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挠头,阵仗摆到这个份上:啧啧啧!
脸都豁出去了,那是万万不能半途而废的。
他招手叫长孙无忌:“速去找三郎,请三郎速来一趟。”
直到见到长孙无忌,四爷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白挨了!
自己也是的!操这个心干什么?桐桐这个人邪性,什么邪性的人和事都能叫她碰上。碰上了,叫人从中间截胡,不得把她给气炸了呀!
怪不得这一去不返,感情是跟李世民耗上了。
四爷是伤员呀,虽说路不远,但……谁还记得自己是伤员?
到了地方看见帐篷,四爷:“……”看看那边两个真人,再看看这边的画像:画的挺像的!不管怎么改变,门神还是有了。
不过,恭喜你,林公,自此后世提起门神,也一定会提起你的。
他掀开帘子进去了,桐桐还气鼓鼓的在里面呆着呢!一看见自己,她立马手指着对面,一副告状的样子:李世民欺负我!
四爷:“……”先灭火吧,“林公,门神会传至后世!后世会知道‘二圣争二英’的故事,这是一段佳话!你得想想,咱是不是应该留点正能量的东西给后世!”
别叫后世人都学你们俩的不要脸——这不好!
桐桐一脸不可置信:你哪头的?
四爷:“……”将是好将!但要说谁是不可替代的,那真也不至于!此二人是在唐以后才逐渐被神化的。而今就是两员猛将,“倒也不必有太厚的滤镜。”
桐桐心说:你这个人!这种人不是拿能力称量的!所以说,你这个人不赤诚呢!你知道性情相投,在战场上配合默契的战友是多难找吗?
李世民难道不懂没有什么人才是不可被替代的道理!有些事派这两人去,他们干成了,有了功勋,流传于后世!可同样的事,换其他人去,一定就成不了吗?
未必!机缘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吧?
咱说的从来就不是这个!咱就说缘分来了,咱遇见了!遇见了能在战场上彼此依托的人,这种感觉……李世民懂,我懂,但你不懂!
跟上不了战场的人说不通这个!
“想要?”
嗯呢!
“就想要?”
嗯呢!
“非要不可?”
桐桐:“…………”想要是想要的,但其实还是要尊重人家的想法。
四爷就笑了,对嘛!尊重人家的想法!这二人谁是蠢人?他们是大唐的功臣,他们不单是凭武力功夫,更是靠智慧,做审时度势的正确抉择。
他们有英豪的特质,但他们不是不看重前程。
相反,他们的政治素养要高于很多人,他们之前不出头,只是他们的出身不够,机会不多。是乱世给了他们出头的机会!
不说别人,跟宇文化及比比,宇文化及是什么人呢?懦弱无能昏庸!跟来护儿比比,来护儿在大隋的将领中,算是出类拔萃吧!但其人犯了几次致命的错误!历史上因此而搭上性命。是你救了他,之后才有秦琼救了他。反观秦琼,他会犯来护儿那样的错误吗?他若舍得一身剐,那为什么没有跟你去征平壤呢?
桐桐:“……”
四爷又说尉迟敬德:“刘武周是什么样的人,尉迟敬德不知?对方将他提拔为偏将,他没有反对!在历史上,他为
縋珖
刘武周征伐,之后才被李世民所俘获!在玄武门之变,尉迟敬德是鼓动者之一。他看不懂局势?不能把握政治走向?”
桐桐:“……”
“你看重的是他们的一面……”被演绎之后夸大的那一面,但你们都忽视了:他们每个人对个人的前途都是有追求的。
你就算是建国,这跟中原国家是不同的!他们需要在有归属感的地方达成一定的成就,这是人家的个人选择。
“就像是李世民那点把戏,他们不懂?”怎么可能呢?“可他们懂了,内心对你确实有些歉意,觉得抱歉。但那又如何呢?他们真要只看重义气,就不是他们了!当他们选择钻入李世民的套子,人家就做出了取舍。”
人各有志,无法强求!
桐桐看四爷:“所以,我身边的除了程咬金,都是在历史上已经死了的人。而程咬金,至今都是喊‘林公’,而非‘主公’。就证明他所要的,我给不了他。”
是的!就是这样的。
你可以跟他们是朋友,是袍泽,是至交,但是就是无法叫他们实现他们的抱负。在异族之地为官,这叫飘零,不是光宗耀祖,也不能光耀门楣!
桐桐沉默了,因为四爷说的是对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反应过来:那你之前说把尉迟敬德送给我。
四爷:“……”那是因为我以为他能落到我手里!“只要在我手里,我就有办法叫他从了我!”可这不是我没那个运道么?“他很聪明!早不动晚不动,在你和李世民两面夹击,叫他们已经走无可走的时候,他选择了临阵倒戈,杀突厥!”
这种情况下,便是我有千条计也不能夺匹夫之志呐!
桐桐继续沉默着,四爷的意思自己懂了!正因为懂了,所以,才知道强求无用!
良久之后,她才说:“咱们需要的是同路人!”
对!同路人!这些人便是再好,他们都不可能跟咱们同路。本就是隋将出身,他们无法真的从骨子里认同你的观点。
“大唐璀璨,那是因为这些人在大唐那个环境里,发出了他们的光。”
是的!
“我不能因为他们会亮,就一定得摘了挂在自己头顶!”
四爷看着桐桐:便是没有自己来说,她迟早能想通!
“他们会长成参天大树,但他们是已经茁壮起来的大树,已经适应了中原的气候和土壤,非要移栽,也许能好,也许……”
是的!这是存在风险的。只感动不行,感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得给他们想要的。但你给不起,感动也只是感动。
“与其如此,那倒不如自己播种,自己育苗,自己培育,或许慢一些,或许有很多曲折,但一旦培育成功,必定根深叶茂,经得住风吹雨打,严寒酷暑。”
对!扎根,这很重要!移栽的树大根浅,稍有风吹草动就倒了。土生土长的,许是小一些,风吹会折断树枝,但是下面的根却旺盛。来年雨水一滋润,会重新发芽,繁育出一片来。
桐桐起身了,她不在于执着于什么。亲手将门神请下来,捧来送给了秦琼和尉迟敬德。
桐桐将秦琼的画像送给他:“兄长忠义,乃当时英雄!青鸟手足丧尽,难得有投缘之人。故而,任性了。以兄长之才,必能光耀于世。今唯愿兄长宏图大展,能一展抱负。”
秦琼:“……”他接了画像,“林公乃巾帼英豪,秦某目光短浅,不知林公所求为何。故而,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做才是对的!秦某离开林公不舍,然秦某更知,若留……又难免处处与林公相左。彼时,该何去何从?”
明白!明白!
桐桐将尉迟敬德的画像给他:“袍泽一场,相识日短,可却是生死相托过。我的后背交给你,命交托给你,你托住了!有人相识数十年不过泛泛之交,你我一个照面,便已是生死至交。此等能托付性命之人,一生能遇几人。”
尉迟融就要往下跪,桐桐一把托住了,未曾叫他的双膝落地,“分离又不是绝交,不必如此!至交便是至交,此生不改!”
说完,看向二人:“金银我就不赠了,秦王不会亏待二位。”她取了荷包里挂着的狼牙,都是打了孔的,“这是我自己打的狼,自己取的狼牙,自己磨出来的孔。这两枚是这三日抽空雕刻上的名字……”
她递给二人:“若有难处,便叫人带此物来!只要我活着,便作数。”
秦琼将一对惯常用的双锏奉上:“此物赠与林公。”
好!我收了。
尉迟融将手里的钢鞭双手捧起来:“赠林公。”
好!
再回来,帐篷也拆了,桐桐没有再去见李世民,转身走了。
然后着人请了程咬金,自己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请对方入席。
程咬金:“……”
桐桐亲手倒了酒,程咬金端起来:“林公有话要说?”
“程兄,你与我相处久,今儿咱们开诚布公!我想请教程兄,程兄对我有什么顾虑?或是有什么不满?”
程咬金:“…………”他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道:“自来胡虏无百年之运!”
说完这句,他便再不言语了。
桐桐沉吟,各部族杂、散、乱,人心必不齐!你强我弱,我盛你败,内争不断,此不可避免之争端。
就像是鲜卑族,本是东北游牧民族,是东胡的一个分支。魏晋时期,鲜卑族开始南下中原,成为‘五胡之一’,而后拓跋鲜卑统一北方,建立北魏、北齐、北周等王朝。
就像是北魏,全面汉化,推广儒学,建立太学,尊孔崇儒等等。
甚至于孝文帝的改革中,除了易服、通婚之外,更禁鲜卑语,改汉姓的措施。
可即便是如此,北魏去哪里了呢?
桐桐点头,自己走了一条谁也没走过的路,谁也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会是个什么样子。一个有成熟的政治诉求的人,会权衡利弊。他们会斟酌,会考虑这个风险值不值得冒。
如果这么去想的话,自己和人家李世民同时摆在天平上,这天平朝哪边偏,还用说吗?
所以,她笑了:果然,历史上留下偌大好名声的人,怎么可能是易于之辈呢?
他们是如此的鲜活,就这么一一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能碰上,能相交一场,已是荣幸!
若能在同一个时空不同的地域里,与这些人同璀璨相辉映,则此生无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