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春是金色锁链 作品

第 98 章 长姐难为12

乌须坐在马车上,动也不敢动,因为世子自从进了车厢后,就红着眼,阴沉地盯着车厢的挂饰。

阴郁的眼神的仿佛那挂饰挂错了地方,放在腿上的手还一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仿佛强压着情绪,显然世子这时候的情绪是不稳定的,身体微弓,以乌须跟随世子多年的经验,这是在发火的边缘,随时要爆发。

世子脾气不好。

他脾气怎么可能好呢,小时候父不关怀,母不疼爱,是个没人心疼的小世子,独自住在世子府里,空空荡荡,只有下人在徘徊。

世子小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哭闹生病和发脾气,那时候的世子年纪小,以为发脾气才引起别人的关注,才能在父亲眼里有那么一点点存在感。

这也导致世子成年后,哪怕不再随意用发脾气引人注意,情绪依然很不稳定,爱他的人太少,幼时没有得到过安全感,

所以情绪起伏极大时,就会这样胸口上下起伏,手张张握握,以此来控制自己。

世子也渐渐长大,他明白脾气在不在乎他的人面前,没有任何用处,根本没有人会怜悯他,所以他每每暗暗忍耐着,不再把弱点表现给别人看。

而精明的乌须,更是一察觉到世子情绪不好,就会缩在车边装个死物,等世子忍过去就好了。

世子爱发火生气,但从不太翻旧帐,过了也就过了。

车中人沉默,气氛凝重。

世子情绪一直都不见好,车厢里静得仿佛没有人在。

乌须坐得屁股都疼了,愣是双腿紧闭,脸朝右,眼神都不敢乱瞄一下,争取挂在墙上,他可不想惹得世子大发雷霆,将他臭骂一顿。

“乌须……以后不来这儿了。”世子突然开口。

伴着声音,只有外面车轮轱辘声,以及哒哒的马蹄声。

世子这是在跟他说话,这时候乌须就躲不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世子,眼圈红通通,紧紧抿着唇,咬着牙吐出这一句,似乎下定了决心。

“不来了?不来纪姑娘这儿了?”乌须跟个小姑娘一样,弱弱地探问。

虽然以往世子也和纪姑娘吵,但世子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世子低沉的声音,喉间微咽了下,以一种诀别的声音道:“……我还去什么呢?我对她已没有了利用之处,她小弟考上了秀才,她就不再需要我,她从来就不需要我……”

“你可曾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世子声音微有些颓唐:“她为了拒绝我,竟然跟我说一辈子不成亲,不嫁人……呵呵。”说到这里,世子微收下颌,显然难过的不能自已,好一会儿他才道:“……本世子不是胡搅蛮缠,死缠烂打的人!她既对我无意,我便罢,省得她再编出什么为了弟弟终身不嫁的话来搪塞我……”

“本世子说纳她为妾,她跟本世子说不为妾,要纳她为贵妾,她宁不要贞洁,也不肯随了本世子……我不过是想了个办法,好让她名正言顺地入府做世子妃,可她竟然张口就说终身不嫁……”

世子红着眼哽咽道:“她太小看本世子了!什么样美人我没见过,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平民……她既然看不上本世子,不喜本世子,本世子也不屑再纠缠她……”

乌须:“啊这……”

他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想着怎么接话。

听着世子的话,其实他满脑子是震惊的,他心道,不是啊!那纪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这眼光也太高了!

世子哪点配不她吗?世子年轻,痴情,要模样有模样,要银子有银子,要身份有身份!

还是下一任裴亲王!

纪小娘子进了府就能跟着世子享荣华富贵。

何况,世子府里头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那小娘子到底知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啊。

世子爷连个通房都没,几个丫鬟年纪也大了,再过两年就给找个人家嫁了,她进了府,世子府还不都她说了算?而且就她一个女人,世子肯定是千宠万宠的啊!

到时她弟弟,世子也会帮忙,若中了个举人,成了举人老爷,再进一步中个进士,将来留京为官都不是问题,世子帮一把,她就有个做官的弟弟,这在世子府里头,可是顶顶有脸面的!

就算将来世子妃入府,那也得敬她三分……这到底哪一点不好啊!

换个女子,那不得抢破头……可世子其它女子,也看不上啊,偏偏就中意那小娘子,被那小娘子三番五次拒绝都没舍得放弃。

这一次……

她偏生就是不肯,看看把世子难受的,这么大个男儿郎,为了个女孩,都哭了。

世子上次哭,还是他十二岁时,那时的亲王疼爱公子,当面怒声呵斥世子,小小的世子自尊心极强,忍不住一路哭着回了世子府,个中心酸,不提也罢,都是多年前的事了。

自从,世子再也没有哭过。

没想到这次为这小娘红了眼。

“……世子,是这小娘子不知好歹,世子莫不跟她一般见识。♀[(.co)(com)” 他顺着世子的话,并安慰世子。

但显然安慰效果不佳,世子仍紧抿双唇,不说话了。

不知为何,乌须瞧着世子,虽生来富贵,却为凄苦,坐在那儿,眼中似有水意在眼眶里徘徊流转,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悲楚之意油然而生。

乌须只是个奴才!

虽然在世子小时他就跟着了,但有些事奴才是做不得的,有些话更是说不得,有些关怀也代替不得,因为他只是个奴才,他也只能做一个奴能做的事。

可他怜悯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世子,在那亲王府,他就个孤苦无依的弃儿,无人理会,无人管他,更没有人关心他,就那么磕磕绊绊地长大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知心人,想方设法想将人接入府中……

自从认识了那小娘子,世子笑容都多了,可没想到……

那小娘子惹得世子又是伤心又落泪,心寒的透透的。

唉,孽缘啊!

车马一路前行,很快到了亲王府。

世子下了马车,除了眼圈还有些微红外,他神色冷漠,迈步回府,谁知刚进大门就遇到了府里的祖宗!

裴小公子!

他和世子,那是王不见王,每次见了都要风起云涌,唇枪舌战一番。

裴亲王与亲王妃生的这位十四岁的小公子,一味娇惯,从不将这个世子哥哥放在眼里,如果不是世子脾气一向不好,长得又比较高大,小公子怕被打,不敢硬杠。

但小公子硬得不行,软刀子厉害,刀刀让世子难受。

不知多少次含沙射影,对世子冷嘲热讽。

也是,这小公子看世子能顺眼吗?他都眼红死了!

世子生下来就是下一任裴亲王的继承人,从小到大,宫里各种赏赐,流水一样进了世子府,当然偶尔也有他的赏,但都是些需要登记造册的摆件,全部入库,根本用不得。

可宫里头给世子的,可都是皇上私库里的好东西

,各种宝石奇珍异宝,随便一把进贡而来的西域白玉美人扇,和无一丝杂毛的雪狐大裘,都能让那裴公子破防,因为他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每每听说气得要在房间里摔东西。

更不要说,世子进了国子监,不与贡生和监生一同读书,而是和皇子一个学堂读书,就让小公子嫉妒的面目全飞了。

几位皇子,小公子都未见全,他这个世子哥哥就能和皇子打成一片。

而且宫里每每宴会,都会有牌子发下来,邀请他这个世子哥哥进宫小聚,从来没有他的份儿,天知道他多想进宫,只有偶尔宫大宴,父亲会带他进去,见见世间,而他每次都只能待在宴厅,而世子却可以在宫里随意穿梭……

宫里的皇子公主只知裴世子,而不知裴亲王还有位公子,不知他裴子宁是何人。

这对于不缺父爱母爱,被娇惯着长大,什么都想要最好的,爱慕虚荣的裴小公子来说,世子简直就是他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是恨的牙痒痒,恨不得他立即消失的人。

所以平日在府中,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世子,打击世子机会,他当比谁都知道世子最大的弱点,于是处处在世子面前秀王爷多爱护他,秀母妃多宠溺他。

连早晚请安都不放过,能给世子添堵,简直是他人生中最高兴的事。

这便宜的世子哥哥纵有荣华又如?他拥有的,可是世子永远都得不到,都眼红的东西。

本以为他胜世子一筹!

结果,他刚刚从母妃那里得知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又惊又怒,又气又急,愤怒的不得了。

满心头的怒火,刚出门,就撞见了这个便宜哥哥回府,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当即拦住了裴衍恒的路。

“呦,世子爷!你可当真目中无人啊,撞到了弟弟,竟然一声不吭,你的礼教呢,你的规矩呢?”

裴小公子气得眼珠子直喷火,他道:“……我们要不要去皇上面前评评礼?看看世子爷是怎么在府里兄友弟恭,敬爱弟弟的?”

裴衍恒此时心情极度恶劣,撞见这讨人厌的弟弟,他怒瞪着面前这个便宜东西,齿间朝他骂了句:“别给我找事啊?好狗不挡道,滚开!”

两人一个红了眼,一个愤怒过头,王对王在路上冲在了一起。

若以前的裴子宁,多少还怕些裴衍恒,被挨揍,一般见势不妙就走了,毕竟,父亲虽然不待见世子,但也不会因为不待见把世子怎么样,到时挨打了,估计也白挨。

可现在不一样,他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愤怒得不得了,也憋屈得不得了,而父亲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这个世子的秘密!

裴衍恒若真是先王妃生的裴家种,他最多嫉妒不甘,又能怎么着?但他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

他是鸠占鹊巢!

原来这裴亲王世子之位是他的!是他裴子宁的!凭什么给了这么一个杂种!他凭什么占了他的位置,继承亲王府!

而真正亲王府继承人的自己,却落得个公子的名头,一旦成年,就要被赶出亲王府,自行谋生。

裴子宁现在心中已不是嫉妒与不甘了,而是愤怒,是恨!

小偷!一个杂种的小偷!

偷了他的身份,偷了他的荣耀,偷了他的王府,还偷了他继承位,偷了他的全部!

站在大门处,路过的仆人就见到裴衍恒与裴子宁兄弟二人,一个脸上咬牙切齿,一个面上更是狰狞发笑。

好胆!

裴衍恒今日没心情, 也没空跟他纠缠,他一把拨开挡路的狗,不理会他,往自己世子府走去。

可裴子宁根本不肯放过他。

今日发了疯似的。

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在裴衍恒身后,不停地跟世子说话,关于这个世子身份,他到底没敢直说出来,而是拐弯抹角地骂道:“世子哥哥,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做弟弟的真羡慕你!”

羡慕你个头!

裴衍恒最不耐烦这个烦人的家伙,他走得极快,本来长得就高,腿又长。

但裴子宁还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两人很快走到了侧花园。

乌须和裴子宁的随从两人一路小跑跟在主子后面,二人皆暗暗叫苦,两个主人又要干上了。

今日裴世子倒是多有忍让,但裴公子却咄咄逼人,怎么还黏一起去了。

这小公了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惹怒了裴世子了,一会儿打起来可怎么办!

主子打架,小鬼遭殃啊!

于是两人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

裴衍恒比裴子高了大半头,他走得虽快,但裴子宁宁可跑起来了,也不掉队,两人在花园里一路疾行,有几个路过的丫鬟见到世子与公子,赶紧退到一边让开了路。

“……世子爷,别走那么快啊,我刚才可是母妃那里听到一个特别有趣的故事,正想讲给世子哥哥听。”

“这故事啊,讲的是一个不要脸的女子,跟男人有了苟且,未婚先孕,失了贞洁,丢人就算了,不以死谢罪,还厚着脸皮带着肚子里的孽种,嫁到别人家,让大家以为这孩子是夫家的!要不说天理不容,做了这等缺德事,想把自己蛋下在别人的巢里,鸠占鹊巢,嘻嘻,你知道她什么下场吗?惨得很啊,听说大出血,当场难产死喽……”

“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大快人心啊,世子爷!”裴子宁笑嘻嘻,语速快速地说着。

在听到鸠占鹊巢时,裴衍恒疾行的步子就一顿,不远不近的两个随从,差点没冲过去,急忙跟着停住了脚,默契地退后几步,将地方让出来给这兄弟二人说话,随从退到了边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衍恒眯起眼睛望着面前裴子宁,咬牙切齿道。

“我没说什么啊?”裴书宁做无辜状,“我就是说,那女人想鸠占鹊巢,最后难产大出血死了,报应啊!她活该!听说她死的时候,脸都是白的,血都流光了……啧啧,身下一滩血呢,世子爷,你脸白什么啊?弟弟就是听了这么个故事罢了,说给兄长听听……”

“你给我滚!”

裴子宁见裴衍恒生气了,他怎么可能滚,他更是得意气恨,故意道:“要说那女人,死得还是不够惨,她做下的恶事,礊竹难书!她倒是一死百了,却在人家府里留下个长子,混淆了血脉,这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占了人家府里长子长孙的位置,真是个臭不要脸的!母亲不要脸,儿子也不要脸,堂而皇之地占着位置,还想继承家业,他也不想想,他一个野种,配吗!”

这一句配吗?裴子宁甚至还当着世子的面,往地上吐了一口,吐完笑嘻嘻地看向裴衍恒,故作惊讶道:“啊呀,世子爷,你怎么脸色怎么这么差,小弟说的那个杂种,可万万没有说世子爷的意思,世子爷可莫要代入了自己……”

裴衍恒握紧拳头,盯着这个从小到大和他对着干的裴亲王妃之子,他若再听不出来他话中之意,他岂不是个棒槌!

“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滚!”

“本公子为什么要滚, 这园子是父亲的,还没轮到世子吧?再说了,弟弟不过说了个不知廉耻的故事,哥哥怎么还听恼了呢?”

“也对,这都怪我,是我这个弟弟话太多了,可是弟弟在听到这个故事时,实在义愤填膺,气得不得了,弟弟若不说出来,实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说这故事里不知廉耻的贱女人,她在旁人府里生下一个孽种,那孽种将来还要继承人家府里偌大基业,世子,这事儿若放在你身上,你说气不气人!”

“好在老天有眼,这杂种在府里爹不疼,娘不爱,没人理,像只没娘的狗,很可怜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爹不疼,娘不爱,哈哈哈,那不是因为,他爹知道他是个孽种,他后娘也知道他是个孽种,全府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孽种,就连他爹娘的亲生儿子,也知道他是个孽种!你说他好不好笑,世子,最可笑的是,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哈哈哈……”

“可怜的杂种,天天在府里闹,以为能讨得旁人一点关心,可惜啊,没有人理他,他是什么东西呀?他在别人眼里,是个贱东西!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实际上,所有人都是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一个贱人跟男人野合出来的东西,说出来丢死人!他还想着父亲会疼爱他,岂不知他父亲恨他入骨!”

“世子,你说他这身份如果公开了,会怎么样?这个杂种若知道自己的身世,会不会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他干脆找个井跳了,找个绳子吊死算了,除了他那杂种娘,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这杂种,不有人爱这杂种,更不会有人怜悯一个杂种,他不配,估计女人若知道他是杂种,都要吐了,哪怕终身不嫁,也不会想跟这杂种扯上关系……”

裴子宁声音不大,但话速极狠,又快,周围的下人不敢靠近,站在远处的两个随从,也没听清两人说什么,只听到只言片语,似乎贱人,杂种……

结果,就在裴小公子口沫悬飞地说着,世子突然一拳头过去,将裴小公子给打飞出去了。

裴小公子今年刚满十五岁,虽然个子不矮,但长得细瘦,哪有世子人高马大,尤其这一年,世子不但抽条长成了大人样,也突然爱锻炼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竟练起武来,天天在世子府里练石锁,练得肩宽瘦腰,整个一个衣衫架子,身形挺拔漂亮,听说腹部都练出了八块……

他的一拳,裴小公子根本接不住,凌空打飞出来,这还不算,待裴小公子爬起来,两人谁也不服谁,竟然扭打在了一起。

把路过的丫鬟吓得手里果盘都掉了。

两个随从更是头顶冒出了魂儿。

乌须真想扇自己的乌鸦嘴,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他心下暗忖,这裴小公子也是!明知道世子不待见他,还非要往世子前面凑,眼瞅着就要被揍!这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随从顿时吆喝下人上前拉住两人,可是下人怎么敢拉啊,谁敢拉世子,世子就揍谁啊,一时间花园里闹轰轰一片。

直到有下人找了裴亲王和亲王妃过来,两人匆匆来时,正好见到裴衍恒将裴子宁压在身下揍得裴子宁满脸是血,发出阵阵惨叫。

亲王妃当即就尖叫一声冲了过去,大声让人掀开裴衍恒,看到亲儿被打得这么惨,一脸有进气没有出气儿,牙都掉了。

亲王妃气得浑身发抖,将裴子宁从地上扶起抱在怀里,“子宁,子宁!”

裴子宁见到了亲娘,终于缓气来,开始嚎啕大哭:“娘啊,娘……儿要死了,儿要被世子打死了……”

亲王妃看

着心爱的小儿满脸是血,心中恨意涌出,她抬头,阴狠的目光盯着被下人给架起来的世子,怒声喊道:“反了天了!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我儿,王爷!王爷!你再不管管,你亲生儿子就要被这孽子给打死了!王爷!你可得给宁儿做主啊!”

裴亲王在见到此景后,早已满面怒气,回手狠狠给了被架住的裴衍恒一巴掌。

“混帐!你们几个,给我把这孽子带回世子府,禁闭一个月,每日一餐,不许出府!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裴亲王盯着裴衍恒冷冰冰道:“史部若来人,就说世子病了,任免之事,日后再说。”

“是!”

裴衍恒在被裴亲王甩了一掌后,他咬紧牙,瞪大了眼睛看着裴亲王,那一刻,他终于从暴怒的裴亲王眼中,看到了仇恨,隐忍,厌恶,嫌恶……但很快,裴亲王就垂下眼,遮掩了情绪,恢复了平常冷漠的样子,下着命令。

手下自然无所不从。

这一巴掌有多狠,它直接将裴衍恒扇到偏过脸去,震得牙齿松动,满嘴的血从嘴角溢了出来,耳朵都是嗡响的,根本没有听清裴亲王在说什么。

但裴衍恒在这一刻,对这么多年心中仍存着侥幸,想要拥有的那一丝父子之情,彻底泯灭……

他狠狠地吐出一口血,一下子甩开了桎梏他的人,身体晃了下,但很快站稳,抹了下嘴角的血沫,冷眼看着裴亲王关心儿子的眼神,亲王妃大呼小叫护着小儿的样子。

他忍不住呵地笑了一声,为这可笑的一切,也为可笑的自己,他踉跄地转身往自己的世子府走去。

乌须刚才抬手阻止周围要冲出去的护卫。

裴亲王出手太快了,打完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候若护卫冲出来与裴亲王刀剑相向,对世子极不利,到时裴亲王倒打一耙,再坏了世子名声……

见世子回府,他赶紧跟在世子身后,可世子的状态不对。

脚步凌乱,有仆人听从裴亲王命令,一路跟在世子旁边,被他一脚踢开,怒吼:“滚!给老子滚远点!”

乌须赶紧让这些人走开,没眼色的家伙!

他跟在世子身后,一路回了世子府。

他看到世子的右侧脸被裴亲王一掌打得肿了起来,可见打得有多狠,裴世子红着眼一路上连吐了三口血沫。

“乌须。”世子道:“拿些银两,我们走。”

乌须不知道世子要去哪儿,他小心问:“世子……可是要去纪小娘子那儿……”

世子笑了,眼中含着泪,凄沧道:“我找她做什么?我算什么世子?我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鸠占鹊巢的人,一个没有任何人期待出生的人……”

“……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出生,可我的人生,既然不能选择生,但至少死得要有意义,我不想窝窝囊囊的死去,乌须,我要去大凌关参军,那边战事频发,敌军屡屡进犯,我要去挫敌兵,就算不幸死在战场,马革裹尸,我亦是为了保家为国,死得其所!”

乌须一听,简直大惊,赶紧劝道:“别啊!世子,你还有皇上,你还有……”

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世子根本不听他的,他取了银物,往怀里一揣,头也不回的扔下了所有东西,出了屋子,牵着马离去了。

虽说裴亲王要人看着世子,但谁敢真看着呢?裴亲王是亲王,可世子也是下一任亲王,这爷俩打架,小鬼却遭殃,谁也不敢拦。

乌须急得直跺脚,赶紧叫来平日伺候世子的小厮追上去!

待人离开了世子府。

有人偷偷溜进了王妃处。

“人走了?”

“是,世子说要去大凌关……”

“呵呵,到底年轻,受不得激,走了便好,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妥当。”

“嗯,此事办成了,重重有赏!”

“多谢王妃,小的定不负王妃提拔!”

“去吧。”

……

纪樱躺了会正心悸,大门又被人敲响了,这一次她匆忙掀开薄被,急步出了院子,以为世子回来了。

打开门,却是乌须!她急忙向乌须身后望,没有人。

“你……”

乌须一脸愁容,求爷爷告奶奶道:“纪姑娘!劳驾了!世子出事了,世子他出事了!”

“什么?他出什么事了?”纪樱刚做完那个梦,心里正咯噔呢,一听到世子出事,她忙问道。

“世子他把府里头的公子打了,后来闹起来,裴王殿下也打了世子,要关世子禁闭,世子却骑马跑出去,我让小厮跟过去,马上就过来找姑娘您,想让姑娘劝一劝世子,现在也只有姑娘能劝世子了……世子他,他要去大凌关参军,姑娘也知道,那边正打仗,刀枪无眼,世子这一去,可能就要死在战场上,此行凶多吉少,求姑娘劝回世子吧……”

纪樱在听到裴衍恒打了公子,心里就一跳,她想到刚才的梦,梦里不就是说世子他打了公子,一气之下离府坐船南下,大凌关可不就要南下!

她立即出声:“那他现在在哪?”他绝对不能去大凌关!他不能坐船!

“世子这会已经骑着马去了码头,姑娘快随我去码头吧!我让小厮先追着世子过去,姑娘快上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纪樱望了眼停在门外的马车,车上还有个侍卫,平日在世子身边形影不离,她犹豫了下,确定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和梦里一一对上了。

她道:“好,我马上来,你等一下,我拿下一东西。”她清楚自己未必能劝说得动裴衍恒,这个年纪的孩子叛逆得很。

但她还是要走这一趟。

她快速回了屋子,取了块粉包袱皮,将几件衣服从柜中取出来,包在上面,最重要的是,她拿了给小弟积攒着的百解丸,攒了一瓶,接着将银子放到袖子里,她在房子炕下一处暗阁藏了一百两银子,小弟纪书宁是知道的,如果没银子用了,可以回来取暗阁的银子。

她快速打了包袱,接着锁上门,跟着乌须上了马车。

护卫快马加鞭赶着车去了码头。

纪樱一路都在掀车窗帘子往外看,直到马车停在她来京城时的那个码头。

她从车上下来,乌须见到了等在船口的小厮,小厢急忙迎上来。

“……世子他上了船,谁说也不听,是去大凌关的商船,小的根本劝不住。”

“行了行了,票买了吗?”

“买了,小的买了!船马上要开了……”

乌须看身纪樱,为难道:“纪姑娘,你看……”

纪樱心中记挂着那个中二少年,那个可能会要他命的天花,她只能叹气,直接道:“上船吧。”

乌须感激不尽,他带着纪樱登上双层大船,直奔裴衍恒所在船舱而去。

刚到门口,从舱门里走出一个小厮,正好与乌须和纪缨打个照面。

“这也是世子身边伺候的,赵小卓。”乌须飞快给纪樱介绍了下,然后问道:“小卓子,世子怎么样了?”

赵小卓蹑手蹑脚,见到乌须和纪樱时还有些慌乱,见到乌须问,才稳下来,低头道:“……刚给世子铺好了床,世子已经躺下了。”

乌须朝他挥了下手,让他赶紧走,然后转身对纪樱道:“纪姑娘,世子就在里面,拜托姑娘了。”

纪樱随便一点头,伸手推开了门。

这处是船上最好的舱房,屋子里的摆设与客栈没什么区别,走进去是厅堂,里面就是内室,内室里果然躺着个身影。

一动不动。

总算赶上了,她呼出气,将肩上的浅粉色包袱取下来,放到屋子一旁柜子上。

“世子。”她先出声,见没有声音,才走过去。

走到他床边,见他枕着枕头,盖着薄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她只好在床边空的位置轻轻坐下,一回头就发现躺在那儿的世子,脸肿得老高,上面浮起了一个巴掌印,嘴角都给打破了。

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她心疼地看了看,刚靠近。

世子察觉到有人,突然睁开眼,见到了她,震惊过后他脸色一喜,但很快就恶狠狠地拽了拽被子,冲她吼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过来的,你来干什么!本世子不许你进来,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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