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退无可退

“什么,靳沉铮带了个女人回来?”丁浩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天知道靳沉铮此人活了三十二年,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他要不是还在做梦,怎么会听见这种惊世骇俗的消息。

忍不住撞撞邱黎的肩,对他挤眉弄眼:“邱特助,说说呗,什么情况?”

伸手掸去肩头不存在的灰尘,邱黎回答得公事公办:“老板的私事,丁少还是不要太关心了。”

那位女士情况可不太好,一来就被送入医疗室,生命体征刚刚恢复稳定,他这才有机会出来喘口气。

没想到就被丁浩给抓了个正着。

丁浩挑眉,显然还不死心,但一想到靳沉铮的手段……

他咽咽口水,决定还是勉为其难压制下自己的好奇心。

庄园专门划分出来的医疗区里。

“滴……滴……”医疗仪器发出平稳机械的电子音。

这次靳沉铮回国,随行队伍堪比一个健全的小型集团,其中就包括专门服务于靳氏本家的医疗团。

即使给身处加国的老爷子留下了大部分人手,随靳沉铮回来的医疗人员也足有二十多个。

此时这些人都聚集在医疗区各司其职,留医疗首席在屋内与靳沉铮亲自对接患者目前情况。

这位首席显然是个惜字如金、直来直往的性格,“靳先生,患者目前最大的隐患来自于后脑这处撞击伤。”

“她脑部淤血的位置比较棘手,如果动手术,至少存在30%留下后遗症或相关危险的可能性。”

他指的是动用国际最好医疗资源的情况下,毕竟里面的人可是能让靳氏本家掌权人亲自过问的,这些应该都不成问题。

“团队的建议是先进行保守治疗,等待血块被系统消解吸收,从患者自身情况看,她之前接受的应该就是这种医疗方案,且初见成效。”

“她什么时候能醒?”靳沉铮已经换过衣服,一身温和浅灰色系的合体剪裁,却驱不散他身上的冷意。

“患者高烧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如果后续病情没有反复,三天内就该苏醒。”

靳沉铮沉吟两秒。

衬衫袖口卷起露出半截蜜色小臂,紧致流畅的肌肉群此时随男人手指点动微微起伏。

“嗯?”他发出一声疑问,这话显然是还有保留。

静默片刻,医疗首席还是把最后那句话吐出:“但不能排除神经损伤的可能性,等患者清醒后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他能感觉到面前人目光里沉沉的压力,但最后意外又不意外的,这位掌权人并没有发脾气,只是让他出去。

不着痕迹暗暗呼出一口气。

他想,看来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就算这次打破惯例带了女人回来,到底没被冲昏理智。

虽然说出去是服务于顶级财阀的专属医疗师,拿的也是远超业内水平的薪水,但他本质上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人。

难得遇到这样合适的老板,可不希望他一遇到女人就性情大变。

屋内。

手下人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靳沉铮,只要能做好分内的事,他对这些小节实际并不在意。

而且,把林疏桐带回来只是一时兴起,并非手下人猜的那样,对她有什么想法。

不过是看着……实在可怜罢了。

温润玉石接触到光洁的硬木表面,发出“笃”的一声。

最后摩挲了一下被他放在床头的玉雕小凤凰,泛着薄茧的长指松开,他声音平淡:“留着玩吧。”

轮廓硬朗的眉骨投下半片阴影,遮住了男人脸上的神情。

下一刻,靳沉铮转身离开,动作毫不留恋。

……

林疏桐清楚地知道,她正在做梦。

她回到了五年、不,如果她真是二十七岁的林疏桐,那应该是十四年前了。

彼时,林疏桐十三岁,贫瘠的营养让她还未开始抽条,尚且是个细瘦伶仃的豆芽菜。

林海又一次外出打牌,母亲在加班,家里只有她和哥哥林泽伟。

刺耳的座机铃声在深夜响起,林疏桐从阳台的简陋容身之所里爬起来,这种时候林泽伟是不会主动去接电话的。

如果她选择无视,最后挨打的也只有她一个,或许还有到时候因为心疼她而上前阻拦的母亲。

“懒骨头!怎么才接?”林海含糊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他不耐烦道:“算了,你去买几瓶酒给我送过来,快点!”

即使不在眼前,林疏桐也能清晰感受到那股酒气混着胃酸发酵的腐臭。

还有中年男人长期被劣质烟浸透的尼古丁焦油的刺鼻味道,她条件反射地作呕。

林泽伟的房间传来翻身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

漏音的话筒和单薄房门让屋内人能清楚听见林海的话,但他置若罔闻。

毕竟,这是林疏桐的活计,做不好,林海的皮带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又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有什么关系呢。

林疏桐也从没指望过他。

她这位好哥哥,能在林海酒意上头对她与母亲拳打脚踢时主动递上皮带,就怕他们的父亲不尽兴。

在林疏桐看来,他与林海没什么区别。

林海打牌的地方是一处居民楼,几十年的老小区了。

买酒的地方并不在小区附近,二者之间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崎岖狭窄的巷道。

拎着八瓶啤酒,干瘦手心被绳结坠得有些疼。

心里盘算着回去后还能睡多久,她希望林海这次不要让她再去买下酒菜,不然学校的早读可能会迟到。

林疏桐没注意到巷子深处窸窸窣窣的动静。

但她先闻到了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酒气。

今夜月色暗淡,小巷里只能勉强看清东西的影子。

“大哥,咱们今天运气真好,有人把酒送上门啊!”

林疏桐一惊。

这条小巷她已走过几十次,平时根本没人来。

她条件反射向后退去,却被等在身后的人一把夺过手里的酒,手臂被反制到身后,狠狠按压在脊骨上。

另一个公鸭嗓把浊臭酒气喷在她脸上,“哟,这还是个妹妹!”

“嗝,”陆陆续续有人打着酒嗝凑过来,“看来今天要双喜临门喽~”

林疏桐起初以为这些人只想把酒抢走,然后打她一顿。

直到衣服被撕扯时,她意识到,这比她所预想的情况更糟。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她看过影视剧里是怎么描写这种事的,那些镜头对着受害人凄惨哭泣的挣扎大拍特拍,却对实施暴力的凶手一带而过。

可真正的暴行,与那样避重就轻的呈现截然不同。

之所以有强暴这个说法,是因为这件事的本质是暴力与暴行。

在犯罪之初,凶手就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对方失去反抗的力气。

——头被重重按在粗糙墙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林疏桐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或许都错了。

之前的十几年,她只学会了面对皮带如何躲避,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可显然这样不能让她在此刻全身而退。

脑中某根弦倏然绷紧,她似乎被分割成两部分。

一个她惊惶恐惧到快要发疯;

另一个她游离冷漠,思考一切结束后这些人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有多大。

以某种视角俯视一切发生的林疏桐不由想起夏知晓与傅惊鸿那番指责。

她轻笑一声,笑声里毫无温度。

这就是林疏桐要面对的现实。

她生来便是株野草,只想拼尽一切活下去。

也是在这一晚,有个人给了她一个机会,认识另一种活法。

既然退无可退,已至绝境……

那就只能向前,哪怕荆棘裹身、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