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荔挂绿 作品
45.西南诸国(四)
而顾维朗,少年成名,战功赫赫,亦是控鹤军的一面军旗。
如今突然怀疑控鹤军有内鬼,还是勾结寮国的内鬼,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但此刻穆晴与顾维朗相对而立,她看见他的眼神中,除了几分气愤、几分焦虑,还有几分难以说清的沉痛。
穆晴接收了原身女帝的记忆,她懂得顾维朗眼中那沉沉灭灭的痛苦,应是源自于先太子案。
当年的先太子案如晴天霹雳,震惊朝野上下,也改变了大历的国运。
但案件发生时,穆晴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娇蛮公主,不是在深宫懒散,便是到皇家猎场狩猎、游玩,玩伴也都是些富贵闲人、无知纨绔,因而她对朝政之事一知半解,对此事实情也并不比坊间知得更多。
五年前,二皇子舅家律阳侯张阚突然发难,指控控鹤军勾结寮国。控鹤军乃先太子一手扶立起来的,太子自然奋力驳斥。
两人针锋相对,在朝中翻起巨大波澜,先帝命枢密院、兵部、刑部三司会审。又因太子兼领枢密院同知,为着公正,让太子暂交控鹤军兵权。
正在此案纷繁不休时,让人惊诧之事发生了。
在外办事的太子,突然在一天深夜,逾矩调动了京师附近的奉天军,前往京师。
二皇子此夜也带了冀北军逼近京师。
两军在金流谷相遇,打了起来,也不知是哪一方的火药引发了巨大的山崩,半座山峰倾斜而下,整个金流谷几乎生生被填平了。
而太子与二皇子竟双双殒命在谷底的乱石堆下。
偌大帝国的继承人、皇帝的唯二两个皇子,一夜之间竟都没了。这是大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震撼消息。
先皇次日一早听闻此事,当即倒地,不能起身视事。二皇子的生母张蓉张贵妃闻讯气急攻心,当场吐血。
穆晴当时还在京郊狩猎,等她闻讯赶回皇城,整个大历都变了天了。
为了查明缘故,三省三衙,乃至昆南、昆北、冀北几路的朝廷机构,全都被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遍又一遍,探事司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枢密院枢密使焦头烂额,好几个年老大臣旧病复发,兵部和宗正寺的人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
但即使如此,金流谷一案仍是众说纷纭,始终没有个定论。
有人说是张贵妃有意扶二皇子上位,让母家冀北军拥戴二皇子造反,太子收到密报,二皇子不肯到封地昆南就藩,联合冀北军计划入京逼供。太子无兵可用,只得逾矩调用奉天军。
有人说太子因控鹤军养寇自重、勾结外邦之时东窗事发,慌不择路逼宫造反,二皇子得知消息率军勤王而去的。
但太子党与二皇子党由来水火不容,双方都遍布各部衙门,如今群起对骂,反而搅得水面更乱,真相更是无从查起。
因穆晴是先帝唯一留下的骨血,还有人说这是穆晴的诡计,谋害两位哥哥从而获得皇位。
但穆晴当时年方十六,是一名张贵妃宫里一名宫人所生,那宫人生下她便难产去了。穆晴自小便被养在张贵妃名下。她虽仗着先帝唯一公主的地位,在宫中骄纵蛮横,却实实在在并无一点实权,整日只是玩闹惹事而已。
因而对她的指控并没有激起多大浪花。
但是,太子与二皇子势同水火、最后因争斗而同归于尽是事实。太子党的人仇恨二皇子与张贵妃,因穆晴养在张贵妃名下,一道连穆晴也恨上了。
如此吵吵嚷嚷了大半年,第二年夏,先帝还没等到群臣吵出一个结果,便宾天而去了。
临走时,特命张贵妃殉葬,把张贵妃也带走了。
而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便像天降馅饼一般,落在了十七岁的穆晴头上。
她还没做好任何准备,便被一群老臣推着登基了。
太子党和二皇子党,争执撕咬日久,各自都元气大伤,除了损兵折将,也没捡着任何好处。这一场乱斗,导致朝中官员青黄不接,无心理事。
控鹤军长期偏安昆北,只专心对外,从不搅合朝政,因而后来的朝中巨浪,反而对控鹤军波及不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群臣都知道,没了控鹤军,大历可能要面对寮国的铁骑,因而默契地并没有对它动手。
而控鹤军当年被控通敌之事,也因这滔天巨浪一般的金流谷事件被人搁置一旁,查不了清白,也没落实罪名,最后索性当做没人提起过,不了了之。
先太子案虽然仍未有定论,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已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但顾维朗不一样,他与太子的感情深厚,情同手足。
从他的角度看,如果不是控鹤军被诬告通敌,太子当时能调动控鹤军勤王,而不是那莽撞的奉天军。控鹤军骁勇善战,非冀北军可比。如果是这样,也许这位帝国的继承人,便不会草草陨落在了金流谷。
控鹤军通敌寮国这一指控,带来的是太子旧案等一系列不堪回首的回忆,触痛了顾维朗内心深处的遗憾、不甘。
所以他明知此时尚无证据或定论,口头的自辨并无任何实际用处,他还是忍不住,向女帝表明了控鹤军绝不可能通敌的态度。
如今叛军仍占着冀北、昆南,朝廷军无法与控鹤军取得联系。若是精通帝王心术之人,或是应顺着他的话,安抚一番,邀买人心,私下再查不,或是敲打几句,观其态度,便也罢了。
穆晴偏偏不是爱说场面话之人。
在她看来,她再相信顾维朗,也不会顺着顾维朗的意志去相信控鹤军上下数万人。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偏不倚,不做胡乱猜疑,便是尊重事实了。
而她身在西南,与京师隔了数千里,一时也无法查证虚实。
控鹤军因要守住漫长的昆北阵线,编队管理都与普通厢军不同。都虞侯以上的中高级将领,少说也有数十人,还有庞大的军师参谋团,更是无从入手。穆晴即使要查,也暂没有那么多封禅积分可供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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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对顾维朗的自辨,选择了沉默,转而讨论目下可以做到的事情。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解决西南这边的问题,后方稳定后,方能集中力量对付寮国。”
顾维朗沉默点头。
两人复又上马,徐徐往城内走去。
城郊的夏景绿意葱葱,虽简陋,但胜在明快开阔。入城以后,那栉比鳞次的房屋重重叠叠,曲折的小巷藏污纳垢,无数阴谋诡计如同阴沟老鼠一般,在其中穿行。
……
在西岱境内,朝廷军势如破竹。
一方面,顾维朗带的江南军骁勇善战,而西岱兵失了密教信仰后溃败得很快,两者的战斗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另一方面,穆晴将那靖王世子饿上三天后,用“留一条狗命”和一碗热米饭,换来了他的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然后,将他带到西岱那几个仍在负隅顽抗的城门下,便可换来守城将领的弃暗投明。
然而,北苕勾结构屠之事,却不甚顺利。
此前,穆晴着人写了义正辞严、恩威并施的国书,令人带给构屠土司。
那构屠土司糜哈鞑竟连国书也不曾打开,直接命人扔到道旁的猪圈里去了。
他还将那倒霉的信使打了一顿,口出不逊:“北苕的四州十三郡,几百年前本来就是我们构屠族的,先前被你们夺去了,还连我们构屠族都要一并管着。如今你们倒霉了,也该还给我们了。”
“你以为大历还是几十年前的威风模样吗?如今你们竟让个母的来当皇帝,又四下里乱哄哄打来打去,先管好你们自己家的污糟事吧!”
看来是没得谈了。
穆晴摊开舆图,指着构屠境内的库库河,温声问一旁的方玉壶:“方爱卿请看,若这库库河也纳入我们西南水系治理范围内,能不能打一条水路商道?”
……
另一头,构屠土司糜哈鞑也正在和自己的三个头人兄弟在看舆图。
“北苕西边的这两个州,归我。剩下两个,你们三个分了。”
高瘦个子糜库陶躬着背,为难道:“两个州,我们三个人不大好分。这次我们把寨中比车轮高的孩子都带出来了,牺牲可大了,看在我们这么出力的份上……”
糜哈鞑呸了一口:“放屁,那粮食、武器,都是我逼大寰、乌末他们出的,你们就出那么点人,就想分大头?两个州难分是吧?好,那我自己要三个,你们分一个就行了。”
矮胖的糜洛真堆起笑来:“好分,好分,按着那几条河来分界就行了。”
一直沉默的糜坎卓推开舆图,问:“我们也来了北苕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糜哈鞑胖胖的身躯往后一仰,将那金丝楠木做的椅子都压得咯吱一声:“急什么,最好没动静呢,等他们两方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来捡便宜。”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小兵叫道:“主子主子,那安王世子带着兵冲到城下来了,说是珞头已经失守了,让主子赶快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