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说曹操曹操到。”
“还真是海城调查组，不知道是谁做的，举报得好啊！”
周围人都在为这戏剧化的一幕拍手叫好，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快意不已。
夏知晓却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到底是谁多管闲事，非要把事情牵扯到调查组那里……
早在钢筋变成沙土的时候，夏知晓就意识到计划永远会在落地时出现变化。
而她的合作者显然不是一个能掌控变化的人。
虽然叮嘱过要把尾巴收干净，可现实已经告诉她对方不可能做到万事周全。
如果林疏桐就这么死了，那当然一了百了，就算有些微破绽她也可以想办法含混过去。
而且傅惊鸿作为法定配偶也有一定话语权。
但林疏桐没死……
她失忆了，但神志清醒。
事情一旦落到调查组手里，万一有什么疏漏被找到，难免不会牵扯出更多麻烦。
所以夏知晓最后才放弃这个看似简单的办法。
想到这里，她忙上前几步。
“调查员您好，我是事件的受害人，实际上我们刚才就在谈这件事。”
“林总监虽然做错了事，但她可能也只是一时冲动，我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说着，她看向林疏桐：“林总监，只要你向我道歉，这件事我们就一笔勾销。”
周围响起“嗡嗡”的小声议论。
“傅夫人性子也太好了吧，这都能原谅……”
“你说有没有可能这女人就是仗着知道傅夫人性格良善，才敢做出这种要命的事来？”
“嘶……这想法细思极恐啊，如果是真的那她心机就太可怕了。”
傅惊鸿想到适才心里一瞬间的触动，也温言道：“你道歉吧，林疏桐。”
刚才众人误会林疏桐是“第三者”的议论他也听见了，但并未出言解释。
为她澄清身份，势必会让夏知晓面临的处境更加复杂，林疏桐毕竟有错在先，只能先委屈她了。
而且傅惊鸿也想借此让她吃个教训，以后不要再与夏知晓为难。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林疏桐身上。
“你们要把人带走？她现在还不能出院。”出乎意料，第一个回应的是推着林疏桐的护士。
她眉毛皱紧，很是头疼地看着调查员：“以她现在这样，你们也不怕她晕死在半路上。”
两次出言，都是在或明或暗帮林疏桐解围。
林疏桐本以为后换来的护士也因网上的消息才态度冷淡，没想到她居然会屡次在这种场合为自己说话。
她不由想到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乔医生与张医生。
心头微暖。
“这……”为首的调查员也知道林疏桐刚经历过坠楼，侥幸生还。
“我们需要与林女士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后再做决定。”
他又看向一旁的夏知晓，“抱歉女士，即使你作为案件的受害人也不能随意中断调查。”
“但你的谅解意愿可以纳入对方确认罪名后的量刑考虑里，你是否确认要出具谅解书？”
“呃……”夏知晓被噎住。
如果林疏桐的罪名能顺利确定，她怎么可能愿意出具谅解书。
她巴不得林疏桐到时候被判得越重越好！
但之前话已说出口，夏知晓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感受到身边傅惊鸿投来的视线，她进退两难。
轮椅上的女人看着她笑了，笑容里是一种心知肚明的嘲讽。
林疏桐轻声谢过身后的护士，对调查员道：“您不用问她了，我是不会道歉的。”
“哗啦——”
这一句话让周围的人瞬间炸了锅。
才有所缓解的气氛顿时沸腾，紧绷压抑更胜从前。
“什么意思，她这是不承认要抵赖？”
“我倒觉得她是死不悔改，太猖狂了，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原谅！”
傅惊鸿牙齿倏然咬紧，下颚线同此刻的情绪一样紧绷，“林疏桐，你不要胡闹了，这不是儿戏。”
“向晓晓道歉、承认你做错了就那么难吗？”
他眉宇紧锁，为林疏桐的冥顽不灵。
也为她直到此刻也不肯对夏知晓低头。
林疏桐转过头看他，眼神中满是陌生的打量。
傅惊鸿心口一滞，感受到了没来由的慌乱。
就像是正站在一辆即将脱轨火车上却无力掉头，只能眼睁睁看着悬崖越来越近。
林疏桐仔仔细细把这个男人从上到下观察了一遍，再次确认心中的想法。
——他不值得自己违背底线杀人。
无论这人在大众眼中是多么优秀，又拥有多么大的成就。
他只是不值得。
那……她就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道歉，因为调查组就是我找来的。”
众人都被突然的转折惊得哗然一片。
调查员显然事先也不知道，犹豫着与她确认：“是你举报了……你自己？”
身处漩涡中心，林疏桐依然面色平静。
她点头：“是的，因为我需要调查组的帮助。”
闻言，夏知晓呼吸骤然乱了半拍。
瞳孔因震惊收缩成针尖大小，继而升腾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
林！疏！桐！！
在各种震惊和意味不明的注视中，林疏桐解释道：“自我坠楼醒来，身边所有声音都告诉我，我出于阴暗的嫉妒心理要谋害这位傅夫人。”
“最后却自作自受，成了那个真正掉下去的人。”
伸手摸上缠绕着纱布的后脑伤处。
这些天偶尔爆发的钝痛与耳边持续缠绕的嗡鸣，都在提醒她为何落入如今完全被动的处境。
“但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因为脑部撞击我的记忆出现大段空白。”
“所以，我请求调查组，帮我查出那一晚的真相。”
她一双眼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对上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他们都看见了，女人全程没有片刻动摇。
“杀人，是违背我做人原则的事。”
“我无法断言自己永远都不会动杀人的念头，但无论如何，绝不可能是因为一个男人。”
她的目光就这样轻飘飘略过傅惊鸿，补充：“还是一个别人的丈夫。”
夏知晓腰间蓦地吃痛，是身边人再次绷紧了手臂。
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要失态，手里的绸缎软包却在下一瞬被抓出狰狞褶皱。
她深吸气，自觉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正对上林疏桐洞若观火的眼神。
不自觉一颤。
宽阔的会诊大厅内，女人身着病服坐在轮椅上，但声音清晰传进每个人耳里——
“事到如今，我只求一个真相。”
那双眼如冰锐弯钩紧紧锁定夏知晓，她一字一句：
“就算最后查出是我要杀人，我林疏桐也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做了什么……”
“让我不惜违背原则也要治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