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寸心 作品
49. 第四十九章
秦醒心里也猜着朱琉璃的消息不会是空穴来风，这花未尝不是解毒的良药。他如今也没有选择，姜棠独自前去，他的心里总归是不放心。
钱起意却懒得搭理他，只摘下一点草茎放在嘴里细细嚼了嚼，这才脸色放缓，给秦醒捣鼓解药去了。
休整了片刻，秦醒服了解药觉得自己总算是能控制身体，便立刻和钱起意紧赶慢赶地一路来到断崖上。他们刚爬上去，就看到姜棠浑身湿漉漉地呆坐在一棵大树下，而晗雾的尸身平躺在一边。
远处碧空如洗，坐在这断崖边能看到底下云雾缭绕，群山环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清新的泥土味，简直如同人间仙境一般。不论是谁在这看到，大概都要感叹一句大好河山尽收眼底。只是这些，此刻都没在姜棠的心上。
姜棠不知道自己在那坐了多久，连雨什么时候停了都不知道，她只坐在那看着天上的云朵聚起又散去。等她感知到有人的呼吸声时，才发现秦醒已经坐在自己身边。
只是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觉得自己此刻非常累，却说不清到底是身累还是心累，但她也不敢哭。她害怕，怕心底那种汹涌的情绪会将自己淹没，她只能在这浪潮中艰难地维持。
在这呆坐了片刻，姜棠缓了过来这才看了眼身旁的秦醒。这秦醒坐过来，姜棠还以为他会安慰自己，没想到他也坐在这一句话也不说。察觉到姜棠的视线，秦醒这才慢吞吞地从腰间拿出一个牛皮水囊，细细擦了擦盖子，才拔开递过来，“要喝点吗？”
姜棠接过来喝了一口，是酒，还是那种特别辛辣的酒。只一口，姜棠就立刻吐了出来，然后跪在地上捂着嘴一直咳，咳得震天动地，最后渐渐变成了阵阵呜咽。
秦醒无言，将姜棠抱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姜棠猛地一把抱住秦醒的脖子，大声哭嚎起来，只是那声音闷在秦醒的衣领间，单单只响彻在秦醒一人的耳边、心头。
*
一刻钟前。
姜棠看着满脸狰狞的晗雾，病急乱投医般在脑海内疯狂艾特系统，“系统！系统！有没有办法救她！救救她！明明李云景都已经不在这了！凭什么还让晗雾去死！”
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或许宿主您还没有发现，此间世界的运行节点已经全然系于宿主一身，您如今已经逐渐顶替李云景。”
“什么、什么意思？”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姜棠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多次她都没有按照剧情走，系统没有像之前那样惩罚；为什么那么多次她都已经接近ooc的边缘，系统却依旧没有出声警告。
原来、原来，竟然是她快要顶替李云景了。所以也就是说，她来了这，也相当于李云景来到了这，这主角光环的作用也起到了，晗雾也走到了必死的结局。
姜棠的心像是被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疼得她忍不住张嘴大口呼吸，泪水涌上来让她看不清晗雾此时青黑的脸。
都是因为她。晗雾以前还老觉得是她拖累了自己，现在来看自己也不遑多让。
但是，她绝不能让晗雾死在这！不是现在的龙傲天变成她了吗！那主角光环总能管点用吧！
思及此，姜棠看着晗雾，心内下定了决心，恶狠狠地在脑海内喊道：“系统！既然如此，既然我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节点，那么我问你，有没有让晗雾复活的方法！”
系统沉默了良久，似是无法控制自己，才道：“有的。”
“代价是什么？”
“宿主回去原来世界的机会，我的能量只能在这二者中选其一，望宿主慎重选择。”
姜棠心里早有准备，知道是这个作为代价的时候，她居然心里还感觉松了一口气，“可以，我接受！”
系统似乎没想到姜棠答应得这么痛快，“这只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宿主，你确定不再回去现代世界吗？”
姜棠笑了一下，“我在现代本就是一个人，在哪不是活呢？人生在世，不就求一个自在？”
“只是这种方法仅仅是保证人的性命，能不能醒来是未知数。”
“好。”
*
等姜棠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
看清四周，才发现他们还在羲和山下的镇子上。窗外人来人往，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片祥和，丝毫没有发觉羲和山内的异样。
“醒了？”秦醒推门进来，见姜棠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感觉怎么样？”
姜棠回身，“晗雾呢？”
秦醒却没立刻说话，只将托盘内的粥菜放下，才道：“起意看了下，晗雾还有呼吸，却一直在沉睡，现在一直是起意在照顾她。但她的脸色确实如同那些毒人一般，棠棠这到底怎么回事？”说着，秦醒指了指姜棠被包扎好的手腕，“还有你这里的伤，是你自己伤的吧？为什么？”
姜棠听闻晗雾没事，心头才稍稍一松，闻言便将自己包裹内的毒术拿出来，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这本书，拿去吧。只是这里面，根本没有能将毒人恢复的解毒之法。而晗雾是我用别的方法交换回来的，仅此一次。”
秦醒看着那本薄薄的书册，事到如今，他又何尝不知，这天下哪有死人复生之术？
“我知道，只是你用的什么方法才......”你是用了什么代价才能让晗雾保留这一丝生机？秦醒看着姜棠疲累痛苦的眉眼，那双明媚的杏眼此刻被笼罩了一层薄雾，再不见昔日光彩。
姜棠坐下喝粥的动作一顿，“我回家的机会。”
秦醒看姜棠踌躇，本想开口安慰不想说便不说了，这结果想来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却没想姜棠这么淡然说出回家的机会。
姜棠不是林家的养女吗？
现在想来之前他隐藏在龙岩时，确实听说过林家有个养女，怯懦小气，丝毫抵不上半分林家大小姐林泠泠的涵养。
可是他初见的姜棠，怎么也跟怯懦小气贴不上边。不过事到如今，风云变幻在即，他只求姜棠安然无恙便好。
思及此，秦醒在一旁坐下，自己也拿了一碗粥，一边给姜棠夹小菜一边道：“不论是什么，你不要伤害自己。”
姜棠点了点头。二人一道在这屋内用着晚饭，难得一片安宁。只是这安宁却也没持续多久，钱起意就从外面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薛大哥、薛大哥他生死不知！”
钱起意虽然平常总是一副拽拽的样子，但其实也在心里默默挂念着薛晏朝一帮人。现下飞鸽传书来说薛晏朝等人遭遇朝廷埋伏、下落不明，这种状况下心内顿时慌张起来。
却见秦醒和姜棠依旧泰然自若，姜棠瞥了眼钱起意，“晗雾都能被掳来变成毒人，薛晏朝他们肯定也凶多吉少。”
钱起意：“那你们还能在这吃的下去？”
“正是因为要去会一会他们，所以这才要抓紧吃饭啊！”姜棠一筷子夹上小菜，几口喝完粥。
秦醒也正好喝完，二人这才收拾行装。姜棠背上行囊，拿起佩剑当先出了房门。钱起意看着姜棠衣袍飒飒，一脸平静，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按照往常，他肯定是要极尽可能地好好嘲笑一番，只是现在他却想着姜棠能如之前那样没心没肺就好了。
因为还有晗雾需要钱起意照料，所以三人便兵分两路。钱起意先带着晗雾前往百草谷，待安顿好晗雾他再去连州和众人汇合。而姜棠和秦醒则一路疾行，前往连州。
出发之前，姜棠直接问了秦醒刘重是谁，秦醒明显一怔，似乎没想到姜棠会知道这个名字。紧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厌恶和杀意，不过仅仅那一瞬却也让姜棠大概了解了，这刘重应该也是秦醒的仇人。
随即，秦醒说了句刘重便是当今天下的摄政王。只是他的家仇相关的事，却不想跟姜棠多说。等他再问姜棠为什么知道刘重时，姜棠打个哈哈岔开了话题，表示自己只是之前听东方柔提过一嘴。
这一段插曲悄无声息地过去，三人收拾好行囊，向着各自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姜棠都紧紧跟在秦醒身后，握住马缰绳的手用力得骨节泛白。怪不得每次见秦醒看到官府之人就一脸厌恶，原来还有这一层。姜棠能理解秦醒的顾虑，那如今就由自己就替他们来终结这一切！
自名剑大会结束后，摄政王一行人便启程回都城，现在落英山庄的线人传来消息称已经到了连州。秦醒便猜想，薛晏朝等人应该也是被带到了连州。无论如何，看样子这连州他们是必须要去了。
想到离开龙眼时，就听到江湖上有传言天下第一死在了连州，结果却发现不过是一场乌龙。只是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这连州他终究还是要去。
二人一路疾行，路上风餐露宿自是不提，终于在第三日的晚上到达了连州地界。他们终于看到了镇子，打算休整一晚次日清晨再进城。
一进入连州，姜棠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变得敏感危险起来。但是现在她不能害怕，姜棠紧紧手中剑，和秦醒一块进入客栈内。
二人定好两间上房这才到大堂点了两碗素面算作是晚饭，又在大堂内坐了半晌，这才起身上街去。连州地界这小镇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现在夜市盛行，又加上快要七夕，所以即使已经入夜，街上行人却丝毫不见少。
但姜棠和秦醒在这里落脚却并不单单是因为要歇脚，而是因为落英山庄在这里有暗点。这三日不知连州内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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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解下也好早做准备。
街上灯火通明，人流涌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姜棠本来跟在秦醒身后，但随着人越来越多，姜棠时不时地便被人给推得离秦醒越来越远。
姜棠心急，她看着秦醒的背影想要叫住他，却见秦醒直接回身越过人流来到姜棠身边，一把握住姜棠的手。
周围夜色与灯火朦胧，身旁人流如织，唯有手中传来的热意无比真实，姜棠抬头看着秦醒，勾唇笑了笑。秦醒的黑眸内也染上笑意，“莫要离我太远。”
“好。”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此刻她能与他并肩。
二人一路在人流中前行，秦醒一直紧紧握着姜棠的手，偶尔会有些公子姑娘看到姜棠秦醒想上来搭讪，看到他二人紧握的手便识趣地没再上前。
秦醒远远看到了那招牌，刚想跟姜棠说下快到了。就听见前头有人过来细声细语着道：“可是姜棠姜小姐？我家小姐请姜小姐上二楼一叙。”
姜棠看到面前这侍女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分明是林泠泠的贴身侍女。瞅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像是偷偷跑过来的，不知道林泠泠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秦醒眼神询问姜棠，姜棠道：“是林泠泠。我上去一下，秦醒你在这等我。”
说罢，姜棠便跟在侍女后面上了这茶馆二楼。一上二楼，便是与外界吵闹隔绝的清净，可见这林家大小姐是包了这茶馆的整个二楼。
“棠妹妹，好久不见。”
林泠泠端坐在小几前，正慢悠悠地煮水烹茶，举止优雅，一派大家闺秀之姿。见姜棠上来，便抬手示意她在自己对面蒲团上坐下。
姜棠一上二楼，那侍女便自动退了出去，现在这二楼只有她和林泠泠。姜棠径直在蒲团上盘腿坐下，看向林泠泠一步步烹茶。
时间有限，姜棠也不想跟林泠泠在这里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闻言，林泠泠莞尔一笑，手下煮茶的动作却不停，“棠妹妹别急，我今日来呢，谁也不知道。”
姜棠挑挑眉，既然谁也不知道，那想来是有什么秘密了。
林泠泠看着姜棠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说：“棠妹妹如今言行举止，越发地像秦归念那小子了。”
隔了这么许久，姜棠都已经习惯秦归念就是秦醒了，乍然听人这么一提，有些恍然。不过一瞬，她便立刻警惕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泠泠将茶盛出一盏端到姜棠面前，热气蒸腾起来，模糊了她的面容，但是那甜美娇柔的声音却响彻耳边，“棠妹妹你可知李云景如今对你用情至深，我知你如今与秦醒两情相悦，但是呢，有些人往往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我来此便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也算是成就娥皇女英的一段佳话。”
“等云景厌倦了你，你若是想出来，我也会央着爹爹给你找个好归宿。”
姜棠：？
林泠泠这一番不要脸的话给姜棠气笑了，这林家莫不是真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之前她没有自保之力尚还能忍耐，现下还有什么忍的理由？
姜棠轻笑一声，下一瞬，长剑铮铮，已经逼近林泠泠纤细的脖颈。
姜棠舔了舔虎牙，眼内闪过嗜血的光，“林泠泠，你莫不是觉得自己靠着林家便是万事大吉了？这么多日子你暗地里磋磨我，我都忍了，现在你蹬鼻子上脸是吗？还有，谁稀罕李云景那个自大狂？也就只有你，做着能够中宫的美梦。等他李云景真上位了，女人不知凡几，你又能排到第几呢？”
林泠泠没想到姜棠居然知道这等秘事，瞳孔皱缩，“你、你怎么会知道......”
但是姜棠却没耐性听她这些，立刻打断道：“够了！林泠泠，以前我觉得你虽然行事自私、做人也恶劣点，但是在扬州那阵子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没想到你还是这副恶心样子，真是让人作呕！同为女性、同为女性，你难道不想自己去拼一把吗！为什么每次都想要伤害别人！为什么一定要靠个男人呢？！”
没想到林泠泠像是被刺激到，突然奋力挣扎起来，林泠泠动作激烈得鬓发散落下来，姜棠狠力用长剑压制住她，长剑在她的脖颈上划出点血痕，“你懂什么！我怎么不如男儿！分明是他李云景要靠着我！靠我林家！不然他在这独木难支能有什么作为！而我林家，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只有我，才能让林家永葆荣耀！”
姜棠收剑回鞘，怜悯地看了眼状若疯狂的林泠泠，“随你吧，只是这种事莫要再来恶心我。我感念林家之前收养我，只是我们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吧。”
说罢，姜棠转身便要下楼离去，却听身后林泠泠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幽幽传来——
“姜棠，你就不好奇是谁引诱晗雾变成毒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