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62

桐桐取出给程咬金写的荐信,然后交给他:“程兄陪我一程,感激不尽。但天下无有不散之宴席,我不能再耽搁程兄的前程!就而今中原的局势,也唯有李唐有平定天下的气象。秦王聪明神武,身怀远略,心怀慈悲,必能救世济民,平定海内。此人拔人才不私于党,负志业能人尽其才。”

她把信推过去,“此人对仇敌尚能倾心以赴,那待疏远之人,必能均衡以用,无用偏私。”

程咬金接了信,然后重重一礼:“林公,程某最初对您确有男女芥蒂!然则,自相处以来,程某知您是女,却从无因您为女子之身对您有些轻慢。自然,更不会亦不能因您是女子便有怜惜相让之心!

在程某心中,林公就是林公。立于世间,强于世间。要论英雄,王世充之流如何与您相提并论。也唯有秦王与您可比肩!程某不才,心有志向。然则,志不同,道不同,奈何?”

桐桐笑了,看向程咬金:“你我都有老去之日!假使他日年老,荣归之后我再请你,你我还像是今天这样,小菜三两样,温酒两三杯,咱们话一话当年,再来点评天下英豪。”

“敢不从命?!”

很体面的,桐桐跟这些人做了一个道别。

程咬金拿了荐信,呈到秦王手中。将今日言谈,尽数告知。

李世民拍着程咬金的肩膀,看着字字透纸背荐信,叹息道:“世间之难,难不过林公。论之豁达,我不如她!”

说着,便道:“你不是外人,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得去见见林公,不能耽搁!得悍将帅才如诸位,此世民之幸也!得之愈喜,失之愈悲!情有所悲,心有所释,林公心胸之豁达宽厚,着实令人汗颜。”

程咬金郑重行礼,目送秦王离开。

李世民来的时候,桐桐正准备走。

草原宽广,一望无际。两人据于马背,相对而立。

桐桐对着李世民,笑了:所谓的生气,说说而已!哪里真就至于动气呢?

自己和四爷的手段难道就一直光明吗?并不!什么卑鄙和不要脸的招数,自己和四爷都会用!四爷跟来,其实就是偷偷跑来捡漏,偷着挖李世民的墙角的。

只是,他这人运道自来不好!或者说,不是运道不好!而是尉迟敬德是个活人,在自己和四爷出现,改变了很多东西之后,他随着时局的变化而变化,临阵倒戈,他自己依旧走出了属于他自己的路。

人家不是安排好的npc,不会在原地等着你去走完你熟知的历史的剧情,由着你被动的去改变。

所以,李世民卑鄙吗?这样会衬托的四爷更光明吗?

手段无所谓好坏,有用就行。

至于说背弃……谁也谈不上背弃谁。

这自来面上合作,背后搞小动作,这都是政客的常规操作。自己和始毕可汗是这样,李世民和自己是这样,四爷和他曾经的对手……何尝不是这样。

大隋和突厥的关系如何?突厥还跟大隋称臣,还求娶大隋的公主。但那又怎么样?是突厥少收拾大隋了?还是大隋少算计突厥了?

正如刚揍完突厥,始毕可汗的使臣已经在路上了。他的信件不用看,一定是兄妹情深的,义薄云天的,大谈特谈友好重要性的。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怀里揣着刀子。

在李世民心里,自己是谁?是雄霸一方之主。

他跟自己讲义气,讲情义,讲光明磊落?他脑子又没丢!雁门关还在自己手里,说好的马邑、楼烦两郡归他的……但是……来护儿在马邑,猜猜自己能不能放手?或者能不能那么轻易的放手?

战前那么说,那是一回事!但是自己活捉了阿史那氏咄苾,就价值而言,自己有和突厥谈判的条件。

当时打算活捉阿史那氏咄苾的时候,自己也盘算好了要算计李世民的。

因为马邑郡除了是一处关隘之外,它最大的价值是互市,是个交易场所。但是交易场所嘛,可以是马邑,也可以是雁门郡。

自己手里捏着筹码,完全可以跟李世民和突厥双方谈条件。先跟李世民谈,如果他不答应把马邑给自己管辖,那自己就把马邑给他。回头就跟突厥谈,咱换个交易地点吧,来雁门郡!相当于马邑在李世民手里的作用会大打折扣。

当活捉到阿史那氏咄苾,李世民就明白了自己要干啥。

所以,来护儿没有撤回,证明李世民下令没有叫他的部下强行接手马邑。

这场战争,看似两家合围了一家,但其实合作的这两家把手藏在袖子里,在偷偷的比划。

然后,自己胜了一筹,不算光明。李世民又胜了一筹,也不算是磊落!

当然了,李世民吃亏之后没叫嚷,默默的受了,偷偷的下令撤了接收马邑的兵马,人家是顾着脸面的。

自己吃了亏,在人家门口叫嚣……其实是有点不要脸的。

是的!李世民就是这么想的:你吃亏了吗?没有!但是你叫所有人都觉得你吃了大亏了。

自来,自己也没因为这是女人就小看她。

世人都说,大丈夫岂能跟妇人一般见识?男人若是赢了女人,是否太过不丈夫?

不!若真是处处提此人是妇人,那才真真是轻慢了她。

她是谁,是不自居高位却已身在高位的王者!王者与王者,势均力敌,谁让谁?

正如而今面对面,是惺惺相惜,相互致歉么?

想啥呢?

李世民说:“林公,马邑成为三国互市之所,此事可谈否?”

桐桐:“……”突厥、李唐,自己,三国互市!从大方向看,是符合三国利益的!但暗藏的是,李世民想挣脱马匹交易的限制。

他们现在只能从自己手里购买马匹!

但就算是明知道他有这个目的,因为大方向是好的,就得合作!但怎么在操作中,暗中怎么较劲才能在与对方的马匹交易中获利,那就是桌面下藏在袖子里要干的事了。

因此,她欣然允诺:“当然!当然可谈。”

两人都笑了,心照不宣。

桐桐又说:“联姻之事,某心向往之!不日将遣媒人上门,秦王以为如何?”

“善!”联姻嘛,合作为基调的时候,这件事就是合适的!冲突是必然的,所以才需要联姻做纽带。

桐桐右手握拳,轻轻拍在左胸口,然后欠身颔首以示敬意。

李世民同样还礼,而后两人各自调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奔。

长孙无忌等人骑马等在不远处,李世民住马回望,久久不曾离去。

“王爷。”长孙无忌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草原茫茫,早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他问说:“王爷,如何?”

“此人若为友,可为挚友!”可此人若为对手,“亦为劲敌。”

“关外荒芜,难成威胁!”

“突厥在始毕可汗手中,尚且危及中原。可始毕可汗之流如何与林公相比!”李世民说着,便又笑了:“咱林公这般人手中,中原可安枕无忧!她所求者,不外乎消弭战祸,使得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而百姓,何分种族。”“那您担心?”

“以后!我们在一日,争端便可控一日!”可假使将来我与她都不在了,会如何?

长孙无忌:“……”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古来征战无常,莫不是如此。

李世民长久的沉默着,当天回去,他拎了酒囊,去找三郎。

四爷刚换了药,看见对方来了也没起身:“二兄坐。”

李世民坐了过去,三郎身上有伤,不能饮酒。他自斟自饮,问说:“依你之见,此番谁胜谁负?”

四爷:“……”这怎么算呢?占便宜小了,都算是吃亏!要是这么论的话,你俩都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了。

这是主观的东西!

他只问:“丢一马邑,此三位良将夺一马邑轻而易举,二兄欲取马邑否?”

“取容易,然……强取则是与林公反目,此为不智Z??!”

四爷点头:“林公能放三将,亦能杀三将,可为何不杀?”

同样,此为不智!

四爷:“……”看!你们都是理智的人!用理智衡量得失,然后在对方的底线范围内给自己划拉。

李世民自李家起事以来,他就以主导的思想考虑问题。

为何?因为李渊承诺过,将来会册封他为太子。

他的坚持坚定,促成了李渊下最后的决心。

他的所有决定都是出自于他自己的决定,从未想过需要征询李渊的意见!起家之初,嫡亲的父子兄弟,谁都没有生出过防备,谁也没有过度的解读过对方的行为。

可这种行为在现在没人觉得错了,但是在李世民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之后,李渊册封了别人未太子,他的身份变了,那自然就会显得处处碍了李建成和李渊的眼。

由此可见,自来没变的是李世民!他一直就在做全盘的规划,从未避讳避让。

战争结束,他没有请长安的旨意,他在考虑马邑没有拿到手,可怎么能利益最大化。他甚至都没有去考虑,没有拿到马邑回去不好交代的事!

因为那是他的父亲,他的兄长,临阵出了变化,他做了战略上的调整,何错之有呢?

而桐桐的安排,确实叫他有些意外,意外之后又觉得理所当然!桐桐的行为上就是一个独立之外的王者。

她珍惜大唐的一切,她喜欢这些人,但她身份变了,她站在她的立场上,在不伤大局的前提下谋算起李世民来,也没手软!

她不带任何桎梏的,以一个真正的王者的姿态站着。

四爷知道李世民担心什么:“你怕林公再与突厥联姻?”

“若她的继承人有突厥血脉,在你我和林公百年之后,会如何?”

四爷:“……”她爱江山不爱我?在这个方面,她没男性帝王那么些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