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啪嗒啪嗒……


谷曦睁开眼，面前一片黑暗，遮光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看不清一点点外面的天色，她无端感受到冷，将放在外面的手臂缩进被子里。


脑子里晃过走马灯一样的记忆。


鲜活，深刻。


这次她没忘记。


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段记忆的开始和结局，在那条微信消息之后，再无痕迹。


咔哒。


黑暗里有轻微的响动。


门被推开，外面的光照了进来，谷曦觉得刺眼，又合上了眼睛。


耳边是一层客厅的说话声：


“诶哟掉了，这个别往嘴巴里塞了，我去消消毒。”


“拿走了就开始吃手了……”


主角是泡泡。


谷曦听着挺安心的，也懒得动，于是就这么闭着眼。


等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她额头，谷曦缩了缩肩膀，睁开眼，看坐在床边的顾亦钦，软绵绵开口：“……你干什么？”


顾亦钦没想到她醒着。


“你睡了很久。”


谷曦坐起来，顺了顺自己炸毛的头发，顾亦钦问她：“做噩梦了？”


“没有。”


回忆挺耗费精神的，谷曦睡醒了，能量也不见得很充沛，反而筋疲力竭，她说：“梦到了这三年里的一些事情，断断续续的……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顾亦钦瞥开眼睛。


这反应？


谷曦瞬间就开始好奇了，也确定他有，歪着头问：“怎么，不能告诉我吗？”


顾亦钦：“偶尔会，和我们一开始看的微信记录差不多。”


谷曦：“……”


那她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说不定还很……泡泡不宜，不太适合讨论的那种话题。


等一下！


能让顾亦钦都避之不及的话题，难道……他连泡泡怎么来的细节都回忆过一遍了？


不，可能不止一遍。


他们从恋爱到结婚，以前还没有过一个孩子，肯定有很多很多很多遍。


谷曦脑瓜子嗡嗡响。


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只是……一对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孩子的夫妻啊！


顾亦钦打断了她的头脑风暴，说：“已经八点钟了，下来吃点东西，不饿吗？”


谷曦现在听不了他说话。


“你出去吧先……”


好在这男人听话，走了。


出去之前，还帮她把灯打开了。


谷曦不能细想，她当然希望自己有读心术，毕竟……床上那点破事玩出花儿来，人之常情，可过分就过分在，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是什么状态。


顾亦钦倒是知道了个遍。


太割裂了。


问也不能问，他们俩的关系还不至于到这个层次……


让他主动说？


这就更不可能了。


谷曦还要感谢他给她留了三份薄面，也庆幸自己没追问下去，不然多尴尬。


做了个关键的梦，谷曦连和顾亦钦讨论的心思都没了，下楼想找泡泡玩会儿，转移转移注意力，发现他又在，二话不说刹了车。


她直奔餐厅。


陈姨放好碗，眼见谷曦踩着她刚拖完的一小块地，滑溜得很，生怕人磕着碰着了，一把扶住她，“慢点太太，怎么跑这么急呀？”


“饿了。”


谷曦看着面前的一碗酸汤荞麦面，也有很好的理由。


“是好晚了。”陈姨手在围裙上擦擦，忙说：“我去给您拿筷子。”


谷曦一边吃。


时不时注意一下客厅的动静。


泡泡洗了澡了，顾亦钦在给她剪指甲。


小姑娘窝在爸爸怀里，一只小手被捏着，张开肉嘟嘟的五根小指头，还没剪完，就举起另一只，不知道是不是这只小手也要的意思。


顾亦钦贴了下等待的那只小手。


还在讲道理：


“一件一件事情做。”


泡泡歪了下脑袋瓜。


下一秒，又把空着的那只小手塞进嘴巴里，啃得老香了。


顾亦钦拿她没辙。


泡泡三个多月了，在床上就很喜欢动屁屁，好几次被谷曦抓到暗戳戳使劲，因此，鹿嫂早早把定制的爬爬垫洗晒干净，拼接好了软护栏。


顾亦钦给女儿剪完了指甲，交给鹿嫂，上了楼。


谷曦也吃了个半饱。


终于找到机会凑过去和女儿玩，“妈妈抱抱。”


泡泡张开小手。


谷曦团着崽子在家里走走停停，消消食。


再然后，她换了专属的爬垫鞋套，放下泡泡，训练她自己蛄蛹。


泡泡揣着小手趴下。


她脑袋已经能抬得很好了，屁股翘着，小脚一踢一踢，谷曦在旁边和她说话，一兴奋，小口水兜上湿漉漉的，都能拉丝儿。


谷曦嫌弃又笑。


鹿嫂给泡泡调整了姿势，仰躺着，露出圆滚滚的小肚子，谷曦很难忍住不摸，又怕她吐奶，从胸口摸下去，笑：“这么老大一个肚子。”


“小孩子都这样。”


鹿嫂和谷曦坐到一边。


泡泡眼神也跟着，手抓，脚丫子也朝天蹬。


谷曦稍微抬了下她屁屁。


泡泡扭屁股很有劲儿了，有借力，吭哧吭哧翻到妈妈怀里。


“这么厉害！”


谷曦抱起来吧唧一口崽子。


泡泡正精力充沛，反复几次，不用借力也能自己翻，谷曦点她的小鼻子，“你是早就会了，在这儿表现给我看呢？”


泡泡咬小手笑。


谷曦算着时间。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她起身。


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若无其事地往电梯那儿走，刚好和顾亦钦错开。


后者洗澡换了睡衣下来。


只见爬垫上独自努力的小肉团子，不见谷曦。


顾亦钦走过去，没进护栏，让鹿嫂把孩子抱给自己，问了句：“小曦呢？”


“去楼上了。”


鹿嫂帮忙解释了一句：“拿着手机就走了，有点急，应该有工作找来。”


顾亦钦嗯了一声。


……


进了工作室，谷曦坐到椅子上往后一滑。


舒服了。


她挪着凳子，把凌乱的书桌一处处收拾好，收到最后，拿起摊开的小黄本子，放到正中央。


谷曦想起刚才泡泡的表现。


她伸手，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压着纸张，开始写——


【泡泡是个努力的崽，闷声干大事，等到发现她自己会翻身了，还是很给我面子，让我拍拍屁股告诉她要使劲儿，做对了还会等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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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曦画了个小表情。


惟妙惟肖，女儿萌萌的小表情跃然纸上。


她很满意，合上本子，放在电脑桌下方的柜子里。


上次，顾亦钦和她坦白之后，她生气了，还主动和人划清界限，后来心有记挂，还是回去了一趟，特意把这个小日记本带回来了，偶尔会随手记录一下。


谷曦觉得这个本子很珍贵。


她不是没有想过，突然有一天自己就回去了，她怕“谷曦”和“顾亦钦”回到这里，对泡泡这个小家伙一无所知，也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尽可能拍照、拍视频，或者写点什么都好。


总之，谷曦想要留下一些东西。


这样，既能够作为自己爱泡泡的证明，也是让三年后的自己知道，她和女儿的一些小细节。


就像她发现这个日记本的存在。


珍贵的回忆。


回忆……


谷曦想到什么，把凳子移回去电脑前，开机。


信任设备自动登录微信，她屈起一只腿，踩在椅子上，点开和徐凌儿的对话框。


视频文件开始下载。


差点忘了这个。


顾亦钦不愧是做游戏的，设备对网络环境要求很高，不仅是他的书房，整个家里的网速都快到飞起，几秒左右视频就下载好了。


谷曦喝了口水，点开播放。


这是一段录像。


画面上是深夜，路灯也是开着的。


谷曦辨认出这个地方是公寓，上次去的那里，十秒钟后，有人入镜……是她自己。


视频中，她步子有些缓慢。


女孩儿直发清纯，侧别着白色珍珠发夹，浅粉色针织衫，正往单元楼的方向走，可她没进去，在楼下一侧长椅坐下，拿出手机，盯着好一会儿。


又放下来了。


脸上表情带着明显的失落。


谷曦不确定这是一段什么视频，也觉得慢，鼠标轻点了快进。


她一个人大概坐在那儿有一两分钟，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上楼，可就在她刷门禁卡的那一瞬间，画面里，突然冲出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男人。


冲过去的速度很快。


谷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口袋里一闪而过的刀。


“不要……”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作为旁观者，谷曦心脏狂跳，从来没想过自己还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可就在男人要上阶梯时……画面紧跟着冲上一人，将那个持刀的男人钳制住，他拎着人脖子，往旁边拖踹。


此时，门禁顺利关上了。


侧脸是顾亦钦。


画面无声。


可扭打的动作时不时牵扯谷曦的神经。


戴帽子的男人个子不低，也很壮，被人阻止之后明显顿了一下，拿着刀乱挥，画面的拍摄角度有限，能看出顾亦钦没有处于下风。


他踹倒了那人，准备去抢刀。


这时，男人发了猛，将刀子往顾亦钦头上插……


看到这里，谷曦瞳孔失焦，直接失手打翻了水杯，也忘了按暂停。


画面中的顾亦钦身体偏开，躲了过去，刀子正正划开他的卫衣和肩膀。


白衣染上血迹。


一滴两滴……


一大片，胸口全部都是鲜红的了。


触目惊心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