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晓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什么叫一百多斤的孕妇？！
她才怀孕四个月，体重一直控制得很好，明明还不到一百斤！
周围人的关注点则是护士最后解释那番话，听后心中隐隐升起的疑虑和不满被打消。
聚起的人群开始散去。
还有男人打量过傅惊鸿几眼，嘀咕道：“看着有钱有什么用，老婆说肚子疼，手都不见动一下。”
又对着自己十几岁的儿子叮嘱道：“你以后可不能这样，知道吗？”
这男人嗓子粗，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也没什么效果。
闻言，夏知晓脸色乍青乍白。
而傅惊鸿眼眸晦暗，环着夏知晓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盯着林疏桐，口中却在低声问夏知晓：“晓晓，需要我抱你回去吗？”
夏知晓当然想一口答应下来。
但腰间感觉到对方因情绪起伏而紧绷的肌肉，忽然加大的力气这次是真的让她有些疼。
她只好讪讪地婉拒：“不用了，傅先生，我还能坚持。”
“傅先生、傅……诶？这不是傅惊鸿么！”有人忽然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眼熟。
“傅惊鸿是谁？”这是平时不关注网络和时事的。
“大哥，你用着「回响」的手机不知道傅惊鸿是谁，他就是创始人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他身边的岂不就是傅夫人，她叫傅总‘傅先生’？啧啧……真夫妻就是会玩。”
“终于见到傅总和他夫人了，真是郎才女貌，他们好配啊！”
“坐轮椅的女人是谁，我刚才好像听见傅夫人和她起争执……”
“我天！她不会就是那个想害傅夫人不成，自己却遭报应坠楼的女人吧。”
“不会吧，她看着不像是坏人……”
“都什么年代了还以貌取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这样的干起坏事来才让人防不胜防！”
说这话的是个中年女人，可能是想到了自身遭遇，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她都坐轮椅了，是不是被摔瘸了……”
“该！最好摔她个不能自理，最烦这种阴毒小三，人家傅总和妻子恩恩爱爱她非要插一脚，这就是报应！”
议论声逐渐扩大。
“心机小三遭报应”的戏码最能引人共情，更遑论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每日上演的悲欢离合放大了身处其中之人的情绪。
工作人员还算冷静，但患者与家属本就心情不好，这时遇到发泄口，气氛几乎一触即燃。
护士想推林疏桐回去，却遭到了周围人有意无意的阻拦。
“她居然还有脸出来见人，小三的脸皮就是厚……”
“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接受治疗，就该把她赶出医院！”
“对，把她赶出去，小三不配来这里！”
夏知晓本来听见众人对自己与傅惊鸿的维护称赞还颇为享受，也算是出了刚才那口气。
但大家对“小三”的抵触情绪也出乎她的意料。
这些人不清楚，林疏桐失忆了也尚不知道。
但她和傅惊鸿都明白谁才是那个后来者。
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暴露在大众视野下……
会不会今天这些维护者反而到时候骂得最狠？
不过夏知晓很快就想通了。
傅惊鸿与林疏桐之间本就感情冷淡、走到陌路，她不过是提前被那场意外卷入其中的无辜者。
都说“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她又有什么错呢。
舆论是可以引导的，只要能把握住傅惊鸿的青睐，这些根本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夏知晓面露担忧，伸手拽住傅惊鸿的衣袖，“傅先生怎么办，大家不想让林总监继续呆在医院里。”
又语带真诚地建议道：“林总监，不然你就跟大家道个歉吧。”
“相信只要你真心悔过，大家还是愿意给你机会重新开始的。”
众人的排斥谴责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落在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不善刺骨。
林疏桐看向状似真诚的夏知晓，以及他身后呈默许态度的傅惊鸿，“你们希望我道歉？”
一只毛绒小猪却在此时突兀砸到头上，后脑伤口泛起轻微的疼痛。
林疏桐转头看去。
——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被像是她母亲的人抱在怀里，正眼眶红红地瞪着她。
“坏女人！都是你，爸爸就是跟你这样的坏女人跑的，你让妈妈哭了，道歉我也不要原谅你！”
林疏桐垂着眼，把拳头大的玩偶慢慢握在手里，半晌没说话。
她低头坐在轮椅里，单薄病号服下隐约可见凸起的肩胛骨，把蓝白条纹的布料顶出两道柔软弧度。
一截袖子松松垮垮挂住手腕，露出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傅惊鸿目光定定落在这截清瘦腕骨上。
怔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林疏桐变成了眼前倦怠憔悴的模样。
她不再是十八岁初识时面对他羞涩却活力满满的少女；
也不是后来记忆里那个成熟从容、万事都难不倒她的“林总监”。
曾经熟悉的清艳眉眼像是倦了，懒懒垂下，让他联想到褪色的花瓣。
心脏像是忽然被柔软地撞了一下。
又酸又疼。
林疏桐操纵轮椅来到小女孩面前，把玩偶递过去。
女孩母亲态度防备地抱着孩子退后一步，嘴里冷硬回绝：“被你这种人碰过的东西，我们不要。”
“对，我和妈妈不要！你脏！”小女孩抱住母亲，抬起小手给她擦眼泪。
嘴里喃喃：“妈妈不哭，你还有我……”
林疏桐看着眼前一幕。
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小小的林疏桐也是这样，努力试图张开幼小的身体保护张兰心。
面对林海醉酒后的拳脚与皮带，
面对恶意针对母亲不能说话的讥讽嘲笑，
面对母亲外出打零工时遭到的不公待遇……
她一次又一次，永不后退。
林疏桐最大的心愿就是早点独立，带母亲离开那个“家”。
为此，她让自己可以勇敢无数次。
林疏桐想，如果现实注定残酷，那她就来做母亲的超人。
她最后看了小女孩和她母亲一眼，没有强求。
“这孩子说得对，道歉也不能原谅她！”出声者是人群里最开始就显得格外激动的中年女人。
丈夫出轨了她最好的闺蜜，爱情友情的双重背叛让女人对相似的事完全无法容忍。
“对，凭什么道歉了就要原谅！她都敢推人坠楼了，这是故意谋杀，应该送她去坐牢！”
“海城调查组呢，为什么不把人抓起来？”
这时人群最外圈忽然一阵骚动。
身穿制服的一队人顺着大家让开的路走进来。
为首者出示证件：“是林疏桐女士吗，这里接到举报你涉嫌一桩谋杀案，请配合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