人略带不满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萧尘,我刚听魏大夫说了你引孽花的事,我看你小子是真不要命了。”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柒白就见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不算高,但身形很是精干。一张方正略瘦的脸,透着股坚毅难移的气质。极高的鼻梁衬着他本就低陷的眼窝,不仅没让他的目色变得含糊,反倒愈发显出那双眼睛的亮。


但此时这样亮的眸子下面却是一片青黑,外加那几日都没刮过的胡子,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几分颓色。


可他身上那份只有刀剑才能养出来的气势,即便在这等疲惫时分仍叫人不敢将他小觑。


他看了眼萧尘脸上的白绫更是没好气地道:“还知道戴上退邪,我给你留了张符,快来验一下。”


他边说边来势汹汹地举着验灵符向萧尘走去,似乎萧尘是个什么需要即刻镇住的邪祟。


直到他看见不远不近跟在萧尘身后的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