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往事
青葛又被重新召过去随护在王妃身边,不过只需要出府的时候跟随,是以这个活倒是很轻松,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同时露面,她只需要偶尔去找叶闵汇报就是了。这件事罗嬷嬷知道后,有些长吁短叹,觉得诸多不便。
她要安排青葛见那莫经羲,有人跟随终究麻烦。
青葛见此,反而劝她:“这位暗卫姑娘和我们也是老交情了,不是说给她银子她会收吗,既如此,那就给她,多给一一”说到这里,她难得对罗嬷嬷笑得友善:“多给一些,总能堵住她的嘴,如果我们换了一个暗卫,对方不知道什么性情,那还不是得慢慢摸索?”罗嬷嬷恍然,眼睛亮了:“娘娘说得对,是这个理!”
于是接下来,罗嬷嬷好一番筹划,总算寻到了外出看百戏逛街市的机会,安排好了青葛和莫经羲见面。在出去之前,罗嬷嬷还特意寻来了青葛,给她塞了两个沉甸甸的缠臂金,还有一个大金簪子,这都是实打实的金子,没太多做工。青葛自然喜欢,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罗嬷嬷趁机提出,说想出去走走,说娘娘怕殿下见怪,让她不必跟着。青葛便答应了。
答应过后,她又跑去见了叶闵。
去见叶闵的时候,她略犹豫了下,想着如果这次他有什么暗示明示,那自己就直接点,赶紧还人情报恩。不过叶闵神情平淡,竟丝毫不提上次的种种,反而是问起如今王妃的种种。
青葛便说起罗嬷嬷贿赂自己的事,叶闵盛眉,正色道:“那你应了便是,不过暗中跟随,如王妃娘娘有什么异动,随时向我票报,我再择机和殿下提起。”青葛便有些为难:“殿下那里如果问起呢?”
叶闵:“殿下如今沉迷女色,对王妃过于偏宠,若他知道了什么,只怕打草惊蛇,你我若这能查出什么,我们再票报殿下吧。”青葛道:“好。”
叶闵又嘱咐了几句,青葛便要告辞。
谁知道就在青葛转身时,叶闵突然道:
”青葛。”
青葛听闻,停下脚步,转身看过来。
叶闵略垂着眼睛,并没看她。
她疑惑:“阁主?”
叶闵睫毛颤了颤:“没什么,你去吧。”
青葛望着叶闵略显苍白的面容,默了片刻,心里有所感。
这就是暗示了。
她略吐了口气,给自己一点勇气,之后径自回到叶闵面前。
叶闵眼神淡淡地看过来:“怎么了?”
青葛认真地望着叶闵:“阁主,我一一
她言语顿了下,想着怎么开口。
这是叶闵,千影阁阁主,是一手把她调教起来的人,可以说,自己的技艺处事,全都有他的痕迹。这样一个人,是上峰,是师父,甚至是一个抚养者。
青葛并不在意贞洁,这件事比起性命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所以她觉得她可以。
但是她发现,她很难把叶闵看做一个“美貌郎君”。
其实如今想来,她和宁王的最开始也是尴尬而艰难的,现在只是慢慢适应了而已。
她垂下眼睛,让自己不要去看叶闵的眼睛,把他想象成一棵树,一座山。
之后,她才郑重地道:“阁主,其实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没问题。
叶闵睫毛掀起,意外地看着她,仿佛有些不明白。
青葛见他这样,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高深莫测,至少在这一刻,自己掌控了主动权。
这种感觉也不错。
于是她直视他的眼睛,缓慢地道:“你对我生了男女之情,是不是?”
这个问题如此直白,以至于猝不及防的,叶闵脸上微微泛红。
苍白的脸庞,那抹红晕便格外惹眼,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暧昧风情。
一个阴郁沉默的男人,没有血色的肌肤,看上去脆弱削瘦,却是千影阁的掌控者,拥有深不可测的功力,以及无情残酷的性情,是她仰视和畏惧的人。可是现在,冰封的冷漠有了裂痕,他透出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眼睛中看着的,不是夏侯见雪,都是青葛,三十七号青葛。
这让青葛心底泛起一丝波澜,她突然期待起来,甚至兴味盎然。
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曾经用那么残酷的手段训练她,在她用手指头死死扒住石窟边缘树根时,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指头掰开,让她绝望地坠入毒蛇蠕动的蛇窟中现在,他竟然对自己这样的三十七号动了男女之情?
她唇边露出一抹笑,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阁主,我说对了,是吗?”
叶闵望着青葛的笑,那是胜券在握的笑,她在自己面前掌握了主动权。
这让他并不适应,甚至有些苦涩的失落。
他别过脸去,乌黑的睫羽垂在苍白而薄淡的下眼睑处,之后微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你误会了。”青葛盯着他抿起的薄薄唇瓣。
他面容雪白,就连唇色都比一般人浅淡,就像蒙上一层薄霜的花草。
她开始好奇,他在床榻上是怎么样的,这样的人会失控吗,会低吼吗,会沉迷吗?
这种想法让她几乎当场想做点什么。
打碎他该死的冷静,让他失控,让他大吼,让他疯狂,让他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叶闵。
于是她笑了笑,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格外缭绕:“阁主,你说...我误会什么了?”
叶闵的视线落在一旁墙上,那里有一幅字画。
他没有看青葛一眼,让自己盯着字画那略有些泛黄的纸张。
只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却让人不由自主去想象,他甚至仿佛闻到了什么香气。
再次开口,他声音艰难晦涩:
“青葛,我不是那个意思。”
青葛却步步逼近:“那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请我吃小食?你不就是想讨好我吗,你想和我做男女之事。”她语气特别肯定。
这直白得话语让叶闵眸底泛起一丝狼狈。
他缓慢地将视线落在青葛脸上,看着她脸上的兴味和笃定。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她说起来没有任何属于女子的羞涩,就好像这件事只是杀一个人吃一顿饭那么简单。点燃她情绪的点,不在于男女之爱,而在于,她可以掌控自己了,她要把自己踏在脚底下捏碎。
他略抿了抿泛白的唇,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你非要这么说吗?”
青葛:“不然呢?你不就是这样想的,不然你想要什么?”
于是叶闵便不说话了,就那么沉默地望着她。
青葛只觉,那双素来冷静寡淡的眸子中,似乎有些萧凉的意味,就像秋日时走过郊野,却看到浓雾弥漫湖面,沁凉萧瑟,悲哀而无奈。这是一个陌生的叶闵。
然而青葛却认为,机会来了。
她不再说废话,走上前,直接握住了叶闵的手腕。
叶闵生得削瘦苍白,不过他的手腕却颇为硬朗有力。
青葛知道,这双手的主人,在他年轻时候曾经意气风发,他年少成名,曾经得多少人的艳羡仰慕,可惜天妒英才,他瘸了腿。只是瘸了腿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他却离开了皇都那是非之地,过去了禹宁,孤独而安静地守在千影阁,成为暗不见天日所在的掌控者。也许过于高洁孤傲的,容不得一点瑕疵,便更容易折断。
而晚照或者自己这样的,反而更有韧性,可以不要脸面,
要贞洁,为了能活下去,怎么都行。
因为她们本来就一无所有,只剩下自己的身体。
一具身体,可以是一把刀,可以是一个玩物,也可以是一道佳肴。
她握着叶闵的手腕,抬眼望着他,用自己学过最为妩媚动人的眼神,诚挚而动情地道:“叶闵,你不想和我试试吗?”叶闵雪白面容泛着奇异惊人的红晕。
他眼底晦暗难测,望着青葛,用一种紧绷到几乎颤抖的声音道:“试什么?”
青葛:“叶闵,男女之间的欢愉,你不知道吗?可以让你生,让你死,让你欲罢不能。”
叶闵瞳孔微微收缩,他略眯起眼,声音轻而危险:“哦,青葛,你知道?”
青葛坦然地道:“对,我知道。”
她轻笑了下,用充满魅惑的声音道:“你和我试试就知道了,阁主,这个世间不只有千影阁,还有许多其它的,可以让你着迷的。”叶闵却陡然挣脱了她。
青葛诧异,所有的热情全都稀碎。
他竟不曾着了她的道!
再看时,叶闵眸底尽是寒意:“你试过了,什么时候的事,那个人是谁?”
青葛挫败,不能理解:“是谁有那么重要吗?你也一把年纪了,你竟如此天真吗?”
叶闵冷冷盯着她,锋锐冷冽。
青葛并不在意地道:“阁主,我已经十八岁了,我这个年纪若是寻常人家,说不定孩子都有了,我寻一貌美郎君,享受人间至欢,这有错吗?叶闵的五指缓慢地并拢,攥紧,指骨发白。
他盯着青葛,磨牙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竟如此一一
他薄薄的唇,吐出两个鄙夷的字眼:“随便。”
青葛听着,越发惊讶:“阁主,可是晚照有过很多男人,这些不都是你命人教她的吗,你可从来没说过她随便。晚照估计都睡了八十个了!!
叶闵眯起眼,一字字地道:“你们不一样。”
青葛好笑至极:“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同吗?都是低贱的奴籍,杀人放火卖笑卖皮肉谁就比谁高贵清白了?你
怎么叫不随便,你只告诉我,命最要紧,什么时候都要活着。
为了活着,有什么不能干的吗!
叶闵骤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扳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来。
对此,青葛温驯至极,没有丝毫反抗,她抬着眼,清亮的眸子就那么坦然地望着他。
近在咫尺的两个人视线相对,呼吸萦绕,青葛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眸底的幽暗阴森,他下颌绷紧,咬着牙,似乎要将什么撕碎。显然他被她的话激怒了,像是一头被人刺痛的兽。
对此,青葛一脸平淡,她不知道叶闵竟然是这样的,太装了!
难道他以为,她可以平心静气和他装傻装天真风花雪月?
那是高门闺秀才会干的!
她在宁王面前装,装了这么久早累了。
叶闵急促的呼吸喷洒在青葛脸上,他阴森森地咬牙道:“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叫什么,他都对你做了什么?”青葛:“不知道名字。”
她漫不经心地补充说:“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干嘛要知道名字。”
叶闵神情便僵了僵。
青葛看着叶闵,叹了一声,无奈地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这种事。”
叶闵合上眼睛,微吸了口气,之后,有些颓然地放开了青葛。
青葛得了自由,揉了揉自己的下巴。
下巴有些疼,希望不要留下淤痕。
叶闵再次看向青葛,神情异样,甚至仿佛有些恍惚,他喃喃地道:“是我的错,我错了。”
青葛却不想听这些,她不觉得谁错了,平心而论她是感谢叶闵的。
所以哪怕时至今日,在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她依然会挡在叶闵面前,可以为叶闵生为叶闵死,但是涉及到男女之情,她确实没太多情绪。她以为他们可以是简单一点的男欢女爱,各取所需。
对于这点,她也有些挫败:“阁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想那么多,你试着放轻松,享受享受男欢女爱,这不挺好的吗?”叶闵眸底异样苦涩:“你一”
他摇头,颓然地道:“你出去吧。”
青葛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事情没做成,半途而废,放在那里也是一块心病。
于是她望着叶闵,试探着道:“阁主,我是认真的。”
叶闵手指尖都在颤:“认真的?那你之前呢?你和一
他艰难地咽下自己冲口而出的话,到底是道:“那你之前怎么可以随便?”
青葛一脸诚恳地道:“我和那个男人就是随便玩玩的,但和你是认真的,他没法和你比。
说完这话,她突然感觉到,窗外似乎有人。
刚才她和叶阅谈话太过投入,以至于不曾发现。
这时叶闵也发现了。
他侧耳聆听,之后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是宁王。
青葛意识到是宁王时
她也有些无奈。
怎么是他?
不过想想,她和叶闵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寻常人不可能轻易踏入这里,两个人没防备,再加上两个人情绪太投入,以至于对宁王的到来偏偏宁王是能自由出入叶闵住处而不被暗卫拦下的,所以就这样了...
他听到什么了吗?
她有些心虚,不过很快自我安慰,听到也没关系,他不知道那个“随便玩玩的男人”的男人就是他。叶闵很快收敛了情绪,给了青葛一个眼神。
毕竟训练有素,且多年默契,青葛也迅速恢复冷静,略点头:“属下先告退了。”
说完,她也就微低着头,匆忙出去。
出去时,恰好看到宁王。
宁王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外,气度雍容,神情坦然。
青葛无声地对宁王见礼,宁王淡看她一眼,略颔首,便不再说什么。
上次宁王斥责青葛后,两个人再不曾见面,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于宁王来说,怎么调教好这个暗卫是叶闵该做的,而如今无意中撞破这小暗卫对叶闵所说的言语,一时也是一他略挑了挑眉。
青葛身形一跃,径自离开,宁王却是气定神闲地迈入房中。
于是他便看到了神情明显有些不自在的叶闵。
他有些戏谑地笑道:“叶阁主,本王也不是有意要偷听,本王只是不曾想到,你们竟然如此投入。”他过来时,这里的暗卫侍卫自然不敢阻拦,他就这么进来了,谁曾想,却听到小暗卫这样的言语。啧啧啧,这虎狼之词。
叶闵神情紧绷,木然地道:“没什么,这件事不用提了。”
宁王却很想提提。
他长叹一声:“叶闵,你这样子不行。”
叶闵垂下长睫:“哦?”
宁王收敛了笑,道:“本王之前提议过的,你若当时应了,何至于让别人占了先机,你倒是凭空在这里酸。叶闵艰涩地别过脸去,闷闷地道:“殿下,罢了,随她吧。”
宁王无奈扬眉,待要调侃叶闵几句,不过却想起自己的王妃。
他眉眼顿时萧条下来。
男女情爱这种事,终归让人有些惆怅。
他发现自己其实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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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施展轻功回去宁王的府邸,在回去的路上,她并不避讳被人看到。
她现在重新随护王妃的话,还是要偶尔以暗卫青葛的身份露面,让大家意识到她一直围绕在王妃身边,一直是存在着的。不过在这么行走间,却想起刚才叶闵的种种。
他可能有些失望,不过青葛也没办法,只能说,他想要的自己确实给不了。
宁王那里,她如今已经太过煎熬。
想到这里,她脚步停了下来。
其实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宁王有男女瓜葛,更不曾想过,叶闵会对她示好。
这在她心里都是高高在上的,不可冒犯的权威,不可逾越的高山。
她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四岁那年,那时候,她只是被豢养的菜人,因为太瘦,暂时苟活。
那天,在大雪天中,在雪和泥的脏污中她和两条狗抢食,却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
她紧紧攥着才抢来的菜饼,睁大眼睛,警惕地看过去,便看到了站在雪地中的一行人。
那是叶闵陪着太子以及还是皇子的宁王在巡防边境。
十四年过去了,她的人生中经历了许多事,她也曾经挣扎在生死边缘,但她至今依然
记得当时的那一幕。
耀眼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让那明洁的雪白纯粹干净到了极致。
只有一块破布裹着瘦弱身体的她仰着脸,好奇地望过去,当阳光自蔚蓝的天际透射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她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她的人世间。她才四岁,那么稚弱幼小,那时候的她眼里只有那两只瘸腿瞎眼的狗,她拼命和它们争抢少到可怜的粗食,又拼命地想让自己晚一些被宰杀。在她心里,孩子和狗早晚都是要被吃掉的,只是多活一天少活一天的区别。
直到那一刻她才隐隐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青葛扶住了一旁的老树,让自己的额头抵在树干上,斑驳粗糙的树皮带来额头的痛意,她回想着往年的种种。她感谢皇太子,感谢宁王,也感谢叶闵,是他们给了她机会,让她脱离了她原本愚昧无知为人鱼肉的人生。她还记得太子伸向自己的手,那双过于温柔修长的手。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在阳关的照射下,仿佛发着金光。
这在她心里便是入世的仙人。
青葛在额头些许的痛感中,自喉咙发出一声喟叹。
那时候,他们所给与的一切几乎犹如天赐,她感激涕零,顶礼膜拜,她愿意效忠,效忠一生一世。她愿意为他们去死。
在犹如炼狱一般的苦训中,她麻木的意识也曾经滋生出豆蔻情思。
她喜欢宁王的兄长,当今皇太子,他霞姿月韵,松风水月,世间无双,她愿意用她贫乏词汇中所有的赞誉之词来形容他,没有人能和他媲美。当然,也许最初她对皇太子说不上喜欢,只是仰慕,是向往,是对温暖的渴望。
毕竟这是跃入她苍茫贫匮世界的第一抹暖色。
本来那种仰慕会随着她的长大而褪色,也会随着对这个世间更清醒的认识而消淡。
可后来那仰慕化为了恋慕,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皇太子早已经娶妻几年了。
太子妃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其父为武安侯,母为信国公府嫡长女,生得蕙心纨质,雅思清妍,端庄娴静,性情也最是温柔良善。可青葛曾经用阴暗的眼神盯着太子妃,试图证明太子是错的,他选的这个太子妃不好。
一直到有一日,她看到皇太子妃行经一处园圃,却看到花树下有一雏鸟,那雏鸟显然才出生不久,毛都不曾长,瘦弱丑陋的样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皇太子妃却并不嫌脏,她捡起来,捧在手心里,怜惜地抚摸着,让人取来饭食,她一点点喂它,哪怕鸟粪脏污了衣裙也不会恼。那一刻青葛懂了。
这个世上有人沽名钓誉,有人道貌岸然,有人念一千遍佛经敲一万次木鱼却依然虚情假意心肠歹毒,但是青葛知道,皇太子妃不是那种人,她是一个善良柔软的人。那样的温柔善良是自小被父母疼宠,是不曾缺过衣食,是被泼天富贵滋养出来的。
她和皇太子是一种人,他们冰清玉粹,雪胎梅骨,他们是再相配不过的好人。
从那日起,青葱的心思便彻底消散了。
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她便不再去惦记,他们那么相配,合该成就神仙眷侣。
时至今日,再见皇太子和太子妃,她心中已无任何波澜。
只是她不曾想过,阴差阳错,有一日她会以别人的身份和宁王有了这样的牵扯,更未曾想过,叶闵会对自己生出男女之间的念想。最初相见时,青葛只记得叶闵是一个“大人”,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大人”是多大,只觉得他很高,笔直笔直的,挺拔修长。如今回想,十六岁的他其实是一个飞扬洒脱的少年,一身劲装,手持长矛,是最飒爽的英姿。
之后再见是四年后,最初她并没有认出他,是后来知道他昔日的阅历才慢慢知道,当初和皇太子以及宁王在一起的少年便是叶闵了。叶闵曾经是一战成名的少年悍将,在一次残酷的伏击战中,他身受重伤,残了腿,之后自请进入禹宁。至于宁王一
青葛吸了口气,她伸出手来,撑在老树干上,之后缓慢地让自己站直了。
无论是叶闵还是宁王,他们两个都是压在她心坎上的一座山,她终究会想起最初,想起那个过于清冷雪白的午后,想起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居高临下的,怜悯的,像是高居于云端的山人俯瞰着挣扎在苦海的世,
他们生得再是跌丽绝艳,性情再是温柔体贴,对她再是恩重如山,曾经的一切依然在她心里,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烙印。最初,明明矜贵讲究到极致,却依然愿意对着脏污卑贱的她伸出手,冲她温煦笑着的,是皇太子。如今叶闵的示好,不过是看中了美貌的皮囊罢了。
可以效忠,可以卖命,甚至可以一夜风流。
其它的,不可能。
至于宁王一
青葛扯了扯唇,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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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适时露面,找了罗嬷嬷,稍微露出了宽松的意思,可以让她们出去,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罗嬷嬷感激不尽,粗暴直接地塞给她一个金坨子。她掂量了掂量,足足三十两的金子。
她如今这差事也是一个刀切豆腐两面光,可以在罗嬷嬷这里揩油,也可以在宁王那里讨赏,还可以从叶闵那里落一个尽忠职守,谋求一个户帖。总之自己一个人把王妃暗卫的活,把把监看被监看的都演了。
这个世间也许有她就够了。
罗嬷嬷买通暗卫青葛后,自然是很有些得意,先找王妃青葛炫耀一番自己的能耐,之后很快便安排起来。这里到底是皇都,不是禹宁,处处安插有夏侯家的耳目,罗嬷嬷行事自然方便。
没多久,恰好海上番国的使者来皇都,进贡了什么孔雀,火鸡以及倒挂鸵鸟等,这些都是寻常闻所未闻的,到时候这些珍奇异兽会自皇都天街经过,一时之间皇都百姓纷纷外出观看。罗嬷嬷便趁着这个机会,一番布置安排,以外出游玩为由将青葛带出王府。
不得不说,青葛看着罗嬷嬷这么一番,不免心生敬佩,她想自己之前到底小看了她。
待事情了解,自己务必万分小心,不能着了罗嬷嬷的道,不然只怕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个人观看了那番邦进贡的珍奇异兽后,便在侍卫的保护下过去一处茶楼。
莫经羲已经侯在这里,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罗嬷嬷出去茶楼外面望风,青葛径自进去见了莫经羲。
已经一个多月不见,莫经羲看上去神情间有些疲惫,他以手支额,就那么打量着进来茶室的青葛。
青葛毫不客气,径自落座,望着对面的莫经羲张口便道:“三万两,准备好了吗?”
如果说之前青葛多少还得供着财神爷,现在,在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只想说,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