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宋嬷嬷将托盘内的东西送卧房时,景昭辰已经不知静坐了多久。


房内光线暗沉,只有清疏月光透过琉璃花窗,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也同样落在临窗而坐的落寞身影上。


他好似已经结了冰,冻成了一座冰雕,若不是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俨然一副了无生息的模样。


“殿下,您……”


尽管宋嬷嬷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她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趁着浅薄的月色,她清楚地看到殿下两侧脸颊明显的巴掌痕迹,唇边带着血色,永远一丝不乱的额发散落一缕,垂在眼尾,令本就明暗莫测的神情更加冷冽。


可尽管殿下衣衫有些凌乱,但好似并未有圆房后的痕迹,宋嬷嬷迟疑了片刻,忍不住看向拔步床内的身影。


隔着纱帐,她看不太清,但依稀能看出王妃蜷缩在软毯中安静地睡着,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好好穿着寝衣。


究竟发生了何事?


殿下受过圣贤教导,怎么能做出这种强迫之事?


宋嬷嬷双手扣紧托盘底部,心中暗暗将殿下骂了一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殿下,王妃尚且年少,虽说是孟皇后寻来为您冲喜,可她是正经女儿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攀附权势的女子。”


“自王妃入府后遭遇了多少祸事,那秦嬷嬷虽说死于火海,可纵火与迷香皆是冲着王妃而来,又在宫中碧微莲池遇到羯人刺杀。”


“南下渝州,老奴虽然不知途中发生过何事,但依老奴跟随殿下多年来看,这一程绝不会轻轻松松达成目的。”


宋嬷嬷说着说着,不由得抬高声调:“这世间女子大多想求两情相悦,夫妻恩爱,您就算想与王妃更进一步,也不应当是这种法子啊。”


老仆人端着托盘立在一旁,说完后,又忍不住叹了几声气。


景昭辰安静地坐着,反常地听完老仆人这番絮絮叨叨的话,须臾后,他转过头看向宋嬷嬷:“你也在为她说情?”


宋嬷嬷一愣,慌忙伏低了身子:“老奴僭越,不知殿下何意。”


“本王记得,甄棠刚入王府那晚我恰巧病发,她执意要见我,周总管也曾为她求情。”景昭辰回转目光,看向琉璃花窗月光透进的位置,说话时,舌尖隐隐渗出血意。


宋嬷嬷想起老周曾经对她提过此事,那时殿下刚刚病发,思绪不稳,老周深怕殿下对王妃有出格的举动,便慌忙跪下劝阻。


“殿下,老奴并非为王妃说情,老奴也有一位女儿,当年出嫁时受您恩惠,从太子府中为老奴女儿拨了一笔嫁妆,是以夫家不敢怠慢,更不敢纳妾。”


她试图劝导景昭辰:“老奴自殿下幼时便照料您,看着您成长,您从未近过女色,自然不知一个女子若无娘家庇护,成亲后将会多么艰难,王妃她不是京中人,没有世家母族为她撑腰,倘若您不喜她,更不应有今日这种举动。”


景昭辰转过视线:“喜欢是什么感受,本王应当是爱她的。”


“可您今日的做法,着实不像。”


宋嬷嬷深知他一时半刻不会懂,叹了口气:“殿下解了毒蛊,往后时日还长,您与王妃之间还可以慢慢来,老奴先为您上药。”


“放在桌上,你们都去歇息吧。”景昭辰缓缓闭上了眼睛。


托盘放下,宋嬷嬷退出了卧房,轻轻带上了门。


景昭辰用棉布浸了药酒,揭开领口,将浸满药酒的棉布狠狠压在伤口上,瞬间痛彻心脉!


毒蛊寄生太久,蓝爷爷下刀时切得极深,疼痛从伤口渗进去,顺着心脉和四肢百骸蜿蜒游走,不多时,额头便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景昭辰咬紧牙关,一声未发,左手死死握成拳,颈间的血脉已变成凸起的青筋。


过了许久,这股痛意终于缓缓消散,他重新恢复成平日里沉静冷肃的模样,用银勺子从玉盒中剜出药膏涂在伤口上,随后重新束好领口。


这二十年间,他受过经历,倘若甄棠想知晓,往后他会毫无保留全部告诉她。


托盘中的瓷盆里盛满了冰块,原本是景昭辰打算用来冷敷止痛的,他定定地看了一会,舌尖从内抵了抵发痛的脸颊,索性放弃了。


他站起身,走到拔步床前撩开纱帘,轻轻坐下,看着此刻陷入沉睡的容颜,齿间尚存的血意告诉景昭辰方才他究竟做了什么。


伸手轻轻抚过鸦羽般的长发,景昭辰心中百般回转,他与甄棠的命运早已纠缠不清,如今不会放手,往后更不会放手。


……


翌日醒来,已近午时了。


甄棠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寻找那个神经病的身影,昨晚景昭辰好似灵魂分裂了一般,执意要看着她、哄着她入睡。


她赶他去东厢房,他静静听着,但是仍死皮赖脸留在卧房。


她用软枕打他、用手捶他、用脚踹他,那人仍旧纹丝不动,甚至在她力气耗尽后将她双手捂在掌心轻轻吹气,问她有没有打痛。


他真是一个神经病。


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最后甄棠再也没有力气与他争执,裹了毯子,在离他远远的地方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一睁眼,天光大亮,甄棠环顾一圈发现景昭辰并不在此处,悄悄松了口气,披着软毯坐在床榻上陷入沉思。


眼下看来,景昭辰并不打算轻易让她见到兰芝,拿到外祖的灵位,倘若他身上那股熏香气息的确来自淮清,那说明淮清当前就在京城。


天下怎会有如此巧的事?


景昭辰又为何要见他?


甄棠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以景昭辰发疯的程度来看,往后他会越来越疯魔,越来越病态,等他复位太子的那一日,恐怕她再也无法离开王府。


这座笼子中的鸟,倘若没有足够的背景,早晚会被其他同类吞噬殆尽。


她与景昭辰之间如隔天堑,倚仗着一个神经病的怜悯过日子,与在刀尖上行走有什么分别。


甄棠深深地叹了口气,唇瓣突然一阵疼痛,她想起昨晚景昭辰充斥着侵占欲的强吻,炽热、强势,几乎要将甄棠整个人与他完全融入,在快要承受不住时,甄棠用力咬破了他的舌尖。


“神经病!”甄棠抬手捂唇,仍有气恼。


一抬手,她看到右手手腕上几道明显的指痕,眼下已经变成了乌青,她掀开寝衣左袖,果然左手腕也是如此。


想到他单手扣住自己两只手腕的举动,甄棠气到眉头紧皱,用力捶了下软毯:“真是一个神经病!”


话音刚落,卧房的门被人推开,宋嬷嬷轻手轻脚地走来进来,见到甄棠已经睡醒,长长地缓了一口气:“王妃醒了,老奴这便服侍您更衣。”


甄棠看着纱帐外的天色,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刻钟便是午时了,殿下吩咐过,随您什么时辰睡醒都可以。”宋嬷嬷将纱帐拢好,回道。


她扶着甄棠穿好棉踏,一抬眸,看到甄棠红肿的唇瓣,心里不由得一惊,昨晚进卧房送药和冰块时光线太暗淡,王妃又沉睡着,所以她没有看清当时的情形。


再一垂眸,宋嬷嬷看到甄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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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子上的乌青,分明是五个宽大的指印。


殿下真是糊涂!


宋嬷嬷百般心痛,立即命人送了一盆温水和一盒药膏过来,浸湿了棉巾,裹在甄棠手腕上小心翼翼地热敷起来。


敷了一会,宋嬷嬷又涂了药膏为甄棠轻轻揉搓起来,老嬷嬷思来想去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是殿下的错,殿下当真不该如此行事。”


甄棠原本侧脸看向窗外那棵凤凰花树,听到宋嬷嬷突然如此说,回转视线看向她:“嬷嬷竟敢议论殿下错处。”


宋嬷嬷仿佛一个两头劝和的老人:“王妃不知晓,殿下自幼吃了许多苦,五岁时丧母,后来虽然养在孟皇后膝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孟皇后不过是将殿下当成一颗棋子。”


“棋子不能走错一步,一旦走错便会满盘皆输,皇族之中,输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年殿下从未接触过女子,不知如何与女子相处,您是殿下身边第一位女眷,他不知轻重,您千万不能放在心上。”


甄棠听出来了,宋嬷嬷在为景昭辰说情。


这位老嬷嬷曾经劝过她早日有孕,一旦景昭辰命入黄泉,凭借着皇嗣,她后半生或许活得轻松一些。


可是宋嬷嬷不知晓,她不想留在王府,更不想成为未来三宫六院其中之一。


“他是皇亲贵胄,纵然有错,那也是旁人的错处,怎敢怪罪到皇子头上。”


甄棠重新看向窗外,初夏的阳光宛如琥珀,她轻声道:“妾身昨日在一家布行买了一匹蜀绣,寄存在店内,今日想出府去拿回。”


手腕上揉搓的动作停了下来,宋嬷嬷小心翼翼回禀:“是哪家布行,老奴派人去拿。”


果然如此。


甄棠猜到了。


她没有回头,继续道:“妾身想自己去拿。”


宋嬷嬷叹了一口气:“京中形势不好,您……”


“是景昭辰不让妾身出府吗?”


直呼殿下的名讳,宋嬷嬷难免大吃一惊,毕竟是资历最深的老嬷嬷,转眼便恢复镇定:“殿下也是为您安危着想。”


甄棠笑了一声,从宋嬷嬷掌中抽出右手,指向窗外:“妾身不喜欢那棵凤凰花树了,命人砍了吧。”


“这……”


宋嬷嬷即便再想劝和也不难看出,眼下王妃与殿下之间,好似已经完全无法和解。


“也不可以吗?”甄棠毫不惊讶。


宋嬷嬷沉默着。


甄棠抽回了左手,在圆凳上坐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那不妨说说看,景昭辰允许妾身去哪里、做什么?”


“王妃,老奴知晓您心中有气,您若是……”


“是将我禁足王府,还是连这间云汀日暖也同样不能出去?”


宋嬷嬷不知该如何继续劝说,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初夏时节,天气愈发暖和起来。


庭院中的翠竹挺拔而立,湖中的莲花开的一日比一日好,甄棠出不去这座宅子,景昭辰倒是每日都来看她,二人之间的话题大多都是关于兰芝。


然而每当提起这个名字,景昭辰便会想方设法岔开。


甄棠心情愈发沉闷,一晃过了半月,夏风从天际而来,吹过此起彼伏的莲池,穿过竹林发出簌簌回响。


景昭辰晚间照常来看她,顺道带来一封帖子:“睿王殿下要成亲了,朝朝,我们同去喝杯喜酒。”


甄棠翻着手中的山域杂记,眼都没抬,冷冷回问:“殿下竟然准我出府?”


“睿王妃有喜,我们去沾沾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