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波尴尬未平,新一波尴尬又起。
倪雀不想在车上坐着了,她想待去车底。
她硬着头皮道:“这个……不记得了,没有算过。”
前面的车流变得疏松,车子平稳加速。
倪雀余光瞥见江既迟翘了翘嘴角:“那你应该聊我聊挺多的。”
“?”
又听他慢腾腾添上一句:“所以才计算不过来了吧。”
“……”
倪雀想,按照这个聊天逻辑,接下来他是不是要问“那你们都聊我些什么”?
倪雀都顾不上尴尬了,先一步在心里琢磨着答案。
然而江既迟并没有在这上面持续深入,反倒是跟她聊起了其他的寻常话题。
倪雀那混乱慌张的心绪也渐渐因此平复。
近一个小时后,车子终于抵达阑大西门。
将车停在西门的地下停车场,两人来到电梯间,准备乘电梯上行,进到轿厢,摁下楼层,电梯门即将合拢之际,一只柔嫩细白的手掌住了门壁:“等等。”
声音有些熟悉,倪雀抬头。
电梯门被强行拉开,一个相貌极其美艳的女人出现在视野里。
脸型窄紧,五官精致。
长发,外翻卷,半扎半散,分外显气质的妆发。
米色大衣,光腿神器,和大衣同色系的粗跟皮靴。
女人先是看了倪雀一眼,接着目光径直移向江既迟,露出爱慕与讨好兼具的笑容:“阿迟,好巧。”
“阿迟”这个称呼一出口,倪雀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是那个女人。
是三年多以前在深夜代替江既迟接她电话的女人。
是三个多月前,江既迟让她帮忙拉黑的女人。
叫什么来着?
倪雀思索了一下。
哦对,叫韩苒。
倪雀下意识就去看江既迟的反应。
他表现很平淡:“你怎么在这儿?”
韩苒走了进来,站在了江既迟另一侧。
江既迟则顺势往倪雀这边挪,倪雀察觉到他的动作,跟着往同侧方向挪了两步,留给他更多空间。
但这电梯轿厢本就不大,衣服穿得又厚实,江既迟羽绒服的袖子蹭上倪雀羽绒服的袖子,布料相擦,发出轻微的簌簌的声响。
韩苒视线扫过他们,回答说:“刚在路上看到你车了。你不是没接我电话么,正好碰上,就掉头跟上了,想着合适的话,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江既迟语调淡淡:“那你看到了,明显不太合适。”
“不合适是……”韩苒再次看向倪雀,“这是你女朋友吗?”
倪雀一惊,眼睛都睁大了,她刚想开口否定,江既迟先说话了:“这和你没关系吧?”
韩苒佯装若无其事的神情有几分维持不住,她反问江既迟:“你喜欢这样的?”
江既迟闻言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倪雀突然往前挪了挪,语气略带冷硬地先一步对韩苒道:“我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喜欢我这样的,但他一定不喜欢你这样的。”
江既迟意外于倪雀的反应,不由一愣。
韩苒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女生对自己说话能这么冲,顿时有些垮脸:“你说什么?”
倪雀仍看着她:“你尾随人家真的很不礼貌,看到人家明显有约的情况下,还表示想要一起吃饭,这样还很没有分寸。”
“……”
韩苒一整个惊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一眼看起来就比自己要小的女生,居然一开口就是教训她。
韩苒向江既迟投去诧异的目光:“阿迟,你听到她跟我说什么了吗?”
江既迟点点头:“听到了,她难道说得不对么?”
“?”
这时,电梯门开。
江既迟隔着衣服布料,拉住倪雀的胳膊,两人率先出了电梯。
韩苒也走了出来,语气不乏急色:“阿迟!”
江既迟停下脚步,微微侧身,低颈对倪雀说:“你先去店里,可以先点上,我不挑食。我跟她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去。”
倪雀乖乖点头,说“好的”,然后往电梯间外走去。
江既迟转过身来。
刚才那一幕,韩苒看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江既迟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在接人待物上既周到又和气的人,与人相处,他总带三分笑意,七分真诚。
然而他的周到和和气,或多或少都带有一定的距离感。这份距离感,在面对与他适龄的女性时,又添有几分分寸感。
但是刚才,他和那个女生说话时,他微低的头颅、温柔的语气,以及他们之间趋近于零的距离,都在告诉韩苒一个事实:江既迟对那个女生有那层意思。
由于尚在寒假期间,商场内还很冷清。
电梯间除了他俩,一个路人也无。
江既迟朝韩苒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一个说话对方正好能听到的位置上停下。
他直截了当道:“韩苒,有些话我过去说过很多次,你一直当没听见,我今天就再和你讲一遍。”
韩苒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凉意在横冲直撞地乱窜。
江既迟神色平和,就连他平日里见到她时,那直白的厌恶他都收了起来,这反而令韩苒越发心里发慌。
因为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江既迟的郑重、决绝、不可动摇。
他说:“我很感谢你曾经在我留学或出差在外,来不及赶回来的时候,帮着我妈一起照料我爸这件事,关于这一点,我现在依然可以和你说一声谢谢。”
“但是你在我妈和我爸婚姻存续期间,撮合我妈和她现在的出轨对象这件事,我不可能理解,更不可能原谅。”
“我但凡想起都觉得是对我爸的不尊重,也觉得极其恶心。”
江既迟到现在还能想起当时的画面。一年前,李叔家里有急事,临时请了三天假,一时间,照料江耀诚的重任都压在了王梵身上,于是他加急赶完手头的事,提前结束出差,下了飞机就往家赶,到了家,发现大门没关,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看见王梵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衣衫半褪,激烈拥吻。
江既迟一度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与客厅一墙之隔的一间卧室内,还有他卧病在床、无法动弹的父亲。
毕竟,他母亲一直以来示于人前的,都是一副兰情惠性、得体优雅的高知女性形象。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妻子,居然能干得出在自己丈夫的眼皮子底下偷情的事。
他当时只觉难以置信、恶心欲呕。
即便是现在想起,仍觉反感、反胃至极。
“这件事要是没发生,我还能把你当个妹妹看待。”江既迟看着韩苒,依旧是那副平平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