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问与长公主来到海稀仁他们租赁的小院,这里今天还是颇为热闹的,除了海稀仁一家,沈家父子,方正虎,苏小醉,王程飞,向羽飞,方悬,洪辕涧,大小和尚都在。
“侠君与殿下来了,方才还说去请你们,昨日定下少阳与仙儿的婚期,便想着今日叫大家一起过来吃顿饭,也是个酬谢礼。”
见李问和长公主到来,海稀仁连忙过来迎接,沈韵、沈元佑父子也过来见礼。
宴会要在中午才开始,此时大家坐在院中闲聊。
这小院也是颇为别致,院中一株巨大的葡萄架正好遮阴,桌椅摆在葡萄架下,除了洪辕涧在厨房里忙活,方正虎,苏小醉在里面帮忙,其他人都坐下来闲聊。
李问问起昨日天孤坞接小和尚的事情,黄玄通便讲起此事经过,他和洪辕涧去了以后,留洪辕涧在外接应,他则去庙里与善大师交涉。
起初善大师借口小和尚正在修行的紧要关头,还是不愿意放人的,然后黄玄通就出言威吓,说他自己找了许多朋友过来,什么北侠南魔西域神刀中原大侠,还有“玉面龙刀”李侠君以及当朝护国公主,等一会儿全都会来。
善大师当然是不信的,黄玄通一声呼啸洪辕涧破门而入,双方就此开始对峙,没过一会儿王程飞与向羽飞联袂而来。
以善大师的修为自然不惧他们,别说他们四个,就是这样四十个他也不放在眼里,叵耐他是个妖类,在人类为主导的世界本就活的小心翼翼,更何况还是京城。
许是王向二人的到来让他心里泛起嘀咕,万一真像他们说的后面还有西域神刀玉面龙刀外加护国公主带着大队人马过来围剿他的小庙,他这七千年的大妖也是吃不准的,于是犹豫着将小和尚放了出来。
“小衲实在搞不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善大师人挺好的,教了小衲不少经文神通,你们一个个的大惊小怪。”
小和尚开口抱怨。
长公主饶有兴趣的问道:“小和尚他教了你些什么?”
“那可就多了,小衲如今才知道,原来小衲以前念的根本不是佛经,都是佛陀菩萨的名号,神通要配合正儿八经的佛经才能发挥威力,比如驱鬼时要念往生经,捉妖时要念降妖伏魔经,最不济也要念诵六字真言,小衲以前都搞错了。”
小和尚洋洋得意的说着,大家忍俊不禁,长公主却是十分疑惑:“侠君,小师父以前都是怎么降妖的?”
李问却笑道:“嘉影你有所不知,他以前驱鬼倒是很在行,遇到妖怪就彻底麻瓜了。”
接着李问就将小和尚降妖除鬼二三事讲给长公主听,长公主听的也是一愣一愣。
“他本就是个佛像成精,以前除了本命神通,其他的都不会。”
小和尚赧然:“小衲以前不懂事才会闹出那些笑话,现在?哼哼!”
长公主感慨:“那也已经很厉害了。”
接着凤目移向向羽飞,向羽飞吓的缩了缩脖子,自打长公主来了,他就怵怵忐忐生怕被揪出来,这个时候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长公主只是瞪了他一眼,责怪他没有把事情全部汇报给自己,而且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曾到她那里来报备,很是渎职啊。
而此时海仙儿注意到李问的言辞,看了看李问,又瞧了瞧长公主。
“侠君哥哥,你与殿下,你们两个……”
李问笑着点头,轻轻握住长公主的手背,坦然道:“我与嘉影已经定下终生。”
长公主含羞低头。
“恭喜侠君与殿下。”
沈元佑首先恭贺。
其他人也是纷纷恭喜。
海稀仁心中五味杂陈,但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于他的想法中这未必不是牵制李问的一个办法,有长公主在他身边,即便李问不去修仙,想必也不会造反。
沈韵却是配合着恭贺了两声,他本人却是不看好的,这一切都要圣上定夺,他们这私定终身算什么?
“昨日我就说侠君这孩子与殿下有事,他还不承认,今日怎么就大方起来了?”
程凌素开口调侃。
“昨天见到婶婶的时候不是还没定下嘛,我也不知嘉影心中有没有我,回去之后才知嘉影心意,这不一早过来通知大家。”
向羽飞觉得这是个表现的机会,于是连忙将一个匣子拿出来,递到李问和长公主面前,这匣子巴掌长,寸许宽,上面绘刻金色符文。
“这是在下多年饲养的一对金蝉同心蛊。”
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只怪异虫豸,通体
金黄八足双翅,头生双角,大的食指长短,小的指甲盖大小。
“小蛊为主,大蛊为辅,将蛊虫贴于后颈,彼此可心意相通,还可共享五感,于对战之时有大用,侠君与殿下都是爱武之人,有此蛊相助,日后与敌相对将无往不利。”
长公主很是满意:“还算有心,手收下了。”
李问也觉得这蛊用处极大:“多谢向兄。”
向羽飞兴高采烈的将匣子放在桌案上。
程凌素将自己的一对手镯送给长公主,海稀仁写了一副字送给李问,沈元佑见老爹不动,于是主动也献上墨宝,其他人也各有礼物,实在是这个消息过于仓促,大家一时也没办法准备,但总归是一片心意,李问和长公主还是蛮高兴的。
方悬笑眯眯道:“贫道寒酸,身无长物,不若送二位一课吧。”
说完,他拿出占卜用的龟壳,晃了两下滚落出几枚青绿色铜钱,方悬伸手摸了摸铜钱的方位,微微皱起眉头。
叹息道:“侠君,你应尽快离开安京,不然恐有杀生之祸。”
“啊?”
长公主大惊:“道长何解?”
方悬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李问迎着长公主担忧的目光,笑道:“他唬你的,他三年不能算卦,要我养他三年,这个时候说这些也不过就是虚言恫吓,做他们这一行惯用的伎俩,行了老道,你这是封建迷信。”
听他调侃,方悬笑了笑也不多言。
就在长公主打算继续追问时,在厨房那边洪辕涧大叫一声:“开饭喽。”
大家纷纷过去过去端盘子端碗,酒席就此开始,期间洪辕涧悄悄把李问拉到一旁。
“阿问,你真跟那个公主好上了?”
“当然,这还能有假?”
李问不无得意。
洪辕涧却是面色颇为沉重:“阿问,听老叔一句劝,那个公主不适合你,她太强势了,娶媳妇要娶文静贤淑的,老叔改天为你介绍个更好的……”
“二叔,你怎么了这是?我找到终身伴侣你不恭喜我还打算拆散我们?”
洪辕涧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言语。
酒宴一直持续到申时,李问和长公主才告辞离开,其实时间还早,其他人还在喝酒,长公主却还有玄天司的公务要处理,两人只能先一步离开。
出了小院,长公主道:“其实那些公务挺枯燥的,侠君你也是耐不住性子的,其实没必要陪我,留下来也没什么。”
李问牵着她的手,笑道:“我这人比较简单,没有你在我觉得留下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长公主脸上扬起笑容,两人一起回到公主府,长公主处理公务的地方在一个叫“听雨轩”的阁楼,很俗气的名字,感觉跟茶楼一个名字。
但李问却是第一次来,整个阁楼修建的也是恢宏大气。
总共三层楼,进入第一层,里面有不少宫娥正在忙碌,有人伏案书写,有人将一封封书册整理归纳。
“原本咱们大离朝是没有玄天司的,起初只有缉事司,缉事司是在太祖年间成立的,主要负责打探各国消息,等太祖平定南方诸国后,缉事司主要针对的就是北乾。”
长公主一边应付宫娥们的见礼,一边向李问讲述:“后来在太宗时期缉事司出现了重大纰漏,致使一条重要的情报网络被北乾监查院切断,太宗皇帝就动了新成立一个情报部门来取缔或是制衡缉事司的念头,但是阻力太大,这个部门就没有成立起来。”
“一直到中宗年间发现缉事司长久以来都有严重的贪污现象,并且勾连朝中大臣,中宗皇帝才让贴身太监主持成立玄天司,玄天司直属皇家,与外臣控制的缉事司相互倾轧一直到本朝。”
李问点头:“就是说缉事司是大离官方的情报部门,而玄天司则是皇室的情报网络,彼此争权,又相互合作?”
长公主笑了笑:“差不多吧,不过争的时候多,合作几乎没有,而且于国力消耗颇为严重,我想掌控缉事司的原因就是想停止这种无谓的消耗,可惜……”
她摇了摇头:“父皇却只将这当作平衡赵家父子的一种手段,一直不肯彻底放权给我。”
“帝王心术,了解,其实也是皇权与相权的博弈。”
长公主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侠君你懂的还真多啊。”
李问笑了笑不做答,难道要告诉你我其实也不懂,就是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什么都了解一点,真要问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多没面子?
二人一直来到二楼,一张宽大的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厚厚一摞册子,再无其他,因此整个二楼显得很是空旷。
长公主坐在桌案后面开始处理公务,笑着指了指那一摞册子:
“这些都是下面的宫娥侍女们筛选过后送上来,又经过陆文君进行整理才剩下这些,实在是杂事太多,什么都往我这里送,问好的,贿赂的,什么都有,简直烦不胜烦,只能这样了,侠君你若有兴趣也可以看看,都不是什么机密。”
李问也没客气,走过去大致翻了一下,大多都是索要经费的,还有一部分是有关朝中一些臣子的琐事。
其中几封情报吸引了李问的注意力:
“这个周克是做什么的,怎么引起这么多的关注?”
实在是那些情报太过诡异,对一个人的关注太多,从他起床后吃了什么,上了几次厕所,说了几句话,等等这些事无巨细。
长公主拿过他手里的册子随意翻看了一下:“这家伙是个疯子。”
“疯子?”
“对,一个可怕的疯子,就住在开阳坊内河码头,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码头苦力,先帝末年的某天天降大雨,他失足掉落内河,风高浪急他被卷入城外星湖地煞坞里的岩洞。”
“岩洞内是曾经叛军屠杀平民的一处积尸地,由此滋养出一颗阴蔓根须,周克在里面被困的久了,便将那颗阴蔓根须吃了,吃了以后他就疯了,出来后他的疯病就开始传染。”
“至今也不知他是怎么传播疯病的,凡是被传染的人都会丧失理智,见人就杀,见人就咬,凡是被杀被咬之人都会变成行尸走肉。”
“也不是没想过杀了周克彻底解决掉这个乱子,但是他总会莫名其妙的复活过来,即便是斩神断龙台将他杀了,他依旧会复活,复活的地方就在开阳坊码头一带,因此只能将他看押在那一带。”
“对了,赵家父子对付罗元信的法器就是用周克的血液炼制的,也是相当难对付。”
听完长公主的讲述,李问立刻想到孟子义带领的那些缉事司成员,对付罗元信所使用的盆栽,也是相当歹毒,继而又想周克所食用过的阴蔓根须是不是与冥界有关?
如此胡乱琢磨着,长公主见他出神,以为他无聊,就道:
“若是呆不住就去隔壁房间睡一觉,或是去三楼练武场,那里有铜人可以击打,我一般会办公到很晚,临睡前会去那里练武,然后洗个澡就睡这里了。”
李问点头:“好,我去看看你睡觉的地方,别说还挺期待的。”
“讨厌鬼。”
长公主羞赧,就在李问起身向她指引的地方走去时,宋嬷嬷忽然从楼梯口走上来。
“殿下,汪公公传旨,陛下设下晚宴,请您和侠君公子入宫。”
长公主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父皇口谕?”
“是,奴婢要不要在府上清理一番?”
宋嬷嬷脸上浮现狠辣之色,重重一挥手。
长公主叹息:“算了,这事本就瞒不住人,谁知道是宫里哪位的眼线,若是父皇的,清理了反倒麻烦,再说现在清理了他们就不会再派人来了?还不如维持现状,暗中观察是谁,本宫心里也有个底。”