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甄棠吓了一跳。


她以为景昭辰只是看望一下外祖的墓碑,没有料到他会跪下祭拜,他的身份敏感,着实不用如此。


“殿下,妾身的外祖只是一个教书夫子,外祖母是寻常妇人,你能来祭奠,他们在天之灵知晓一定很欣慰。”


甄棠伸手去拉他的手臂:“所以殿下先起身……”


墓园静谧,这里没有外人,唯有地上的风灯光影摇曳。


见他没有起身的迹象,甄棠也跪了下来,同他一并静静地跪在外祖的墓碑前。


他看到景昭辰腰身挺直,长腿裹在衣料下,绷紧有力,双手握成拳放在膝上,一如他这个人肃然。


“殿下,你愿意祭奠妾身外祖,妾身心里很高兴的。”甄棠不知他在想什么,便开口轻声说道。


景昭辰转头看她:“你幼时一定吃过很多苦。”


“什么才算吃苦呢,妾身虽有父母在世,却并未得到过一丝亲情,可妾身终究又是幸运的,有对妾身百般疼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倾尽全力为我治病,从未想过放弃。”


“殿下知晓吗,妾身十一岁那年起了半个月的高热,用尽法子都无法退热,有人劝外祖实在不行就放弃吧,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嫁入城里的女儿不是还生了一个儿子,替女儿养外孙女,又贴人又贴钱早就仁至义尽了。”


“外祖父一个教书夫子,平日里一向温和,那天气到举着锄头追着他骂了三里地。”


“后来呢?”景昭辰莫名的心酸。


“后来……或许是上天眷顾,那场高热褪.去,妾身并未留下什么后症。”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行医至此的蓝爷爷,每年在药庐里住些时日,妾身的病情终于慢慢痊愈。”


再度说起这些陈年旧事,甄棠的心结似乎松缓了许多:“所以,妾身如今也不再执意于那些浅薄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终究抓不住。”


景昭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夜风吹动步摇的流苏,珠子投下的光影映着风灯的烛火轻微晃动,她的眼睫宛如蝶翼,说话间,似掩着若有若无的情绪。


“所以,我应当也是幸运的。”他喉结微动,轻声道。


“嗯?”甄棠看向他。


“我母妃曾是盛宠,后来意外跌入宫中的莲池,香消玉殒,我便被孟皇后收养。”


“其实我早已心知肚明,孟皇后收养我,不过是因为皇长子无法继位,她已无法再度生育,为了母族的权势,所以不得不将我扶到太子之位。”


景昭辰苦笑一声:“只是她也没有料到吧,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么多年,我却意外中了毒蛊,又被废了太子。”


“幸好,我遇到了你。”


昭明星主变动,她的命格,冥冥之中早就与他不可分割。


甄棠笑起来:“妾身也很幸运遇到殿下,仗着殿下的势,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灵位取了回来,所以,妾身愿殿下早日复位太子。”


“或许,我们可以将墓园迁至京城,我会命崇法寺的大师选一处最好的风水,建一座墓园,将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棺椁迁过来。”


景昭辰突然说道。


甄棠再度愣了。


回想被父亲送上马车至今,她经历了寻常人一生都难遇到的种种情形,她人还未离开皇室,绝不能让外祖的尸骨也与皇室产生牵扯!


“妾身谢过殿下,外祖父与外祖母一生都未离开过渝州,此处是他们的故乡,就让他们在故乡永远长眠吧。”


甄棠说着,抬手轻轻抚过墓碑上的名字。


景昭辰没有再提,双手叠十,贴在额上,似是在轻声祈祷,随后虔诚地伏地叩头。


走出墓园时天色已由深黑变为暗青,五月的时节,渝州已经快要入夏了,晨风漫过山野,吹散整晚的杀意与灼烧,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


甄棠是在药庐里醒过来的。


清新的山风吹过窗子,带来山野间草木的清香,阳光洒进来,几只雀鸟站在窗楞上叽叽喳喳,甄棠掀开薄毯坐起身,它们歪着脑袋看过来,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乱转。


身旁没有其他人躺过的痕迹。


看来景昭辰整晚都在忙其他事,没有入睡。


她想起昨晚从墓园回来,历经一.夜惊慌,甄棠上了马车便开始昏昏欲睡,神智消散的最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揽入了怀中,一丝极淡的龙涎香在她周身萦绕。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灵…灵位。”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灵位还在那辆破损的马车中,她不能弄丢。


“我记得,放心。”


耳边响起景昭辰的声音,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甄棠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有些偏西,应是未时左右。


蓝爷爷养的老母鸡似下了蛋,不停地咯咯哒,小白狗时不时呜呜两声,一切都是平静祥和的模样。


甄棠穿好衣裳,用丝带束了发,推开门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正在搓麻将的四人。


小桌上堆着散碎的银子,邵真、青玄、冯泽和阿宣正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邵真,身上和左臂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用唯一能动的右手不停地抓牌、码牌,简直乐不可支。


那里是一片葡萄架,依着药庐的墙边而建,是以甄棠轻手轻脚走过去时,饶有性质地倚着木架,神情投入的四人皆未发觉。


“八条!”青玄扔出去一张牌。


“别……”冯泽轻声轻语地开口,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碰!”


邵真疯狂大笑,用仅能活动的右臂将青玄面前的银子全拢了过来:“冯公子你怎么还提醒呢,不带这么合伙欺负人的啊,对不对,小宣宣。”


阿宣将牌推到桌子正中:“不能玩了,李公子的药已经温的差不多了,师父让我这个时辰送进去。”


他刚站起身,一眼便看到木架后面含笑意的甄棠:“哎呀,棠姐姐你醒啦。”


其余三人匆忙站起身:“夫人,公子同蓝大夫在诊室谈话,我们着实无聊,就……”


“无妨,你们继续,妾身去送药。”甄棠说完,让阿宣把药端了过来。


她端着托盘进了诊室,转身将门轻轻关上,走到里面的内室,看到蓝爷爷和景昭辰相对而坐。


景昭辰似乎刚换过药,穿着一件竹青色的单衣,正在系着侧边的衣带,领口半敞着,露出胸膛上裹着的白色棉布。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笑着转过头:“夫人醒了。”


“情况如何?”甄棠将药碗递给他。


“蓝爷爷说恢复得很好,只要遵医嘱,每日按时服药,不出两月便能痊愈。”景昭辰喝完药,轻声说道。


“太好了,只需两个月你就能恢复如初了!”甄棠心中着实高兴。


这两个月只用喝药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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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引子已经制好,让青玄把药方和引子一并带回京城交给周总管,冯太医或者冯泽照方抓药,她完全不用再回京城了!


户帖上换个身份,她便可以带着兰芝和外祖的灵位,离开渝州,去一个没人认得她的地方,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景昭辰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亲昵地拉起她的手:“一切都要感谢蓝爷爷出手相助。”


蓝爷爷正用药酒擦拭着小剪子,看到二人的举动,连忙摆手:“不要谢老夫,要谢便谢朝朝,没有朝朝我才懒得管你这种棘手的事。”


“谢朝朝,也要谢前辈。”


“你小子可要好好对朝朝,她爹娘是一对混账,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世后再无人对她真正关爱。”


“除了药庐和山林里的乡亲们,世上恐怕再无人会爱护她,呵护她,她能写信请求我救你,想必你在她心中分量不轻。”


蓝爷爷说着,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似是突然想起什么:


“或许连淮清都比不上。”


淮清。


景昭辰如今已经对这个名字极其熟悉,但他还是头一次从蓝爷爷口中听到,于是强压着心中一股莫名的意味,云淡风轻地笑道:“淮清,当真是一个好名字。”


“老夫也这般觉得,只是可惜呀,年纪轻轻便……”


“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是说,那孩子年纪轻轻便肩负着一个大家族,虽然在老夫药庐里待过一段时日,但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与朝朝才最相配。”


原来没死啊。


蓝爷爷接下来说些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脑海里仍回响着方才的话,那个叫淮清的男子肩负着一个大家族,在药庐里待过一段时日,尽管与甄棠曾互相爱慕,但碍于家族的压力,这三年并未来寻过甄棠。


真是好一出戏文里的桥段,莫非还能比他的“家世”更复杂?


不行就是不行,不要寻借口。


景昭辰在心中将这个仅存在众人言论之中的角色诋毁一番,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右手端起托盘和药碗,左手牵住甄棠,朝蓝爷爷道:“多谢前辈夸赞,晚辈一定不会辜负朝朝。”


“好了,知晓了,出去吧,老夫还要收整一下。”


甄棠被他牵着走出诊室,正在搓麻将的四人听到动静,慌忙扔下牌跑了过来,景昭辰将托盘连同药碗一并递给冯泽,嘱咐众人不用跟随,便同甄棠一并回了房间。


“我们明日启程回京。”景昭辰关上门,说道。


“啊?回京?怎……怎会如此之快?”甄棠有些吃惊。


景昭辰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这么急切,他只有一个感觉,只要在药庐一日,甄棠便会听到淮清这个名字,便会回忆起与那个人同在药庐的时光。


她本就有离开的打算,为避免夜长梦多,不能在此处久留。


“可是……”


甄棠咬着红唇,有些犹豫。


她不想回京,不想回到翊王府,不想以王妃的身份活在世上。


她的神情尽数落在景昭辰眼中,似是验证了他的猜测,果真,她听到那个名字后便已经开始疏离。


“可是什么?”景昭辰试探性询问。


甄棠想了想,抬起眼睛看他:“可是兰芝还没有回来啊,妾身还要等兰芝一起。”


她看到那人好看的眼睛笑起来:


“兰芝已经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