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爸爸妈妈一样, 身上总是有一种很奇妙的香味。
这种特殊的味道还混杂着熟悉的洗衣液与沐浴露的气息。
不过江艺淼不知道自己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窗外的小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 像藕丝一样趴在窗户上。
江艺淼下意识扯着赵书铭的衣摆，又靠近他身上嗅了嗅。
直到她的鼻尖都碰到了他，赵书铭才后知后觉地扶着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靠近的动作。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可能被子用多了可能就沾上了我的味道。”
“不是说要早点睡觉吗，我关灯了？”赵书铭抿了抿唇。
“嗯嗯，关吧。”江艺淼翻身, 将手放在身侧, 娃娃还在其中一只手的臂弯中。
随着屋内黯然，屋子里安静得只有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江艺淼下意识将小腿搭在了赵书铭的身上, 明明想早些睡觉，但她突然又有些不想睡。
赵书铭的睡衣是长裤，而她穿着最清凉的短裤睡衣, 裸露在空气中的腿压着他柔软的睡衣布料, 他任由着她这样的动作。
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很熟悉江艺淼, 就连她的睡觉习惯都了如指掌。
江艺淼揣着娃娃, 翻了个身，面对赵书铭，那双圆碌碌的双眼在黑夜中也映着一点光芒。
“淼淼, 怎么了？”赵书铭睁开假寐的双眼, 只感觉听到他说话后的江艺淼挪了挪身子又靠近了赵书铭一些。
“哥, 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夜深人静的时候, 总是会想一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比如现在的江艺淼破天荒地在想着一些世界的奥秘。
“我也不知道。”比起江艺淼，赵书铭倒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他也没有科学的证据能否认她的疑问。
“淼淼，你现在还在害怕吗？”
江艺淼摇摇头，“不怕了。”
空气中却荡了一声笑，赵书铭侧身与她面对面，江艺淼的小腿也跟着他转身的动作轻晃了一下。
“你小时候胆子可大了，我记得幼儿园的某一年中元节，你胆子大的甚至想去看人家烧的纸是什么样的。”
江艺淼皱起眉头，疑惑的表情告诉赵书铭，她压根不记得这回事了，幼儿园那个年纪的事确实很容易就被遗忘。
但对于赵书铭来说，那是他小学时的事情，和江艺淼有关的很多事他都记得很清楚。
哪怕大脑记不住，他从小写的日记也将替他记住了。
“那天晚上吃饱饭，你说想去滑滑梯，我就和你一起下小区楼下。”
……
赵书铭牵着江艺淼一起小区的儿童乐园，但是滑滑梯那边实在是太多小孩子了。
周围吵得很，江艺淼不喜欢吵闹的地方，没玩多久就放弃了，牵着赵书铭的手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这里。
回家的路上，江艺淼却突然嘴馋非要吃冰淇淋，赵书铭便和她一起吃着冰淇淋，又在小区楼下逛了两圈。
直到冰淇淋快吃完的时候，也是他们该回家的时间了。
江艺淼刚将冰淇淋的包装纸扔到垃圾桶里，突然闻到了一股很不寻常的味道，她环顾了四周，才发现马路边有人在烧纸，盆子里冒着火舌，将纸张吞噬。
“哥哥，他们怎么在那里烧纸？”江艺淼攥着赵书铭的衣袖，吸了吸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烧纸味儿。
赵书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他握着江艺淼的手，“没事，是过节的习俗。”
“习俗？”江艺淼有些疑惑。
她知道今天过节，因为这两天总是从妈妈他们口中听到节日之类的字眼，但并不太了解这个节日是做什么的。
在小孩子的认知中，节日都是美好的，节日与放假和吃大餐有关系。
她哪能联想到中元节和鬼怪有关。江艺淼还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马路边烧纸的人。
“是过这个节就一定要烧纸吗？为什么我不用烧啊？”
赵书铭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他当然知道中元节是什么节日，虽然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不过对于一些众人心照不宣的习俗和理念他自然也是尊重的。
最近这两天，他们这样的小孩也不该太晚回家。
赵书铭只好轻拽了一下江艺淼的手。
连忙转移话题，“淼淼不用烧，我们快回家吧，不是说想吃水果吗，我家里冰箱有水果，回家一起吃。
江艺淼点点头，但目光还锁在不远处的火光中，直到赵书铭拉着她往前走，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那点火光，江艺淼才回过神来。赵书铭把记忆里的画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艺淼，不过她依旧毫无印象，根本记不起这件事。
他抬手摁着她的眉心，“淼淼，别皱眉，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怎么长大了胆子还会变小了？”赵书铭难得地打趣她。
江艺淼压着赵书铭的腿轻踹了踹，“我才没胆小呢。”
空气中又安静了几秒，客厅外突然传来什么物件掉到地上的声音，江艺淼脑子里正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她本能反应朝赵书铭怀里一头扎了过去。
“妈妈呀，什么声音。”
她本来就和赵书铭靠得近，现在紧紧抱着他，直接贴到他怀里去。
“没事，别怕。只是什么东西没放好掉地上了而已。”赵书铭猜测或许是厨房悬挂在墙上的用具。
“别怕。”赵书铭拍了拍她的背部，“没事的，要是有什么大不了我还在呢。”
江艺淼都急得喊妈了，赵书铭知道她是真吓到了，平时她的感知本就很敏锐，所以会对周围事物的变化很敏感。
只是没想到她今晚那么敏感，周遭的一点动静都能将她吓到。
江艺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听到了水龙头滴水的声响，她感觉浑身起着鸡皮疙瘩抖了抖。“怎么还有滴水声。”
“浴室的花洒最近有些漏水，时不时会滴水下来，这两天我找人弄一下。”赵书铭和她解释道，他拿起被子将江艺淼的背后也盖好。
“哦……”江艺淼还是有些发毛，不肯撒手。
平日里睡到夜半，她也会像只八爪鱼一样的贴在她身上，赵书铭对她这样扒拉在他身上的动作习以为常。
“淼淼，快睡吧，再吓自己，就真的要把胆子给吓出来了。”他笑道。
“嗯。”江艺淼挪了挪腿，但发现现在的姿势意外得很舒适，她低着头将鼻尖贴到被子的边缘上，总算是真的要睡觉了。
当耳边是她平缓均匀的呼吸声时，赵书铭才睁开眼睛看着睡着的江艺淼。
她一入睡了往往就会睡得很沉，沉得外面打雷估计都吵不醒她。
她上一周才剪了头发，还因为把刘海剪短了郁闷了半天。
不过现在的长度正正好覆在她的额头上，也不会挡住她的眼睛。
赵书铭摸了摸她的额前的碎发，心底却不知为何泛起一种有些悲伤的感情，就像窗外雨停后蒙在月亮前的云层，让他看不清眼前。
赵书铭总觉得江艺淼抱着他睡觉这样的画面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人生中。
因为母亲的职业规划，父母都希望他能和他们一样搞学术，甚至本科就出国留学。
他本是被半推半就着按着这条路走下去，但每次见到江艺淼对他这样不设防的单纯，又让他觉得他们需要一个时间沉淀。
他总不会做江艺淼一辈子的哥哥。
没有血缘关系维护，说难听点，他不过是江艺淼的一个朋友而已。
他看着江艺淼的脸蛋，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
从赵书铭有记忆开始，江艺淼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她只比他小了两岁，所以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一起玩很多小孩子玩的东西。
当她学会喊妈妈的时候，沈蔓就抱着小小的江艺淼学怎么喊“哥哥”。
可惜江艺淼学说话有些迟，学了好久才会怎么叫哥哥。
不过没关系，她人生中学会的第三个词汇居然是哥哥诶。
所以江艺淼从小就习惯喊他哥哥，把他实实在在地当成了亲哥，有什么好吃的第一时间会想到他，就连买的玩具也爱放在他家的玩具房里。
她在同学录上最喜欢的人，也写着是爸爸妈妈和哥哥。
就连平时一起出门，会遇到一些热情的大人打趣地问她：“这是你哥哥吗？”
江艺淼都会挽着他的臂弯将脑袋靠近他的脸，似乎是在告诉他们：你看我俩长得不是有些像吗？
非常自然且大方地说：“是呀。”
他们和很多青梅竹马并不一样，这也和赵书铭有关，毕竟到了现在十几岁的年纪了，他也没有给江艺淼竖立好性别观念，导致她还是和以前那样和他亲近。
至于她的父母，似乎也把他当成了江艺淼的亲哥，没有多加提醒。
赵书铭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坏事还是好事，毕竟现在距离他和淼淼的结局还有很久，他们现在还小，不是想这种无关事情的时候。
赵书铭的指尖离开了她的脸蛋，正想轻轻环住她的时候，江艺淼突然翻了个身，总算是松开了抱着他的动作，平躺在床上。
她当然没有醒，大概只是因为侧睡压着不舒服，她的身体本能地换了个姿势。
赵书铭的身上轻了很多，但心底却没有轻。
他低下头看去，江艺淼的手心还拽着他的衣服，他无声地笑了。
怎么办啊，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只当江艺淼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