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寸心 作品
50. 第五十章
闻言，姜棠的瞳孔骤缩，她猛地回过头，紧紧盯在林泠泠身上，大有一种她说得不满意就立刻灭掉她的意思。
没想到昔日怯懦的姜棠还有如今这副恶狠狠的面貌，但林泠泠却丝毫不惧，她少有地抛去了自己平日里那副假面，张狂笑起来，“是李云景啊！哈哈哈哈！”
姜棠猛地逼近林泠泠，声音泛冷，“你怎么知道？”
林泠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因为摄政王从始至终想要的都是你的命啊姜棠，而李云景为了你千里迢迢赶去梁州，用晗雾的命救了你。”
姜棠一把抓上林泠泠的脖颈，恶声道：“我对那摄政王从来都没有交集！为什么要我的命！”
林泠泠看到姜棠眼底的张皇，笑得更加恶意，声音也尖利起来——
“那位向来喜怒无常，他想要你的命还需要理由吗？”
“姜棠你挣扎来挣扎去，到底还是逃不过，你在意的人都会因你而死！”
“姜棠，你尽管去吧！我就站在这，看着你蚍蜉撼大树！看你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终究还是那个无人在意的孤女罢了！”
林泠泠的声音始终回荡在姜棠的耳边，让她几乎崩溃。
姜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她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没看到那门槛给绊了一跤。她刚想稳住身形就被人一把拥进怀里，姜棠抬起泪眼，朦胧中看到秦醒担忧的眼神，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埋进秦醒的胸膛抽噎起来。
*
秦醒将姜棠一路带回客栈，天都要亮了才好不容易将姜棠哄睡下，秦醒这才有空出了客栈。从姜棠的只言片语中秦醒大概能猜出来林泠泠偷偷跑过来就是为了让姜棠与李云景反目，自己好能在李云景心中独具鳌头。
不过在秦醒看来，林泠泠实在是愚蠢透顶、多此一举，就算没有晗雾这一命横亘在这，姜棠也绝不会喜欢李云景。
只是如今这林泠泠都欺负到姜棠头上，给了姜棠钻心一刀，这事便不能这么简单了了。
想到林泠泠和李云景，秦醒的眼内闪过一丝冷光。夜色下，秦醒换上夜行衣，几步跳跃先去寻了落英山庄的暗点，拿到消息。回客栈的路上天色才刚刚透出一抹鱼肚白，有人吆喝着在街角小巷内推着夜香车，秦醒看到那夜香车忽然计上心头。
姜棠这一觉睡得沉，等她醒来已经日上枝头。秦醒适时从外头端着粥菜进来，笑道：“我估摸着你这会也该醒了，快来吃饭吧。”
这一阵子好像都是秦醒在照顾她，姜棠抿抿唇，去屏风内换好衣物洗漱一番，这才坐过来内疚道：“抱歉，我给你拖后......”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醒打断，“莫要说这些废话，”说着，秦醒给姜棠舀上一碗粥，言语间满是恣意，“我心悦你，所以我做这些都心甘情愿，你不必觉得拖累我。之前我毒发，那么多次都是你化险为夷。姜棠，不要每次夸大别人的好，却无视自己所付出的一切。”
“不论什么，不要害怕，我都会在你身边。”
姜棠接过粥，笑了笑，“好。”
“还有晗雾，你也不要太过苛责自己。如果换作是你，你会让晗雾就此自责一生吗？你不会，我相信如果晗雾在这，她也会说不会。不要因为那些小人的话折磨自己，这样只会让你亲近的人为你担心。更何况，错的从来不是你。”
姜棠这才猛地醒悟，她这是陷入了“受害者有罪论”，林泠泠他们那些自私的人将他们见死不救或者说害怕出手相救而伤及自身的本性，包装了转嫁到自己身上。
见姜棠醒悟过来，秦醒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快吃饭吧。不要担心，冤有头债有主，早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醒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棠难得从中听出了一丝铁血的意味。
二人用完粥菜便打算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离开这小镇，正午刚过秦醒便出去打探消息，姜棠就去了大堂打算弄点吃食。等到了大堂，却听闻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
“你们今早上去看了没！不知道是谁给林记茶馆泼了夜香！那夜香都从茶馆里头流到门口了！哎哟那个味啊！”
“怪不得我老远就闻见一股子恶臭味！也不知道这林家茶馆惹了谁？”
“这倒是不知道，不过我今早听说林家茶馆的掌家小姐来了，想来该是被恶心得不轻。”
“可怜那如花美眷呐！”
“人家用你可怜？”
后面的话便成了一些男人之间的调笑，姜棠也就没再听下去，但是那“林记茶馆”却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林记茶馆？那不是昨日她见林泠泠的地方吗？
姜棠突然想到什么，顿时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她慌忙找出帕子擦了擦嘴，心内却是好笑，秦归念啊秦归念。
翌日一早，姜棠便收拾好行囊准备上路，她急着去连州找那些人的不痛快，最重要的还是去救薛晏朝等人于水火。
秦醒见姜棠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满满，心内这才稍稍宽慰。二人踏着晨色，一路出了小镇，向着连州城而去。
不过半日，连州城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姜棠和秦醒对视一眼，二人各自改了些装扮，分开加入进城队伍。
好在城门口盘查的没有姜棠想象中严格，他们两个人都顺利进了城内。连州城地处平原地带，北望都城，南连扬州，是北方的交通要道。其间又有一条白练河贯通城内，水路陆路皆从此过，可谓是四通八达，所以连州也很是富庶。
秦醒带着姜棠在这连州城内转来转去，确保后面不会有人跟着，这才进了全福客栈。店里小二一见来人，便笑着迎上来，“不知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来两间上房。”
小二笑着接过银子，引着秦醒和姜棠上了二楼。待进了房，秦醒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那小二细细看了令牌，脸色一变，就连那声音似乎也带了小心谨慎，“您稍候，小的去唤掌柜的来。”
说罢，便低着头退了出去。秦醒和姜棠便坐在房内等着，不过半刻钟，掌柜的便敲门进来，进来后还细心地左右察看才关上房门。姜棠注意到这掌柜的走起来，落地无声、脚不沾尘，心内了然，看样子这掌柜的是个高手。
“我等已经等待秦大侠和姜姑娘多时了，”掌柜的向着秦醒和姜棠行了一礼，这才继续道：“朝廷那帮鹰爪孙，在梁州埋伏我家少主，还污蔑我落英山庄先动手。还有那晗雾姑娘......唉！他们，就是想要赶尽杀绝，只是可恨这江湖中受我山庄恩惠者众多，如今却无一人敢出手相助！”
说到后面，掌柜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听到晗雾的名字，姜棠抿了抿唇，“您放心，既然我与薛晏朝结义，我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将他救出来，只是您知道薛晏朝他们如今被关在哪里吗？”
秦醒也看过来，那掌柜的这才继续说道：“那位之前就是个杀伐果决的，府里围得跟个铁桶一样，我们的人根本安插不进去。”
听掌柜的如此说，秦醒并不意外，那位对自己可是惜命得很。
“或许，还有一计，”那掌柜的想了想，看着姜棠，“我听闻姑娘的朋友，那位叫李云景的公子如今就住在那位的府中。这李云景可能是破局的一线生机，这几日有消息传来说是姑娘这朋友一直想结识连州名贵。想来您二位也知道李云景的血脉特殊，他应该也是发觉了那位居心叵测，想要找些可靠拥趸。我想着您与他有旧，若是您愿意前去......”
“不行！”
“我愿意！”
掌柜的还没说完秦醒就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拒绝，而姜棠却非常愿意。听到姜棠的声音，秦醒立刻怒道：“你忘了那人想要你的命吗！”
“没忘，”姜棠站起身，她看向秦醒，眸光清透，“但是现在我们只有这个办法不是吗？不要担心，我保命手段多得是！”
“让我去吧，秦醒。让我去看看那刘重是怎样一个七头六臂的人物！”姜棠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又添了句，“再说了我是去见李云景的，也不一定能碰上那等大人物。”
*
姜棠好不容易劝住了秦醒，自己做好万全准备，便大摇大摆地站在刘府门前笑得眉眼弯弯，姿态恭敬地递上了帖子。
那门房似是没想到姜棠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府前，半信半疑看了眼帖子才进门去递信。不过须臾，李云景就一路跑着到了大门口。一见到姜棠，李云景一脸喜色，“棠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姜棠看着李云景这般喜形于色，看他这段日子在这府中应是过得不错，穿着身锦袍，一改之前的江湖气息，一派贵公子的模样。
见李云景在这连州如鱼得水，姜棠心底却慢慢升腾起一丝杀意，但现在还没到杀他的时候。
系统：......
“九死一生吧，所以这回来我便来看看你。”姜棠按捺住心底的汹涌，面上不动声色，带着笑意说道。
李云景笑了笑，随后做个请的动作，示意姜棠跟上，“快进来，让你在这久等了。等回头我和刘叔说一说，门口这帮人该敲打敲打了。”说着，他阴鸷地看了眼那几个门房，门房瑟缩了下。
姜棠客套话懒得说，只跟在李云景身后进了刘府。一路上，李云景都在介绍这府中的奇花异草、雕梁画栋，言语之中仿佛都已经将这刘府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让姜棠一时间不知道这李云景是真傻还是装得好。
李云景想着要让姜棠看看如今他已经今非昔比，便带着她一路转了大半个府邸走到后花园。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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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棠只紧紧跟在李云景身后，一边应和着，一边悄无声息地观察这府中的暗卫数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刘府怎么只有外围的暗卫数量是最多的，越往里反而数量越少了？
还没待她仔细观察，却听身后有人走来，“贤侄，今日怎么有空来逛后花园？还有这位姑娘，莫非是那姜棠？”
是刘重。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侍从，人人微微弓着腰，无人敢抬头，可见刘重治下甚严。
这么久，姜棠终于见到了刘重真人。但见这刘重一身玄色绣蟒纹锦袍，一张板正国字脸，身高八尺，长得威武雄壮，走起路来和那掌柜的有些相像，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只是姜棠却听闻这刘重根本没有从军的经历，那可能便是武功高强。
姜棠草草扫了一眼，心下有了论断，便垂下眼皮站在一旁抱拳道：“正是晚辈姜棠，见过摄政王。”
李云景忙上前一步，将姜棠护在身后，行礼道：“刘叔，这是我在龙岩读书时的同窗，姜棠。”
“噢，本王知道她，”刘重将手背到身后，看着姜棠意味深长，“就是那个本王都请不动的人，没想到你这姑娘胆子还挺大，还敢孤身一人进本王的王府。”
此话一出，姜棠顿时感觉周遭的气氛凝住了，李云景仿佛也被吓住了一般。她忙又行了一礼，感受到刘重的视线如实质般落在头顶，姿态恭敬地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姜棠如今前来，也是有想向摄政王请罪之意。当日，在下与朱琉璃一战，实是伤了筋脉，昏睡了数日才醒。但是也是浑身乏力，需要羲和花救命。在下早听闻摄政王宽和，在民间极有威望，想着若是以残破之躯求见王爷，该会有损王爷声望，遂在下斗胆先去了羲和山治伤。这才回来，便急急递上帖子，还望王爷见谅。”
姜棠发誓，这真是自己最紧张的一次。
似乎对姜棠的这番姿态很是满意，刘重盯着姜棠良久，才笑了笑，“本王曾听闻林家有个养女，生得胆小怯懦，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啊。你这不仅胆子不小，还是个舌灿莲花的。”刘重也不想再在这事上多费口舌，便继续说着，“本王之前唤你前来，也不过是想看看能救助宜川、打败岭南朱家的是怎样一个姑娘，如今看来倒是与我这贤侄很是般配啊。”
闻言，李云景面上一喜。姜棠却低着头面上一脸平静，只是那抱拳的手心已经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那刘重还想说什么，却见管家急匆匆地从外小跑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刘重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头也不回地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刘重带人走远了，李云景才松了口气，看着姜棠赞赏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急智。”
姜棠呵呵一笑，便想着问问薛晏朝的事情，就听李云景继续说道：“明日，我会在三和楼宴请连州名贵。你现在住在哪里？等待会我让下人去给你送一封请柬。”
姜棠心想自己去什么，忙打岔道：“李云景，你知道薛晏朝他们怎么样了吗？我这回来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我很担心。”
听到薛晏朝的名字，李云景明显一滞，脸上闪过纠结，“我知道你和薛晏朝义结金兰，薛晏朝出事后我也一直派人探查消息，可是却没有丝毫痕迹。”
李云景说着，见姜棠脸上神色明显是不信，又解释道：“我知道你肯定也听闻刘叔要围攻落英山庄，但是那几日我分明没有见到府上暗卫出行。”
想了想，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小声说道：“但我知道一个地方，如果刘叔真的动手，那薛晏朝等人只会被囚在那里。”
说着，李云景低下头凑在姜棠耳边小声说了一个地点，在姜棠看不见的方向，他的眼内闪过一丝诡谲。
不论真假，总算是能有个线索。姜棠忙礼尚往来，抱拳道：“多谢李兄，等明日我定前去捧场。”
李云景顿时朗笑一声，很是满意姜棠的识趣，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又说道：“那我真是心生欢喜，到时候我师父和林泠泠也会来。”
在说的时候，尤其是说出林泠泠的名字，李云景还仔细看了眼姜棠的神色，见她面色无异，心内更是觉得姜棠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之姿，没有母族可依靠，对其他女子还不会心生嫉妒。哪像那林泠泠，觉得自己背靠林家这棵大树，就可以对他颐指气使，还想让他只娶她一个！他可是要坐拥这天下的人，怎么可能不填充后宫开枝散叶！
但是还有个秦醒，不过嘛，等姜棠明日见到自己的地位，怎会不明白谁才是她真正的良人！一个江湖人士，哪抵得上这宫城之中的金碧辉煌？在江湖飘荡、风餐露宿之间，想必是很好选择的。
这般想着，李云景越发志得意满起来，却听姜棠的声音迟疑着响起——
“你师父？”姜棠猛地一顿，“你说的是冯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