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璟 作品
48. 第 48 章
怀中的人偏了偏脑袋,两条小腿在桌下不经意地摇晃,带起轻柔裙摆,与他墨色衣衫的料子轻触摩擦。
甄棠今日饮了些甜酒,虽没有渝州的酒烈,但仍有酒意上头,趁着这股微醺,她抬起双臂拢上景昭辰的脖颈,将他向自己揽近:
“是不是?”
她离得太近,身上的幽香朦胧氤氲,说话间红唇溢出一丝甜酒的气息,如同的无形的蛊惑,诱着他一点一点,慢慢沉沦。
见他迟迟不应,甄棠收拢手臂,将他再度向自己揽得更近,蝶翅般的睫毛微微抖了几下,眼波流转,红唇微动:“殿下为什么不回答?是因为妾身猜中了,对不对?”
景昭辰撑在桌边的手臂绷得紧直,一个理智的灵魂告诉他,甄棠这段时日的举动明显反常,她是故意的,她在引诱你,从而达成想要的目的。
另一个灵魂却在不停蛊惑,即便是故意引诱又如何,人活在世上,谁没有那么一丝贪念。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弱女子,庆幸的是,你于她还有一些用处。
回答她吧,只要告诉她你心中所想所念,她便再也不会心心念念那个顾淮清了。
景昭辰已经无法分清最终哪一个灵魂获胜,喘息灼热,额间和脊背浮上一层细汗,他控制不住自己,上半身顺着甄棠手臂的力道向前探去,想要向那抹红唇祈求、索取。
“殿下还未回答妾身的问题。”
蓦然间,他的动作被制止,怀中的人向后半仰着身子,细长的脖颈宛如池中的莲梗。
甄棠阻止了他的企图,后背快要贴上书架,幽暗的光影中垂着眼睫看向景昭辰:“殿下是刻意逃避,还是不敢承认?”
景昭辰从纷乱的思绪中找到一丝尚存的理智:“我有何不敢承认?”
甄棠笑起来:“让妾身再猜一猜,殿下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上一个冲喜女子,尤其这个女子还是皇后娘娘寻来的,不敢承认因这名女子的少时情怀而深深吃醋,甚至产生了许多邪念。”
“更不敢承认,为了那些阴暗的邪念,殿下用这名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来要挟,将她禁足。”
她话说完了,盯着景昭辰的目光没有移动分毫,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景昭辰,我猜对了吗?”
景昭辰仿佛被她扯开了面具,剥掉了伪装,一瞬间本相毕露。
多可笑啊,他这么痛恨孟皇后,这么想要脱离她的掌控,却“喜欢”上了孟皇后为他寻来的冲喜王妃。
甚至还动过将她永远囚禁在王府的念头。
倘若被太傅和文史馆的老师们知晓,他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圣贤书也难以改变人性的病态与疯魔。
他笑了一声,声音极轻,落在空气中几乎不可听闻:“真聪明。”
景昭辰两手撑在桌边,周身的侵占气息越来越浓,他向前探身,在甄棠唇上落下一吻:“所以,别想着顾淮清,更别想逃。”
甄棠心底骤然一紧,这个吻带着警告,景昭辰在警告她,他不允许她心中还有别人,更别想着扔下他离开。
眼下不太可能,可是景昭辰要复位太子,往后他总有顾不上她从而放松警惕的时候,如今他对自己产生了情丝,先哄着他一时,待寻到机会再计划离开。
甄棠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庞,五官凌厉、棱角分明,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中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她佯装着,白皙的小脚在景昭辰裤腿上来回轻触,双臂将他缠得更紧:“好啊,那妾身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兰芝?”
她今日,一定要从景昭辰口中得到兰芝的消息。
“妾身的脚都扭痛了,又出不了府,殿下还不愿告诉妾身兰芝的情形吗?”甄棠说着,委屈地皱起黛眉。
演了这么久,试探了这么久,终于问出了真实目的。
景昭辰该庆幸自己早就猜到了,还是该更加庆幸,他没有从她口中听到那两个字。
“她很平安,再过十多日,你便能见到她了。”
心中挣扎了许久,景昭辰终于还是对她稍稍透露:“返京途中出了些意外,有十几日失去联络,不过已经尽数处理了,眼下我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会相信,待兰芝回到京城,你亲自问她。”
甄棠的眼神瞬间亮晶晶:“兰芝真的平安无事?”
见她顿时欣喜起来,景昭辰抬起右手抚上她的侧脸,微微用力,迫使她与自己对视:“那么,换你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甄棠仍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景昭辰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你有没有一丝丝喜欢过我?”
话音方落,暗室旖旎的烛光中,景昭辰看到她向自己贴近了一些,抵在指尖上的唇瓣柔软温热,他听到甄棠的声音:“不告诉你,方才是妾身自己猜出来的,殿下不妨也猜猜看。”
这不是顾淮清会听到的回答。
所以他不满意。
理智在一瞬间崩塌,他扣住甄棠的脖颈,全然不顾这里并非自己的府邸,甚至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强势地吻上她的红唇。
一番予取予求后,景昭辰稍稍放开怀中的人,低喘着,再度问她:“倘若我不是先太子,不是翊王,只是一个寻常人,你会不会有一丝丝喜欢?”
甄棠被他吻得有些燥热,但又一时无法理解他话中所指,抿了抿红唇:“殿下为何会问这种问题,世人的出身无法更改,就像殿下出生便是皇亲贵胄,妾身出身便已家道中落,假设,往往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人力可以更改命运。”
人力可以更改命运?
他莫名想起了那个人。
景昭辰心底突然涌上一层阴戾,眸底愈发幽暗,似是怕怀中的人突然消失一般,再度用力吻了上去。
在彼此双唇接触的一瞬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与隐忍都化作了无穷的侵占欲,双手捧住甄棠脸庞,向他所有的欲念索取。
“再说一次,会不会?”他仍不放弃,尽管他已经无法分辨此刻占据自己的是哪一个灵魂,他只想从甄棠口中听到一丝丝肯定的答案,哪怕只有一丝丝。
“殿下!王妃!你们在这吗?”
客房木门突然被人推开,邵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似是在向侍女询问:“你确定是这间房?这黑灯瞎火的,哪有人。”
随后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邵真的嘀嘀咕咕:“这外间怎么不点灯,睿王毕竟是皇长子,还差这点蜡烛钱?”
景昭辰放开甄棠,两手撑在甄棠身边的长桌上,垂着头,气息微喘,将体内那股愈来愈烈的火强压下去。
再度抬起头时,双眸已恢复清明,整个人变成刚入睿王府时那股端正自持的模样。
门外邵真的脚步声渐近,景昭辰抬手抹掉甄棠唇边被他吻乱的唇脂,将她从长桌上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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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腿踢开里间的木门:“马车在哪?”
邵真背对着里间,吓了一跳,转过身便看到殿下正怀抱着王妃,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在……在在后院门口。”
景昭辰没有说话,一路抱着甄棠穿过庭院,来到后院门口,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进了马车中。
邵真一眼都不敢多看,大气更不敢出,跳上马车甩了一下鞭子,便往王府驶去。
甄棠又被一路抱着回到云汀日暖,宋嬷嬷正领着丫鬟收整冬日的被褥,见到殿下抱着王妃回来,王妃还光着一双脚,满脸诧异:“殿下,这是发生了何事?”
“朝朝扭伤了脚,去唤冯泽过来。”景昭辰将甄棠放在床榻上,吩咐道。
不多时冯泽便提着药箱过来了,一番检查后,确诊只是轻微的扭伤,热敷一下,涂些消肿止痛的药膏便可以。
宋嬷嬷慌忙命人去备热水,侍女端着盆走进卧房,景昭辰让她放在圆凳上,命其他人出去,自己动手为甄棠热敷。
暖热的棉巾裹在脚踝处,果真舒缓了许多,热敷后景昭辰又为她涂了药膏,搓热了手掌,小心翼翼按摩起来。
“殿下的手法,看起来很熟练嘛。”甄棠坐在床榻上,打趣道。
“以前在军中时常有这种情况,军医不能时时看诊,只能自己动手处理,自然而然便熟练了。”景昭辰似乎很有耐心,向她轻声细语说道。
甄棠差些忘了,他曾经在边疆督战数年,那个毒蛊,也是在军中所中。
按摩完毕,景昭辰又照料甄棠一番梳洗,看着她上了床榻,躺进薄毯中,他才柔声说道:“你先睡,我还有些旁的事要处理。”
甄棠枕在软枕上,看他刚要起身又坐了回来:“相信我,你很快便能见到兰芝。”
无论他说的是不是实话,眼下只能选择相信。
甄棠点了点头,看着他站起身,放下挽起的衣袖,为她拢好纱帐,随后离开了暖阁。
夏日的时光变得漫长,昼长夜短,气温也开始逐渐攀升,已逐渐燥热起来。
院子中的莲花开得愈发茂盛,元师兄不知从何处钓来许多鱼,尽数撒进了莲池中,每日寻了喂鱼的由头来云汀日暖蹭饭。
甄棠知晓景昭辰心痛她脚伤,这几日趁着宋嬷嬷不注意,她又踩着石台佯装不小心狠狠扭了一次,景昭辰当即命人将那些石台尽数起了出去,全部铺成了草地,正巧让元师兄得了方便,每日盘腿坐在那里佯装姜太公钓鱼。
可甄棠仍出不去王府,景昭辰并未解了她的禁足。
午后申时,阳光和煦,竹林投下一片婆娑阴影,甄棠躺在阴影下竹椅上乘凉,右脚翘在小凳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本闲书,心里计算着景昭辰所说的十几日过了多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兰芝。
只听到水面“哗啦”一声,元洛熟练地一甩杆,一尾青色的鲤鱼被他甩出水面,在半空中来回翻腾。
鲤鱼很肥硕,挣着鱼线来回甩,元洛生怕它重新掉进莲池中,一边扯着鱼竿一边向后退,随着他猛地一转身,鲤鱼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啪”的一下,落在刚踏进月门女子的头上。
“哎呀呀,是在下的疏忽,得罪姑娘了。”元洛顾不得捡鱼,慌忙扔下鱼竿过去赔罪。
姑娘?
甄棠放低书册,视线越过书本看向月门,下一瞬,她顾不得脚痛直接从竹椅跳了起来——
“兰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