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死/生长痛

离家。

这两个字的笔画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能够让人感到淡淡的愁。

不是一转身就能看到对方,也不是不定归期的“分别”。

像是候鸟在庭院中安了家筑了巢,却又要随着季节变换来往。

“要好好吃饭哦,钱还够用吗?等一会回去了给你再转一点。”

妈妈的声音轻柔,像是絮絮叨叨的叮嘱,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她的手有些凉,耐心地给你整理着围巾和衣领。

爸爸沉默地拎着你回来时的行李箱,依旧是轻巧的。

因为其他的东西被送去托运,他不想让沉重的负担拖累你。

哪怕那些全部都是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意。

“一路顺风,妈妈相信你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如果觉得压力太大,就回家。”

年长的女性眼眸明亮,却氤氲着若有若无的雾气。

“学习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不上学了,妈妈把你爸爸的哈雷卖了,带你回村里养鱼。”

“……”

“……?”

妈妈很认真的样子。

爸爸的手已经在抖了。

“放心吧妈妈,我可以的,非常可以。”

这辈子就没这么自信过。

好担心暴躁老爹一个想不开跳进马里亚纳海沟捕鱼。

……

啧。

该死的霓虹。

该死的咒术界。

该死的深山老林。

该死的台阶。

“诗屉!这里这里!”

刚走出出口,你看见了一些比较拟人的东西。

真是令人眼前一黑。

五条悟不顾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阻拦,毅然决然扯开了制服外套。

白t上印着你的大头照。

下面写着一行字。

“お帰りなさい、尊いお姫様!”

(欢迎回来,尊贵的公主殿下!)

你承认,在面对路人诧异和疑惑的眼神时,有点想死了。

脸颊的温度越来越烫,你实在顶不住这种顶级社死现场。

双手捂脸,缓缓蹲了下去。

“赶紧收回去啊!诗屉要爆炸了!”

家入硝子在非常努力地想要把五条悟的外套扣回去。

可惜这是一只没有边界感的社牛白毛,他根本不会在意阴暗鼠鼠的死活。

“是啊,悟,你怎么能做这么羞耻的事情呢,要考虑一下诗屉酱的接受能力啊。”

夏油杰小跑过来,将你从地上捞起。

他的手比你的要更宽更长一些,看着非常有安全感。

但。

如果这只手没有掀开自己的外套的话。

和五条悟同款的白t,依旧印着你的大头照。

是你在剧组拍的自拍。

一把甩开这个晦气东西。

果然,永远不要对男人报以期望。

能跟五条悟玩到一起的,哪有什么好东西!

思及此,你不禁怒吼出声。

“你们两个都是人渣!”

世界安静了。

直到他们掏出了手机。

“咔嚓咔嚓!”

“咔嚓!”

突如其来的闪光灯闪得你发懵。

“咔嚓!”

“哇塞!这个好可爱!”

“给我发一份。”

“超可爱~这样才对嘛,相处这么久了一直都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明明是个美少女嘛~”

“……”

人在无语到极致的时候,会暂时失去表达欲望。

于是你走了。

丢下那群让你社死的源头。

“诗屉酱不要走那么快嘛,我们是来帮你拿行李的哦~”

“呵,明明是想偷吃。”

“硝子你不要污蔑老子!”

五条悟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绽出,争辩道:“减轻负担不能算偷…减轻负担!…同期互相帮助…能算偷么?”接连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零食不健康”什么“不能浪费食物”之类,引得同期嘲笑声不断,周围充满了硝子不屑的嗤笑。

“真是要让悟酱失望了呢,我的行李已经被直接送去高专了呢,偷吃就别想了。”

能跟这俩人渣混熟了的,硝子和你也都各有各的抽象。

……

三年级的日常和二年级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增多的工作量让你有了升学了的实感。

连轴转的日常让你们四个人很难碰面,或者说,自从回到日常之后,你们基本没有聚在一起过,只是偶尔碰面了打个招呼,然后再没有了其他交互。

直到一天晚上。

“扣扣……”

“诗屉,你在吗。”

彼时的你将左手的咒具拆了下来进行保养。

一只手操作是有些困难,但做熟练了之后也就无感了。

将手上的膏体粗略擦掉,过去开了门。

“这么晚了才回来呀?要来喝点养生汤吗。”

询问的语气,可你牵着对方袖子的手并没有给对方拒绝的余地。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浑身散发着压抑和暴虐的气息。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发生了什么,而他来到了这里就是在向你求救,你可不敢就这样把人放回去。

肯定会出事。

昏黄的夜灯,舒适的环境。

以及一碗温热的甜汤。

“是不是有些太暗了?”

黑发少年摇了摇头,沉默着一口口喝下甜汤。

温和的味道让他稍稍放松。

“诗屉…”

“嗯,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我是不是做错了…”

少年揉着眉心,肉眼可见的疲惫。

高大健硕的身形比大部分的霓虹男性还要更加优越,让人完全想不到还是个未成年。

但在这里,在你的眼前,作为少年人心性毫无保留地全部展现出来。

天真,单纯,一根筋。

很早很早之前,或者说,在第一次听到他的正论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

而在第一次与总监会交锋时,你就已经预料到了他未来会走向的道路。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杰。”

伸手探去,轻轻握住对方的手。

这是妈妈告诉你的,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你在认真对待对方,你是支持对方的。

他们想要得到的是鼓励,包容,和安慰。

所以你这样做了。

“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保密的。”

手掌被反握住,有些粗糙的手心刮着手背有点刺痛。

“我今天,去了一个村子。”

“我看到了两个孩子被关在笼子里。”

握着你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几分。

“关在笼子里?那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你坐不住了,下意识就想要站起来,却被对方制止。

“她们被救出来了,现在很安全。”

“为什么要关着她们?”

“……那是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庄,而这两个孩子有咒力,村民把她们当成了妖怪。”

“她们母亲是咒术师,却被村民虐杀,变成了咒灵,而那两个孩子被关在笼子里,锁进地窖。”

夏油杰的眼眶泛红,红得快要滴出血。

愤怒和和咬牙切齿的杀意几乎要将他笼罩。

“我做了错事,放任咒灵杀死了村民。”

感受到对方在颤抖,你抱住了他。

“因果报应如此,怪不到你头上。”

少年人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现在需要的是有人能够安慰他,然后拉着他走回大道上。

轻拍背部,就像是在给小猫顺毛。

“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造下的孽自当偿还,你只是去做任务的,是局外人,总之结果都是祓除咒灵,你完成了任务,其他的就都与你无关了。”

正不正论的早就是过去式了,夏油杰现在这个状态只是因为放任咒力残害普通人后的不安和来着道德的谴责。

这是好事,这代表了他和那些将普通人当蝼蚁的咒术师是不一样的。

“实在感觉过不去,那就不当咒术师了。”

少年人疑惑抬头。

你咬了咬牙。

“实在不行……你跟我回家,我把我爸的哈雷卖了带你回村里养鱼。”

夏油愣了几秒,然后完全破功。

压抑悲伤的气息一扫而空,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将你搂得更紧了些。

心跳的声音,胸腔的震动,全部都一览无余。

少年时期似乎总是伴随着疼痛,因为在成长的过程中,骨骼生长过快而肌肉和神经组织跟不上,而导致了牵拉的疼痛。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每个人都要渡过这样一个阶段,直到身体逐渐成熟,直到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人”时,

生长痛就会自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