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万壑就这么死了?”
李怜影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垮下来的干瘦躯体,神色复杂目光又带着询问。
“咳咳~”
白郁苏禁不住的咳了两声,真气乱窜让他身子软弱无力,皇天后土虽然底蕴深厚,却无法短时间内消化雷万壑的阴雷。
“没那么容易,元婴修士已经可以元神出窍,肉身毁坏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换个容器而已。”白郁苏想到了什么,看着清冷的飞仙子侧脸问道:“仙子,我刚才观察你修为也只不过筑基,为何能够跨越两级与元婴修士旗鼓相当?”
“雷万壑给我的功法只不过是基础的炼气功法,之所以能够面对元婴也有一战之力,是因为瑰家的传承。”
白郁苏修炼的五帝绝学基本上都是心法,而瑰氏的传承应该长于技艺,与白郁苏的修炼方向截然不同,奈何五德经只记载了五帝本身的功法心得。
李怜影对于白郁苏的问题也乐于回答,她能感觉得到白郁苏的修为要在她之上,对于醉心修炼的飞仙子如同白郁苏心痒她的剑术,也对白郁苏那势无常形的玄天罡气趋之若鹜。
两人各怀心事,看着神庙门前狂风烈焰相争,照亮了整个河滩。
“似乎木棉村的神明更胜一筹啊。”
李怜影低声的说话,旁边的白郁苏已经压制住躁动的真气,“大概是承了木棉村的香火,让她恢复了本来的力量。”
“你知道他们的来历?”
“也仅仅是猜测,还有许多无法证实的地方。”
叶辰幻化的烈焰犬自然处于劣势,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静竟然没有惊动周围。
“我之前与叶辰变身神明交手,实力与如今比较如云泥之别,莫非也是香火的缘故?”
白郁苏不知如何作答,按理来说现如今的叶辰是没有享受香火供奉的,他没见过之前的叶辰如何,但从李怜影的口中了解之前应该不强,不然也不会被李怜影活捉。
“接下来做什么?”李怜影见他久久没有作答,有些急躁。
“当然是追雷万壑,他受了伤,趁他病,要他命。今天我已经暴露了,还当他的面杀了他的手下,已经不死不休。”
“那这边?”
白郁苏看着正打的火热的神庙门前,“我们现在对于这些神灵了解还是太少了,贸然出手实在不明智,等于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推到对立面。而与雷万壑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像这样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
波光粼粼的江面上,花弄影与鬼僧一左一右的掺扶着气若游丝的老道,星夜赶路。
“停……停会儿……”
雷万壑用尽力气说出几个字,花弄影与鬼僧看着马上要油尽灯枯的老头子,料想应该是有什么要交待,便在江中央找了块荒地停下休息。
“老龙王,您有什么要交待的么?”花弄影将雷万壑扶着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右手轻轻的托起雷万壑那肉色发黑的脑袋。
雷万壑运转长生诀,脸色恢复了几分,从花弄影的大腿上慢慢起来,幽幽的说:“此次行动失利,责任在我。”
“老龙王言重了,事发突然,今日诸多怪事,非常人预料。”
鬼僧毕恭毕敬,眼下他也挂了彩,虽然避开了李怜影刺向他要害的剑招,却着着实实挨了几下,厚厚的宽大斗篷里一直不停的渗血。
“弄影,你现在去龙腾集团找到白虎,联系其他阎罗成员,务必尽快赶来。”
雷万壑双手微微颤抖,目光闪过一丝狠厉。
“你们谁也走不了!”
月夜如昼,金光闪烁,李怜影翩然而至,剑光寒芒逼人,四周的气氛一下子似乎都要沸腾。花弄影蹙眉苦笑,三个人,此刻面对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子,却觉得毫无胜算。
“也好,师姐,我们斗了这么多年,总归要有个结局。”
李怜影看着颓然的花弄影,不解:“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如果说起来也是你对不起我,何必说的那么慷慨凛然?”
花弄影愕然,是啊,在她心中,自己连个对手都不算,想起自己可悲的半生,缓缓举起了细剑。
“师姐,你的飞星剑我已经推演多年,真要生死搏杀,你未必就胜过我们。”
花弄影还在试着言语劝退李怜影,她的确一直在研究李怜影的剑法,但她不是李怜影,没有她的果决与心境,就如同面对天敌与生俱来的恐惧。
李怜影不再多说,胜负于她而言只在毫厘之间,多浪费一秒就会有无数的可能。她的长剑方向骤然指向花弄影,月光刚好映出剑身的侧面,一下子浮光闪烁,瞬息之间身形便已离开原地数丈。
花弄影心头发麻,脑海中飞速思考这对招,几乎是下意识的找到了破解之法。李怜影是她的梦魇,她一辈子都笼罩在飞仙子的威名之下,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拆她的剑招,手脚对于飞星剑就如同自我应对般。
“老龙王!”
鬼僧惊呼,却是见到飞仙子那一剑越过花弄影,径直朝雷万壑刺来。
花弄影心头一震,一种被无视的屈辱淹没了面对李怜影的本能恐惧,玉手挽花收了剑势,也回身来救。
细软的花瓣从花弄影的指尖弹出,化作无坚不摧的暗器,紧跟着李怜影身后,子弹般打在草地上。
鬼僧故技重施,施展凝空术,想要阻挡李怜影。
“你就只会这一招?”
李怜影轻蔑的看着鬼僧,没有停下脚步,鬼僧袍子裹着受伤的雷万壑节节败退。花弄影的细剑也已赶到,她出手迅疾,剑芒连星数点梅花,点点往李怜影的要害刺去。鬼僧也找到机会,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天空中仿佛出现无数恶鬼虚影,将这片天地笼罩。
李怜影只觉得心神一震,有什么东西想揪住她的灵魂般,身体一下子要失去控制。她急忙施展洞虚异能,回过神时花弄影剑已经到了她面前,只要再进半分便能斩下她的手臂。
“你是梵教余孽!”
李怜影脱口而出,剑也离手而去。
花弄影见李怜影宝剑脱手,喜上眉梢:“师姐号称绝剑飞仙,不知道没了手中剑实力还有几分?”
“看来大夏当年没有把你们屠杀干净。”李怜影没有理会花弄影,直勾勾的盯着鬼僧,那是来自血脉上的厌恶。“等我杀了雷万壑,再将你们这些梵教余孽一个个找出来。”
花弄影见李怜影几次无视她,更是恼羞成怒,指缝穿花飞射,细剑也密不透风,剑里藏花,似乎要绝了李怜影的所有退路。
“太过于执着剑招就是你的弱点。”李怜影身形瞬间闪烁不见,再次出现已经身在数丈之外,长剑也似乎收到了召唤,腾空而起,在李怜影身前披荆斩棘,宛若游龙直奔鬼僧与雷万壑。
“咳咳……”雷万壑又再次咳血,叶辰的离火与毕方的烈风在他体内纠缠,在面对李怜影白金真气威压加持的浮游剑,一下子真气逆流,直冲泥丸宫:“这就是金德之力么?当真无坚不摧。”
他记起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李怜影,他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李家旁支的野丫头是金德持身,他压制自己内心的狂躁以世外高人的姿态传了小丫头修炼之法。他看着小丫头一天天成长,终于有一天两人产生了分歧,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小丫头已经有了与他分庭抗衡的能力。
往事走马灯般,他不可能会输,这是他成为雷万壑那天起就不停的告诫自己。李怜影的长剑透过鬼僧的身体,没入他的胸膛,与李怜影四目相对一刹那,他俯身在鬼僧耳边低语。只见鬼僧面具滑落,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看不出是男是女。那张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嘴巴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
“放开心神,对放轻松……”
雷万壑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口中喃喃自语。紧接着周身风雷骤起,强大的排斥力以雷万壑与鬼僧为中心将周围一切弹开。李怜影收回长剑,挽了一圈剑花,将飞石挡下,一记雀还巢,长剑便刺进花弄影的腹部。
花弄影瞪大了眼睛,急忙弹射离开,腹部的痛觉才慢慢发作。李怜影看着长剑上黑红混杂的血渍,眉头微蹙,似乎在等待时机。
“咳咳……”雷万壑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半跪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地上的鬼僧不停的抽搐,口吐白沫,像触电了一般。他看到李怜影脸上愁容舒展,心中满脸疑惑:“你对我做了什么?”
“是你!”雷万壑看到烟尘散尽之后,白郁苏缓缓走来,“你到底是谁?”
他于人间近千年,能敌得过他的不过尔尔,眼前的少年却是如何都看不出来历。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龙城白家人。”
“白家?”雷万壑表情古怪,有点不可置信:“我与白家可有仇怨?”
白郁苏摇了摇头,自己细想,还真想不出来自己与雷万壑有什么生死大仇,反倒是他摁死龙王殿的两个个干部。
“那就是因为李知微?”
李怜影与白郁苏都没有回答,雷万壑只当是他们默认了,一下子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白郁苏不解。
“咳咳……”雷万壑终于停止了笑声,花弄影看见雷万壑如此姿态也惊讶的不知做什么,印象里老龙王一直都是处变不惊,何时这般失态。
“我笑的是有生之年居然看到李家与白家相亲相爱。”
“有何不妥?”
白郁苏觉得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反驳。
“你可以回去问问长辈,看看他们让不让你娶李家女?”
白郁苏转向李怜影,但见她脸色不对,便开口道:“今日只为取你性命,其他与我无关。”
“哦?”雷万壑自知无路可退,也不再端着那模样,反问道:“就因为我炼血的那几十条人命?”
“难道还不够?”
“天底下任何人都可以说取我性命,唯独你们白家人不配。”
“为何?”
“你当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比你们白家人杀的人更多?”雷万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继续说:“真不知道你是在装傻还是在消遣老夫,你能力如此出众,偏又一无所知。”
白郁苏回想起白家的时光,无外乎都是温馨的岁月静好,几个月时光,仿佛就已经血浓于水,为了除掉这个不定因素甘于冒险对抗元婴修士。自己好像真没有认认真真的了解白家的一切,白家主总是出差,一去就是几个月,还有白家的小儿子真的是遭天谴,还是其他原因?
他又看向李怜影,想从她那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我现在已经不算李家人了。”李怜影两手一摊,表示无奈。雷万壑控制她的那些年,李家的人她也没少杀,现在只怕最想她死的就是李家人。
白郁苏走到雷万壑跟前,打量着他苍老的面容:“其实白家与李家的恩怨我不在乎的。”
“那你在乎什么?”
“我在乎我能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们龙王殿对我出手过,你们待在龙城,我睡不着。”
雷万壑慢慢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人间的空气,清风迎着江面带来淡淡的鱼腥味,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落魄的打渔娃。
“我很想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压制了我的神识。”
白郁苏没有回答,他没有满足对手好奇心的习惯。他有些心虚,站在雷万壑的角度,他想要长生,想要五位一体成神都没有错,自己也难保面对如此诱惑会做出一些自己都意外的事情。
“不如我们做个交换,你告诉我谁教你掠夺他人德位修行的方法?”
雷万壑也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不远处的花弄影,说道:“我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活了上千年光景,回首只有龙王殿的事情值得挂念。花弄影是你师妹,还请你放她一马,她虽恶名在外,却也于大夏无甚关联。”
“其实龙王殿与你白家渊源颇深,荣辱一具,我不明白白家人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但你要相信龙王殿没了对你白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咳咳……李家与白家的恩怨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要你有心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龙王殿与白家对于大夏的而言是一样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
白郁苏品味着雷万壑的话,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如果真如雷万壑所说,白家亦在暗地里帮大夏做着不光彩的事,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像愚蠢至极。
“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龙王殿不能垮,其中牵扯甚广,一旦个中秘密曝光,不但龙王殿万劫不复,你们白家也不能幸免。接下来一旦我的死讯传出,龙王殿便会面临生死抉择,我希望你出于白家立场的考虑,拉一把龙王殿。”
“你脑子是不是坏了,我要杀你,你却要把龙王殿托付给我?”
“龙王殿换过很多龙王,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放眼大夏,能够入我眼里的寥寥无几,你是其中之一。世间拥有德位之人本就不多,能够如此年轻结成金丹的绝无仅有,也只有如此能力才能在接下来的洪流中保全龙王殿。”
“龙王殿究竟有何秘密?值得你这样守护?”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在此间事了之后去一趟青州,堇里山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月光下雷万壑脸色安详,没有死亡前的痛苦,这位活了上千年的元婴大能,就这样憋屈的死在了着偏远的小城江畔。时光如梭,他的人生起于泛舟,也终于江畔,一切似乎有始有终。一如当年渔舟之上那邋遢的小男孩,面对不染纤尘的青衣仙子清灵的唤他,“可愿拜我为师?”
男孩重重的点着头,只是一眼,便一生难忘。他离开了渔村,无人知晓,正如他此刻陨落,渺若尘埃。
“她要如何处理?”李怜影看着花弄影问白郁苏。
“我本来就与她无冤无仇,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就好。”白郁苏心中还是有气,对于李怜影也语气冷淡了些许,虽然知道大概与她无关,但瑰妍心毕竟是她闺蜜,很难不迁怒。“你的好闺蜜可真是厉害,我救了她一命,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李怜影醉心武学,并不是很愿意去玩弄人心,她从白郁苏的语气中也听出来了愤怒。瑰妍心利用了他的善意,将他卷进了这无聊的权利场的风口浪尖。
“我本来也是跟花弄影没什么天大的仇怨,一切憎恨的源头无归就是雷万壑,如今雷万壑已死,我自然没有杀她的理由。况且我们师出同门,天心四影也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姐妹。至于瑰妍心,一切因我而起,我会问清楚……”
白郁苏撤掉阵法,来到花弄影面前,居高临下:“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恨也好怨也罢,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会出手保龙王殿。你也可以拒绝,我也省的麻烦。”
“龙王的命令高于一切,他的决定便是龙王殿的决定。”
花弄影自知雷万壑虽然没有明说让他成为新龙王,但眼下已是非常时期,大夏官方有意卸磨杀驴,如果龙王殿此刻没了领头羊,那么便是最好的背锅工具,那时候龙王殿便不复存在。
“那叶辰如何处理?”
“叶辰欺师灭祖,龙王殿自然与之不共戴天。”
花弄影说出这些话,心中也是难受至极,无论白郁苏还是叶辰,都对老龙王下了死手,真是造化弄人。
“我与龙王殿只是交易,内部事情还是交由你去处理,你也不必对我恭恭敬敬,事情过去之后我也不想与龙王殿有任何瓜葛。”
事情终于告于段落,叶辰不敌木棉村神明不知所踪,白郁苏心中则是十分不快,如果自己是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也就罢了,自己既然有这个能力,又岂能任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