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更可笑的是!
她在天院学了五年……
他也在灵师学院学了五年。
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吗!
一只诡!他在灵师学院读书!
他不但跟着她听课,还学得飞快,三个月识文断字!
上识天文无字书,呵呵,下知地理有形体。
连灵师要学的趋利避害察五行,顺时应变合人事,他都了如指掌。
夏樱真是越想越怕。
他这样天天人里人气的……
这么下去,就快成人精了!
他一个诡,看起来比她还像人呢!
已经说不清这到底是可怕?还是可笑……
夏樱穿着一身稍微繁复些的青色灵师常服。
用得最好的缎料贴峰缝制,流线型裁剪,将她身形衬托得脱俗飘逸……
有灵师的端正,亦有灵气的秀美。
灵师服款式偏中性,男女皆可穿,她已经不是七年前腿短的小不点了。
这几年在灵师院吃得好,身条抽长,一天天变化,已出落得窈窕柔美,腰细腿长双嗯峰挺。
她头顶挽着灵师发髻,上面绑着条青色发带,飘在身后,更显灵动。
其实她也想买簪,但好看的太贵!唉,还是用发带吧。
做灵师……穷啊。
这只是外型。
夏樱本人更出色!
一眼看去,肌肤剔透、莹润有光。
若静静坐着,乖乖的,全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少女风情,美得如画。
生气的时候,又像荷叶上颤抖的露珠,眼神流转好似含情似的波光,惹人怜爱,那只诡就时常逗弄她生气,然后专注看她生气的模样。
乐此不疲,可恶至极!
夏樱不高兴噘着嘴,又显得分外可爱。
比如现在,她迫于淫威,慢腾腾地往桌前椅子那边走。
脚上的靴子在地上磨蹭着,好似要走一步退三步。
坐在椅子上的人静静地望着她,也不再催促。
直到走到那身白袍下,岔开的修长腿前,她才不情不愿地挪到他腿间,坐在他左腿上。
秦清扬见她听话,面露微笑,自然地伸手轻放在她腰间,将她搂在怀里。
动作看似轻柔,实际上轻柔中带着一股不容她反抗的意志。
夏樱不情不愿地顺着他力道,然后凑近他,将脸冲他一仰,把嘴嘟起来。
秦清扬见她小嘴粉嘟嘟的,粉得就像池边刚露角的小荷,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睛迷离地望着他,开始叽里咕噜地转。
他含笑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梭巡一圈,舒心地翘起嘴角,一手揽着她,另一手还拿着书卷,嘴角一翘,微微一笑,然后低首轻轻凑到她唇边。
两个人的唇缓缓靠近,似碰未碰,一如丹赤,一若樱红,随着距离接近,唇间开始似有若无出现一股白气,从夏樱口中缓缓流入丹红的口唇中。
夏樱近看眼前这个眉若墨画,眼若星灿,气定神闲悠然吸她精气的人,不,诡!
真的如魏师所说,看起来如谪仙一样,气质高雅,风度翩然。
可恶啊,他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一只诡!
有时候看着,她时常恍惚……他真是诡吗?
他看起来真的比她还像个人……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与他人不同的地方,他会吸人精气,还慢悠悠的吸,一吸小半个时辰
,明明一下子就吸完,他总是拖拖拉拉,黏黏糊糊。
魏师说过,大诡有两条发展路线,走诡仙路线,就需要吸食天地人三种精气。
她理解就是吸收日气,月华,然后人精。
他们就会凝练人形,如同人一样,不,比人还要更高一级,如同神一样。
人精就是人体的精气,她的理解就是一种能量吧。
如果她不给他吸,他就会出去吸别人的精气,一吸一大片,像收割麦子一样。
夏樱见过他幼时小手一挥,精气如一条白龙,向他而来,她吓死了都,哪敢让他在灵院里这么干啊!
也不看看这里是哪?这是朝廷除诡师灵师府!
府门上还挂着照妖镜,不,是照诡镜,凡是进出灵师府的人,进出都会被照到。
一旦有诡出入灵师府大门,镜子下面的铜铃就会响,他们灵师府的人都叫它诡铃。
整个灵师府被一百零八道诡铃包裹。
诡气的高低由铃声大小来判断,若大诡出没,恐怕一百零八道铃齐响,震天动地。
还好她有乾坤镜!
书里第二页画的那面镜子,它的作用就是收敛隔绝诡气,自成一空间,只要秦清扬进入其中,诡铃就测不出了,她才能安然地来回进出灵师府。
头两年进出府门,她还时常心惊胆颤,生怕头顶的铜铃突然响起来。
如果它吸别人精气,灵师府的人很快就会发现查到她身上!她担心的不是她凶多吉少,是整个灵师府的人凶多吉少。
可夏樱只要提出让他不要吸别人精气。
它袍子就黑了,面无表情盯着她,身后的小小旋涡又开始转动,旋涡里似乎有凄厉的冲锋怒嚎声。
看起来毁天灭地,可怖极了。
夏樱吓得没办法,只好哄他,让他吸自己。
吸她总行了吧?
听到可以吸她,他袍子立马白了,露出笑容,欣然同意。
一人一诡定下约定。
每三天可以让他吸一次精,代价就是他不许吸别人的,只能吸她,而且一次只能吸她一天的量。
吸走精气后,当天她会萎靡不振,全身无力。
不过夏樱有灵食可以补充。
所谓灵食,故名思义,就是有灵气的食物,她现在手里有三样灵食。
一是白雪蜜桃,可以提升灵力。还有每日两茶杯的灵泉水,可补充灵力。
自从她和这个越长大越帅得惊人的大诡,唇对唇吸嗯□□气后,十世书莫名又打开了一页。
真是奇奇怪怪的打开方式!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多了一个灵食,金鸟灵蛋。
比普通鸡蛋稍微小一些,雪白的壳上有金色的斑点,每天刷新一个,一颗就可以补充一天的身体精气,每次被吸了精气后,她都要吃一颗鸟蛋,身体一会就好了,精神满满!
于是一人一诡也就这样勉强维持日子过下去。
七年间,在她各种牺牲约束下,总算好好地安抚住他。
好在这个大诡与她从小就认识,倒也不会对她喊打喊打,最多就是生气时,怒意横生地念着要杀她亲人,杀她族人,杀尽天下人,以此威胁她。
可只要不惹他,尽量满足他的需求,他心情好的时候,倒也能听进她的话,只要她遵守着与她的约定……
就这样不断安抚着,一直没出什么事。
使她安稳地在天院学了两年,又待了三年,最后考上
除灵师“公务员”, 得到了这份别人羡慕眼红的工作。
这个小院里住着三位灵师,平时各有任务,不常见面。
耳房有个小厨房,公用的,方便三位灵师做灵食,夏樱偶尔会用厨房煮灵蛋吃。
她知道今天又要被吸气,所以事先吃了一颗精蛋,补充了精气。
说起来这个蛋,好好吃,煮好后剥开蛋皮,蛋白晶莹剔透,仿佛水晶,一颤一颤的,一眼就能看到中间金灿灿的蛋黄,就是这个金黄色流沙蛋黄,最补精气,外面包裹它的透明蛋白补得是灵气,可以灵精二气同时补充。
在灵师里,这可是绝佳上等的灵食!
而且吃起来可香了!夏樱一口吞下去,感觉自己一下子能吃五个,可惜一天只有一个。
……
吸食过程中,夏樱一双眼睛,虚虚地看向离她近的秦清扬。
秦清扬是他自己取得名字,在他识文断字后。
用得还是她小时叫他的二字。
清扬。
直到他学习了解到原来所有人的名字都有姓,他的名字却没有,就自己加了姓。
加上他诞生时那块墓碑上的秦字,组成了名字。
夏樱无语极了,她那时认错人,把他错当成杏花村的小孩子,可他却当真了,一直把这两字当做自己名字。
夏樱睁大眼睛,不害躁地看向眼前他如墨般漆墨的眸子,那眸子在吸她精气时,精光流转,十分好看,见她看过来,他也看向她。
两人目光一对,夏樱感觉心口怦怦直跳,可恶啊!
他为什么要直视她的眼睛,真的很尴尬,她赶紧把目光移向别处。
开始羞恼自己心跳声怎么那么大!
吸了一会,她无聊地嘴巴轻轻动了动,嘟囔催促:“就不能快点嘛……”
“脖子都仰累了。”
在她时不时的嘟囔声里,他终于收尾了,因为靠得近,收尾时,两人的唇峰还轻轻地碰触了下,一磨蹭,就如同电流一般又酥又痒,夏樱赶紧抿嘴唇,想把那个感觉去掉。
面前的人轻移开唇,低头看了眼她紧紧抿起来的唇瓣。
被她咬了一口,已经由粉色变得殷红。
他专注地看着。
被吸了精气后,会浑身没有力气,夏樱倚在他怀里,像小时候趴在母亲怀里一样趴着。
椅子上的人也不急,任她趴着,嘴角微翘,少年眼眸清澈明亮,唇色如初。
每次吸完精气,他心情都极好,笑容一直似有似无地挂在脸上,身上衣袍此时不见一丝灰暗,洁白如雪。
他如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怀里少女的头发,指间把玩着她的青色发带。
一人一诡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看起来馨然静谧。
夏樱靠了会儿,直到精蛋开始补充精力,她有力气后就直起身,赶紧从袖子里取出一条青色手帕。
生怕他反悔般催促道:“秦清扬大人?请您吹口气到帕子里,劳烦您了……”
她给秦清扬三天吸一次精气,做为交换,他偶尔会给她一点诡精。
这东西是对付诡物的大杀器!
秦清扬浑身是宝,可能大诡是某种能量凝结体吧?
哪怕他的头发,他的脚趾,他的指甲盖,都是一种能量化晶之物,对人有什么作用不知道,对诡……它们爱得很!
她只要把秦清扬给的诡精放到一处,那些大小诡怪们就会不要命的夺取诡精,疯魔了一样,只要她设
置好陷阱,进来一个死一个。
特别好杀。
她的灵师考核就是靠秦清扬给的诡晶轻松完成,对别的灵师来说难到极点,九死一生三个名额的考核,她轻松地理了理衣袍,分分钟完成了。
拿到了她那一届成绩首名。
她如果靠自己,当然也可以首名!
但她苟啊,毕竟身小命贵,诡物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有轻松的办法解决它们,何必要拿自己冒险呢,非要使出全身本事,遍体鳞伤的除诡才行吗?
那是自讨苦吃,一旦运气不好呢?考核也会死人的……
她清楚地知道,她这辈子能活到十七岁,靠得可不是本事,而是她能苟!
她身边可是带着一个大诡,一直在灵院苟生苟死。
要知道灵师如果不被诡怪杀死,寿命远在普通人之上,已知有灵师活到了一百五十岁!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激动了,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标。
她要长命百岁!但除诡师同样也是一个短命翘楚的行业。
她得保住命……
所以诡晶诡晶,多多益善!
一听到她讨诡晶,面前这个大诡仍然微笑,但眼神落在她身上了,开始不悦了。
这东西他有时候会给,有时候理都不理她。
完全看心情。
今天看样子心情好,瞥了她一眼后,轻哼了一声,低首往她举高高的青帕里随意一吹。
一颗只有碎米粒大小的晶石,落了帕子上。
见他肯给,夏樱开心了,这可是她的保命利器!到帐了!
跟他讨个诡晶可真不容易!
而且给晶石越来越小,之前还有米粒那么大,现在只有正常米粒的三分之一。
说好交换的,她一点精气不少给,他却一直在克扣!
……奸商!抠门!
但夏樱可不敢跟他理论这个,他要是翻脸了,还管什么约定不约定,谁让他是一只诡呢。
愿意给说明他现在心情好,已经很不错了,不错了……要多少是多呢,她将手帕小心地包起来。
唉,就是这诡长大后,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小时候还能讲故事哄他,一哄就好,现在不行了。
现在打不得骂不得,语气重了他袍子刷地就变黑了,坐在那儿死死地盯着她。
语气轻了,根本就不理你,没听见是他的座右铭,拿着卷书坐在那儿,他能看到天荒地老。
一开始还能跟他讲一讲理,后来她悟了!
他是只诡!跟他讲什么人的道理啊,他肯听都算这只诡有修养了。
不如简单明了地定下规则,等量交换,双方想要什么就拿出合适的东西交换,这样谁也不吃亏。
他欣然同意。
之后夏樱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种双方交换的平等,平衡关系,主要是让他满意。
毕竟他是老大,他厉害,他肯讲理,那才是理,他不肯跟她讲理,那理在他眼里,就只是一坨……
没办法,毕竟,他是一只诡……
能在不激怒他的同时,还能满足自己小小的需求,已经很不错了。
夏樱高兴地拿着手帕一下子从他腿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屋里南角柜子处。
她起身离开,腿上的柔软一空,坐在椅子上的大诡秦清扬恍惚了下,顿了一会才撩了下袍子跟着站起来,迈步悠然地走在她身后。
走过去,低头见她开心地摆弄这一箱子东西……
一眼见到那瓶除诡水。
大诡的鼻子差点气歪, 他盯着那瓶对他根本没有用的水,脸上阴晴不定,开始不悦起来。
这木箱是夏樱特意找人订做的,类似现代化妆箱,不大不小,她手提着正好。
展开,里面有三层。
最上面放着各种叠好的元宝符,别人是一打符纸,她每张都叠成元宝,寓意是发财,发财,银子从四面八方来!
做除诡师,那是非常消耗银钱的事,有多少钱都不够用。
光买符纸,买各种除诡的物件,什么除诡血,石灰粉……祛阴粉,朱砂胭脂,清魔水……
都要钱啊!
连买诡物信息也要钱,除诡一两次,东西就用完了,还得买。
她至今还没买到合适的武器,手里只有一个最便宜的打诡棒,其它的买!不!起!
武器大多取自厉害诡怪身上的物件制成,件件贵到离谱!
因为只有厉害的诡怪制器,打起小诡物才有用。
她手里的打诡棒还是朝廷发的,成为灵师,进入灵师府,每人都会发一根……
一根十两,棒子里只掺了点诡骨粉,对一些小诡怪有作用,其它的……不要想了。
唉,生存不易。
这还算朝廷公务员基础待遇好了,听说民间的除诡师更寒酸……
她这一箱子的家底在浏昌郡灵师府里,都算薄的。
七年才东拼西凑攒出一个箱子的东西,当然,其中也有好东西,最贵的,也就是身边这只大诡秦清扬的诡晶了。
这个她可以说,整个灵师府里,只有她有!
这么说来,她家底也不薄啊。
她是九岁时跟着父母匆匆离开小山村,半年后到达郡城,那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十岁进入灵师院学习两年,再加上三年实习,五年成为灵师,如今又过去一年半,她十七岁了。
七年时间匆匆而过,就像梦一样。
她美滋滋地将这粒碎砂晶,小心地放到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里面已经存了两粒。
都是她的命啊!
他踱步走到她身后。
看着她拿着自己的化晶,知道她爱用它除诡,用他的诡道晶,除区区几只诡物?简直暴殄天物!
他心情很不美妙。
他面色冷若冰霜,背着手轻哼一声,开口奚落她道。
“……幼时你说要去闯荡江湖,我信以为真,便随你出来,谁知你说的闯荡江湖,就是下山做除诡师,这就你口口声声要闯的江湖?”不自量力!
他曾期待离开墓之后,山下的江湖。
期待像她说的故事里那样一剑挥出快意恩仇,或侠骨香,或野心妄,桃花细柳,大漠孤烟,矢志不渝,俩俩相忘……
故事里的江湖,使人着迷。
那句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寒意与寂寥,与他心境吻合。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离开诞生地,跟随她江湖逍遥。
结果……她却跑来当除诡师?!就像她说的那句话,滑天下之大稽!
天天跟着她骑着匹马,到处除诡……
可笑至极!
哪有什么江湖,只有风餐露宿。
不是摆弄这些破东西,就是摆弄银子,他看到时常气得牙痒痒。
再想到她做灵师,买诡器,是不是想除掉自己?
他就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虽然这小东西在他眼里如同蝼蚁,善待她不过是看
她与自己一同长大罢了……给她一两分好处。
但想到她竟然要杀他, 想除了他。
他眼神就凌利起来,狠狠地盯着她。
“天天除诡,是不是哪天也想把我给除了?”他声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冒着寒气儿。
夏樱刚喜不滋地放好“宝贝”,把东西小心摆到箱子最底层。
就感觉有道目光如芒刺背,射在她身上。
完了,这诡又犯病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悦,她眼睛顿时一转,掩口回身夸张地解释安抚他道:“天呐!你在说什么?怎么会呢?”
“我的秦大人啊!我可没想过要当灵师,这行多危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理想可是长命百岁啊!秦大人知道的,我能当灵师,一切都是巧合……”
她回身对着面前一点都不像诡怪的生气少年,开始跟他讲道理。
“……我做灵师,那就是混口饭吃,对不对,我们俩是什么关系?那在戏文里,我们这叫青梅竹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朋友,你可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情谊深厚着呢。”
“除诡真的只是一个混日子的工作,你看我哪次认真了?是不是?我都跑得飞快,我可一点不积极,感觉不对,我立刻退到众人身后,这诡谁爱除谁除,我只想活着……”
“所以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的青梅竹马秦大人……?”
她一边劝说,一边安抚,一边无辜摘清自己,一边亲密地拉关系,叫他大人,最后她再小嘴乱飞地给他画一张大大的饼……
她画道:
“……等到以后我有钱了,我们就去那雪山之颠。”她一手指向遥远的北方。
“带你去看江湖志里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
“……还有那,海到天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江湖豪气。”
“我们一起啸傲风月,浪迹江湖,在烟波浩渺中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以后我们两个人哈,就以风尘作伴,入那江湖中,过潇洒人生,怎么样?”
她信口开河地给他画着大饼,画得有山有水,有条有理,小嘴叭叭的说了一大通。
最后讲得口有点渴,还伸手倒了怀茶喝了一口。
别的不说,她讲了三年故事,这口才练得不错。
江湖都被她说活了,天知道这个诡异世界,走一百里路都累得要死……
……
听到她说,他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少年脸上的不悦消失了,露出微笑,带着笑容继续听她说下去……
听到最后,他衣角飘然,面容如清风明月般舒畅,袍子雪色,仿若谪仙。
夏樱瞧着袍子颜色,终于舒了口气。
总算是安抚好了。
她脑子里的cpu都快干烧了。
魏老师说得太对了!
这大诡不好伺候啊,太喜怒无常!
六年前她给他讲得最后一个故事,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她当时心境,苦啊!她把两人结局讲得老惨了,最后讲到死了尸骨都没在一起。
才十岁的小诡怪,袍子突然鼓涨起来,变成了黑袍,诡心情不妙就这样,袍子颜色随心情变化,风吹雨打都在袍子上。
吓得她脑子一乱,把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结局给他们安上,让他们化蝶在一起算了。
诡怪和人不一样,普通人觉得死后化蝶是个悲剧。
但在
诡怪眼里却不这样,他们仿佛不在乎形态,无论是人是蝶,对他们而言没有不同。
听到化为蝴蝶永远在一起,他袍子白了。
他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后来她就再也没讲过故事了,他认字后买书让他自己看了……
就算现在,他偶还会上一秒微笑,下一秒翻脸。
比如现在,他身如翠玉,站在那里,微笑地对她说:“何必等,现在就去。(笔趣阁小?╬说)_[(.co)(com)”
现在……
现在去哪儿?
她可变不出他想要的江湖啊。
因为她说的江湖,是上个世界的人想象出来的江湖。
这个世界,只有诡物……
夏樱窒住了。
幸好门外传来声音解救了她。
“夏樱,我是芊月……”
“今天休沐,一起回家吗?”
她嗷地一声,大声回道:“回!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装作很忙地对白影道:“芊芊来了,我得回家……你快进镜子里。”
身后的人不悦,站在那一动不动,眯眼看她,不肯进去了。
他不遵守约定了,她急得磨拳擦手,最怕的就是这个了,她急忙哀求地秦大人叫个不停,见她举着镜子,最后他才放过她,不悦地哼了一声。
一挥袖子,消失在屋子里。
……
苏芊月是夏樱在天院时,一个楼舍的舍友。
楼舍里一间房间住四个人,夏樱是平民,苏芊月要比她要好一些,她父亲是典史,无品阶的佐杂官,不入流。
楼舍另两位才是真正的官家子女,四品知县嫡女,另一个从三品都尉次女。
这个世界阶级鲜明,官宦世家看不上不入流的史与平民,这是很正常的事。
夏樱与室友相处几日就看透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毕竟小身子里装着大人,知道这种阶级不同的人很难做朋友。
那就算了,看不起,那就不看,处不来,那就不处,融不进的圈子,不必硬融,客客气气才是她们彼此最好的结局。
但苏芊月还小,她家里多少沾点官史的边,想和那两位交好,不知道碰了多少壁,遭了多少白眼才明白,人家根本看不上她,她强跟着只会惹人发笑。
醒悟后,大家同在一个灵师院,即便住在一起五年,后来也不过点头之交罢了。
没有交恶,亦没有交好。
其实各做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客客气气,这就极好了。
“夏樱。”苏芊月推了下门,在门外嘀咕一声:“你大白天的栓什么门啊……”
“来了!”夏樱看了腰间的乾坤镜,见他进去了,这才匆匆提着柜子上放的“化妆箱”过去打开门。
一见到门外的小伙伴,她微微一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
随后,夏樱和苏纤月两人牵着马出了灵师府大门。
灵师工作薪水还可以,岁俸三百多两,俸米三百多斛,时不时有额外的盐、炭、胡椒、灵师衣物可以领取。
品阶相当于九品官员,出入灵师府有自己的腰牌。
但在郡城住着,什么都要钱。
吃穿住用,吃得买,穿也得买,住的地方虽然幽静也要交房租,只不过灵师府收的便宜一些,用更不用说了,灵师才是花钱大头,随便一样对诡有用的东西,都是十两开外,越有用越贵,百两,千两,万两,都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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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樱买了两匹了,灵师的马寿命都不长,第一匹她买的便宜些,已经十年的老马了,结果有次出去除诡,没了……
第二匹马,花了夏樱足足二十五两,倒是年轻力壮,可吃得也多,天天饲料养着它,每天要吃好多豆子,可恶!
就时候的马就跟以前的好车一样,买得起,养不起,花费颇多。
两人牵着马走出大门。
就见到门外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车夫正向灵师府门内张望,一瞧就是休沐来接府里小姐回家的下人。
闵慕梅穿着白色灵师服,从门内走出来,一只梅花血簪戴在头上,别看这簪子是木质。
乃诡血木所制,据说是沾了厉诡的血,乃是克制诡物的诡器,玛德,贵到离谱。
反正夏樱手里那点钱是买不起的。
闵慕梅,知府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是夏樱和苏芊月昔日同窗同宿的室友之一。
见到门口牵着马的苏芊月,闵慕梅仿若无物,看都没看她,直接越过,倒是撞见前面的夏樱时,对视间她冲夏樱微微点了下头。
夏樱也客气地笑了笑,两人没有恩怨,有的只是身份上的壁垒。
她和苏芊月说说笑笑出了大门,一踩脚蹬,潇洒地上了马。
马上苏芊月撒娇似地跟好友道:“夏樱……你这个月做的灵食桃花糕,可一定要给留五个啊!我马上要到缚灵心经第三层了。”
夏樱家底薄,吃饭都没钱,家里前年盖房子,她还补贴了三十两,朝廷发下来的俸米也都陆续送回家,实在太穷了,所以很早她就琢磨着赚钱了。
可能杏花村和露雨村搬过来后,时运到了吧。
村民竟然在后山砸石头盖房子时,敲到一处灵泉,泉口较小。
当时村长急急地请了夏樱回去,夏樱背着手看了眼,就让村里人在泉口种下一棵桃树,灵泉太小了,只能滋养一棵树。
桃树三年后开始结果,一棵树每个月结五枚果子。
村里给夏樱送三个桃子,助她修灵力,剩下的两个用来培养村里的孩童,希望多出几个灵师。
灵桃确实比一般的桃儿好吃。
但跟她书里的白雪蜜桃比不了,白雪蜜桃跟它比,那都算仙桃了。
但夏樱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由头,她就利用每个月这三枚桃子,加一点书里的灵泉水和一点点白雪蜜桃的桃肉,每个月做十五枚桃花饼,饼可香了,用手掰开里面是像流心一样的桃肉,一两银子一个,练缚灵心经时,吃一块能增半层灵气,是性价比很高的灵食了。
她已经卖了四年,每个月稳定十五两进帐,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两,大大减轻了她荷包空瘪的尴尬情况。
“没问题!”夏樱坐在马上,与苏芊月一前一后快马向碧波湖那边奔去。
……
闵母在马车里撩开车帘,向外望了一会,目光落在灵师府大门口一个说说笑笑牵着马的女孩身上。
直到女儿上了马车,她才将帘子放下来。
好奇地道:“慕梅,门口的那两个姑娘,和你一样都是灵师府里的灵师?”
“我瞧着真不错,你爹说你这一批灵师里可出了几个好苗子,听说有个叫夏樱的小姑娘,尤其出色,缚灵心经已修到了第五层。”
闵慕梅在车里坐下,听到夏樱的名字,她才“嗯”了一声。
夏樱!何止不错,她是她们这一批进府里的灵师里,顶尖的存在。
当年天院新来了三个天级灵力的孩童,引起府中震动,其中一个就是夏樱,闵慕梅虽然同样天级灵力,但似乎天级与天级之间也有着不小的差距。
她不知付出多少心血,食用了多少灵食,才能将缚灵心经修到四层,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得知夏樱到了五层。
她倾刻感受到巨大压力,那是一种让她颇感无力的天赋碾压,似乎就是让她明白,有种距离叫天堑。
哪怕她什么都比夏樱强,她有着无数灵食供应,有各种除诡利器,有身份,有地位……
但就是不行,怎么也比不过一个平民……
当初,初入天院,知道对方是贫民,闵慕梅一度瞧不起,那时年幼,她觉得这样的贫民是不配跟她住在一个楼舍里,灵力高就能与她平起平坐?简直笑话,她身为知府千金,是不屑于与这种人说话。
后来她才渐渐发觉,这个叫夏樱的女孩并不简单,虽是贫民,但为人处事一点都没有贫民的样子。
不但说话有理、有据、有节,不会任人欺负。课堂上还能与老师有来有往的辩论,曾言之凿凿、义正词严地纠正老师对她们的严苛要求,给她们灵院的小弟子们争取考核的时间虽然被打了板子,但赢得了当时学院所有童子的心,童子们都愿意与她来往。
她那不亢不卑,笑嘻嘻与老师据理力争的样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贫民,为何如此自信?
可以说,夏樱在她这一批灵师里,是耀眼的存在。
她亲眼看着对方在院里混得如鱼得水。
穷且自在。
而自己这个四品知府之女,反而被遮盖了光茫。
她对室友夏樱的印象,一点点改观,从无视,到嫉妒,直到最后平静下来。
可惜那时候,再想和她交朋友已晚……
不过交不成朋友,做对手也是好的,夏樱在她心里,就是她目前最为认可的对手,灵师考核她屈居第二。
不过不要紧,同为灵师,早晚还会和她再分个胜负。
闵母打断她思绪,在车上拉着她的手,轻轻拍着。
“不说这个了,慕梅,你不是一直想去京都的灵师府吗?你爹说,这个机会要来了……§[(.co)(com)”
闵母笑着说。
“京城?”
闵慕梅立即看向母亲:“真的?什么机会?”
作为灵师,当然想进京了,能在京都灵师府做灵师,那可是所有灵师的梦想,闷慕梅眼睛一亮。
“我听你爹说,几年前白拓县那边测出大诡,这些年一直没动静,京城那边要来人了……到时让你爹……”
……
夏樱在石门湾与芊月分开,在官道上快马急行十几分钟,终于到达碧波湖。
当年两个村子在碧波湖落脚,很是落魄,一度靠挖野菜吃糠度过最开始艰难的半年,直到地里产了粮才慢慢好起来。
七年过去,如今再看,两个村子早已今非昔比……
湖前建起一片青砖瓦房,一百多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靠近碧波湖西边这一片湖景中,中间有一户,屋顶的瓦片乃是琉璃瓦,在太阳下折着斑斓的光。
那就是夏家。
周围的房子围绕着它,仿佛众星捧月般。
夏樱和当年杏花村的小男孩同时进入灵院,最终她留在了浏昌郡,小男孩因灵师考核成绩一般,调到一个叫迎池坑的地方,遥远到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到族地。
苏芊月骑着马放慢速度。
她一进村子,忙碌的村民纷纷停下动作看过来,有不少小姑娘小伙子看到骑在马上一身灵师服的夏樱,眼中露出了敬畏又羡慕的目光。
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打招呼,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都知道她是目前唯一能庇护他们一族人的夏家灵师。
以天级灵力进入天院,以首名考核成绩入了灵师府,很多人说她将来会成为大灵师……
她现在是两个村子年轻一辈的“偶像” 。
是村里人仰望的存在。
高高在上那种。
夏樱坐在马上看了他们一眼,七年时间,村子里多了不少生面孔。
不是她高傲不打招呼,是打起招呼没完没了,实在太麻烦。
她干脆一踢马腹,掠过他们,直到家门口才下了马。
听到马蹄声,院子里夏冬生和苗秀兰出来,见到女儿,两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合不拢嘴地跑过来。
夏冬生赶紧接过女儿手里的马绳,将马栓在院子里,饲料豆子他早就备好了,保管将女儿的马儿喂的饱饱的。
这几年因为夏樱出息,在灵师府里崭露头角,碧波湖的几个村子对他们和和气气,水源都先让他们使用,从来不敢欺负他们村子的人。
两口子也沾了不少光,村里的人因夏樱在碧波立足,对夏冬生更是颇多照顾,村正没事便登门拜访,打听夏樱的情况。
家里的米菜肉这几年从来都是不缺的,夏樱每个月还给他们五两银子生活费。
两口子至今都觉得一切像在梦里。
他们人生的前半生,和后半生,差别太大了。
夫妻两欢喜地一前一后围着女儿,女儿不是每个休沐日都回来,有时候两个月才回来一次,他们理解,灵师都很忙的。
“阿樱……早上给你准备了点心,你娘特意蒸的,还熬了梨汁,是山上你最爱的小野梨,放了许多糖,可甜了。”夏冬生咧着嘴搓着手跟在女儿身后。
夏樱身材高桃,一身灵师服在身,头上发带飘在身后,手里提着灵师箱子,别提有多精神,多好看了。
夏冬生搓着手,看着这个女儿,心里激动,女儿每次回来,他都激动,这可是他夏冬生的闺女,他们老夏家的骄傲!
夏樱听着话,迈着步子走进屋子,瞥了眼围着她的父母。
笑着说:“哦?我娘做的?那我得尝尝……”她也没有客气,提着“化妆箱”直接进了堂厅。
夏家堂屋建得相当气派,摆了不少梨花木桌椅,精致的花鸟图案茶碗,她将箱子放到桌上,一撩衣摆,在堂屋椅子上坐下来。
将手臂搭在桌前,看向父母。
母亲苗秀兰乐呵呵地在旁边递过来一盏汤盅,梨汁微黄,刚在井里镇过,清凉败火。
夏樱正好一路骑马出汗了,“谢谢娘。”她笑着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
然后将碗放到一边。
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又扫了眼前厅,随意道:
“你们托人急着叫我回来,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再修,好想完结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